儿媳侍农,"绿色"皇冠竟属谁?

后梁太祖朱沮

乾化二年(公元912年)四月。

这一天,后梁都城洛阳,下着浙浙沥沥的小雨。

今天是黄道吉日,后梁开国皇帝朱温从冀州(今河北冀县)班师洛阳。本该是锣鼓喧天,族旗飞舞的日子,天公却绷着阴沉的脸,好象哭得十分伤心……

入夜,皇宫里一片沉寂,深邃的黑暗中令人产生浑身发麻的恐怖。寝殿里,年已花甲的朱温独自一人仰卧在御**,身边没有一位太监和宫女。他心情烦躁、郁闷,便斥退了所有的侍从。他不愿意让那些多嘴多舌的侍从们从他的脸上窥出内心的隐秘。

从冀州返回洛阳时,他请高明的术士认真地“掐算”,才选定今天班师都城洛阳。他在洛阳城外二十里处安营扎寨,专程等候了一天一夜,结果等来的是阴云和大雨。特别令他恼怒的是,在城外一直等到申时将近,雨还下个不停。无奈,他只好冒着雨班师洛阳。可是当他走进皇宫寝殿时,雨却骤然停下了。

这是偶然,还是天意?

’他慢慢转动着酸痛的身体,苦苦地思索着.

突然,他心里一阵震颤,头皮发麻,接着是一阵咳嗽。

六年前,他护送唐哀帝由长安去洛阳,途经陕州城,准备动手杀掉这位傀儡皇帝之前,特地来到一个卦摊前。报过生辰八字后,绰号“小神仙”的艾者在手心上写出一个“六”字。此外,几经盘问,一句话也不多说,惹得朱温一时性起,让随从将小神仙杀掉。

乾化二年(公元912年),正是他灭唐建梁,登基称帝的第六年;也是他自登基称帝后三个月.便开始攻打河东潞州(今山西长治),一直打了六年,最后以惨败而告终的一年。

中和三年(公元883年)朱温叛变黄巢,投降唐朝不久,44宗皇帝任命他为宣武节度使(治沐州,今河南开封)时,他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洋州,他的南北左右遍布着大小十余个藩镇。到夭复元年(公元901年),经过18年的艰苦征战,力克群雄,成为占地最广,势力最大,直至左右朝廷,“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藩镇。

十八年,宛如十八颗宝珠串成的项练。只有成功的光辉,没有失败的耻辱。

开平元年(公元907年),朱温登基称帝时,唯一敢于和朱温对抗的藩镇,只有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所以朱温称帝后三个月,便亲率大军浩浩****向河东重地潞州大举进攻。不久,李克用病死,其子李存助即立,朱温以为胜券在握,潞州必克.不料,潞州久攻不下,李存励智谋过人,屡战皆胜.为便于对河东作战,加强对关中的控制,开平三年(公元909年)朱温将都城由汁州迁往洛阳。然而仍然不能扭转战局。

开平四年(公元910年)朱温五万精兵,被李存m大败于柏乡。

乾化二年(公元912年),朱温率精兵七万再攻潞州,途经落县(今河北景县)时,还未来得及安营扎寨,诡计多端的李存助只派三百骑兵,扮成梁军,趁天黑之际,突然杀入朱温军营,左冲右突,四处放火,狂呼“河东大军到矣!”“李存助杀入大营!”梁军惊慌失措,混乱不堪,自相残杀,死伤惨重。朱温不知内情,慌乱中率领几名亲兵连夜逃跑,次日晨,逃到冀州时,方知中计。

堂堂一国之君,所率七万大军惨败在年轻的李存爵指挥的三百骑兵手中,朱温感到无地自容,羞傀交加,结果口吐鲜血,卧床不起。梁军被迫从冀州“班师”洛阳。

朱温登基后的六年,战事频频失利,朝政腐败,国库告罄,民怨沸腾,内外交困。

篡唐建梁,是他的巅峰。

“班师”洛阳,是他的末日。

他躺在御**,沉病的身子使他感到再也爬不起来了。一阵猛烈的咳嗽,他像个大虾似的拘楼着身躯,不住地抖动着。侍夜的太监跑进来又是捶背,又是抚胸,待吐出几口浓痰,漱过口,他轻轻挥手让太监退下。

朱温吃力地喘息着.松弛的眼皮懒洋洋地遮住双目。

往事渐渐浮上心头。他感到有生以来第一次享有这一点点空闲,在寂静之中缅怀往事。

他先是后悔。人生在世,一切欲望得到满足之后,往往是惆怅、空虚、后悔,直至产生强烈的返朴归真的愿望.

他想起了大哥朱全显(yu),

一个憨厚、耿直的庄稼汉。宽厚的肩膀,一双粗壮的大手,沉默寡言使人们常常忘记他的存在。他只知道劳作,从无渴求和奢望。朱温登基称帝前,拜相国时,曾任他为辉州刺史,他死活不去。朱温以为他嫌官小,时隔不久,他又让皇帝下诏示,命哥哥朱全显任岭南节度使,君命不可违,朱全显上任没几天就跑回京城,要求朱温找皇帝收回成命。朱温感到不可思议,再三劝阻。朱全显说:“为人不当差,当差不自在。官场上你争我斗,尔虞我诈,不是咱庄稼把式能干的事。”

朱温不允,朱全显索性不去上任。无奈,朱温只好收回成命。

朱温登基称帝,文武群臣摆宴庆贺,就筹交错时,颇有几分醉态的朱全显凑到朱温跟前,当着众臣之面,用粗糙的大手敲着朱温头上那顶蟠龙金丝皇冠,包斜着眼睛,说:“朱三,汝本i% (dang)山草民,游手好闲,后随黄巢为盗,今富贵已极,为何还要灭唐室社樱自称帝王?于心忍乎? 日后不会后悔?”朱温心中十分恼怒,却不敢发作,让侍从将朱全显扶下宴席。

朱全显目不识丁.无官无职,说的话却是沉甸甸的,字字句句如针如刺,使他犹如其刺在背。

人生像一团乱麻,也像一只蚕茧.他竭力想理出一个头绪。

童年是他生命的起点,终生难忘,思绪自然从这里开始。

朱温本是宋州(今河南商丘)杨山午沟人。父亲朱诚是乡里老实本份的乡村塾师,母亲王氏。他们生下三个儿子。长子朱全显,次子朱存,朱温排行老三。(朱温是他的本名,叛变黄巢,投降唐朝时,嘻宗赐名朱全忠,篡唐建梁則登基称帝前又改名朱晃)。一家五口,依赖父亲教书度日,生活十分艰难。不久,瘟疫流行,父亲黄土埋身。母亲只好携着兄弟三人,背井离乡,流落他方。一日,来到萧县(今安徽省内萧县附近)偶然遇到同乡,富户刘崇。母亲苦苦哀求刘崇收留母子四人.刘崇见王氏年轻体壮,心灵手巧,为人厚道,三个儿子虽然年纪尚小,但已近成年,特别是老大朱全显,放猪、养羊等活均能胜任,便留下母子四人。老大厚道,勤于劳动,寡言少语,很得刘崇喜欢。朱存和朱温却贪吃好玩,生性顽劣,特别是朱温好吃徽做,喜欢弄枪舞棒,惹是生非,胡作非为,被乡里称为“大盗朱阿三”。刘崇讨厌他,经常打骂,处以体罚。但刘崇的母亲却独具慧眼,认为朱温虽年幼粗野,日后必成伟业,所以经常加以袒护。

有一次,朱温把刘崇家刚刚做好的一锅米饭,连锅端到路旁,分给逃荒的难民。刘崇得知后,操起木棍劈头盖脸打来,朱温不慌不忙,不躲不闪,顺手接住木棍,用力一夺,将木棍抢在手中,然后双手一折,将其折断,愤愤地说:“我今生今世再不吃你刘家的饭!”当晚,便同二哥朱存逃离萧县,投奔黄巢。

朱温躺在**,朦胧入梦,忽然感到一阵清风拂面,继而一片白色云雾飘然入殿,云端站着大齐皇帝黄巢。朱温忘记病痛,一骨碌从**爬起来,忘记自己也是皇帝,忙跪在**连连叩头,并说:“大齐皇帝陛下,卑臣朱温叩拜。”云端里的黄巢,身穿明黄衰龙袍,头戴冲天冠,右手抨着飘逸胸前的银须,一身佛骨仙气,微笑着说:“朱温,你叛变大齐,又篡夺唐室,叛贼的日子可好过吗?"朱温跪在**捣蒜般地叩着头,求饶地说:“大齐皇帝陛下,叛贼朱温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当年背叛陛下是迫于无奈……”

“哈哈……”黄巢朗朗大笑,声震殿宇。朱温吓得毛骨惊然,浑身发抖。

“迫于无奈?这是你的秉性!为了你的野心,你可以不择手段!卑鄙无耻的家伙!”

朱温与二兄朱存投奔黄巢后,随军南征北战,先后在安徽、浙江、浙东、福建、广州、湖南、湖北、广西,又经湖南、湖北、河南,直至唐都长安。其间,二兄朱存战死,朱温则屡立战功,被提升为队长、偏将军。入长安时,已成为黄巢义军的一员军功赫赫的战将。中和元年(公元881年),黄巢任命朱温为东南右行营都虞侯,中和二年又授命为同州刺史。朱温占领同州后,在向河中地区进攻时,连战皆败,伤亡惨重,便奏请黄巢派兵增援;当时,大齐国战事吃紧,军力不足,一时无兵可派。这时,河中招讨使王重荣乘机派人劝降。朱温多疑,认为黄巢故意不肯增援,又闻大齐政权四面楚歌,岌岌可危,他想:有奶便是娘,谁肯给我钱,给我美女,给我高官厚禄,我就投靠谁。当年九月,朱温杀死监军严实,率部投降唐朝。远在成都的唐禧宗,闻讯大喜,立即下诏授朱温为左金吾卫大将军,河中行营副招讨使,赐名全忠。朱温为讨好王重荣,自称母亲王氏与重荣同姓,认王重荣为舅父。自此朱温加入了镇压黄巢义军的行列。

端谁的饭碗归谁管,吃谁的奶喊谁娘,拿谁的傣禄为谁效力卖命。朱温征战黄巢十分卖力,心狠手毒,毫不留情,屡立战功。中和三年(公元883年)被唐朝任命为宣武节度使(之变州,今河南开封),继而又授命为东北右都招讨使。中和四年(公元884年)在陈州一带与唐朝河东节度使李克用联合夹击黄巢。黄巢寡不敌众,引军北上,进逼沐州。在中牟境内又被击败,只好退往充州方向。六月中旬,朱温将黄巢逼进山东泰山脚下的狼虎谷,黄巢前无出路,后有朱温追杀,无奈,拔剑自勿吐。

朱温跪在**,一边叩头,一边喊着:“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饶命?"黄巢轻轻一挥手,云端里顿时站出昭宗李哗、哀帝李祝、宰相崔溉、蔡州节度使秦宗权、徐州节度使时溥、河中节度使王坷、枢密蒋玄晖、登州刺史柳璨,还有德王李裕及九位亲王和裴枢为首的三十几位朝臣.成千上万被朱温残杀的士兵、无辜百姓,都争先恐后地往寝殿里涌,这些鬼魂怒目而视,瞪着朱温。

“朱温,你问问他们能饶恕你吗?’’黄巢指着身后冤魂间道。

冤魂异口同声地吼着:“不能饶恕这杀人魔王!”

黄巢一挥手,众冤魂平静下来。

黄巢平心静气地说道:“朱温,你为了黄袍加身,残杀多少性命?佛国有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不到。如今你气数已尽,但愿你能完尸归阴,届时,我派鬼差领你……”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朱温赤着脚从**跳到地上,继续叩着头石

殿门“吱”的一声响。朱温猛一抬头,云端里站着的鬼魂无影无踪。殿门口却站着他的大哥朱全显。

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童颜鹤发,身穿浅灰色僧袍,足穿黑色薄底僧靴,光秃的头顶上清晰可见三排九颗艾戒,手中提着一串长长的黑色佛珠,双手合什,略一躬身,口中念道:“阿弥陀佛.”言罢,见朱温跪在殿中央,感到蹊跷,便问:“三弟,班师京都应朝天叩拜,莫非已坂依佛门,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大哥,快救我!"惊魂失魄中的朱温,跪步来到朱全显跟前,抓住他僧袍前摆喊着。

“三弟何事惊慌?"朱全显不慌不忙地问道。

“刚才联见到黄巢等一群鬼魂……”

“你不要在老钠面前联长联短,我是你的大哥,你是我的三弟。”

“大哥,黄巢说过几天派鬼差领我。大哥,人死了真的有灵魂吗?’’

“阿弥陀佛……”朱全显行着合什礼,没有回答。

“大哥,你快说。”朱温乞求地追问着。

“信神自有神灵在―”

“大哥快救我。”

“来去时辰由天定。”

朱全显模棱两可地说着,从地上搀起朱温,扶他上床,躺好,盖上龙凤锦被,自言自语地说:“三弟鞍马困顿,征战厮杀,肝火过旺,气血上冲,神志恍惚,待老钠略加调理。”说着轻轻舞动起双手,在朱温头部上方轻轻抓了几下。

朱温顿时感到神智清醒,浑身轻松,忙坐起来,说:“大哥,刚才我恍如在梦中阴间……”

“决躺下。”朱全显让朱温躺好后,说:“知你班师洛阳,身体欠佳,特从寺内赶来探望。弟媳如果在世,我就不必操心,可惜……,

朱温叹口气,说:“可惜她没有这个福分,我登基称帝前她归了西天。不然,当上皇后,该享何等富贵。”

朱全显将持胸前银须,说:“这是她的福分,是她终成正果,才脱离苦海.善哉!善哉!她是位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菩萨。”

朱温之妻张惠,系宋州刺史张葵(rui)的女儿。

当年,朱温在萧县时,一天,上山狩猎,遇到一队兵役拥着两辆香车宝马,朝山上一座古刹走去。朱温见轿中坐着一位妙龄少女,花团锦簇,美艳如玉,心中坪然一动,便跟上山去,躲在庙外。待她在寺内做完佛事,离开山门后,朱温从小和尚口中得知这两抬轿中,坐着母女二人,是宋州刺史张袭的夫人和女儿张惠。朱温为张惠的花容月貌和举止文雅而倾倒,暗下决心,一定要娶张惠为妻.

回家之后,他把此事讲给二兄朱存听,朱存笑他痴心妄想。

五年之后,黄巢在长安称帝,朱温摺升同州刺史。一天,部下为他献上一名美女,朱温仔细一看,恰是当年在寺中看到的张惠,大喜过望,当下决定择期成婚。

张惠出身官宦之家,知书达礼,为人贤慧,又多谋略,朱温常邀她参与军国大事,颇能明断。朱温任性横行,滥杀无辜,张惠每加劝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令朱温心悦诚服,因而不少人免遭横祸。

唐昭宗乾宁年间,朱温晋封为王。这年,他攻克充、邪二州,强行霸占了郸州节度使朱瑾的妻子为妾。当朱温带着朱瑾的妻子回到驻地洋州见到张惠时,感到为难,羞惭。因为朱瑾同朱温因同宗约为兄弟,朱温系强占兄弟之妻。张惠却态度从容,不恼不怒,请朱温引出朱谨之妻,行过妻妾对拜礼之后,握着朱瑾妻的手流着泪说:“你丈夫同我的丈夫原为兄弟,只因争斗反目为仇,大动干戈,以致令你受到如此凌辱,倘若将来汁州失守,我也会落得你这样被人强迫作妾的下场。”一席话,说得朱温面红耳赤,额上冒汗。最后,主动提议送朱瑾妻饭依佛门,削发为尼。

景福二年(公元893年)朱温派长子朱友裕率十万大军进攻徐州。大军来到徐州附近,实行坚壁清野,以逸待劳,准备长期围困。徐州节度使几次出城挑战,朱友裕闭门不出。当时,朱温养子都虞侯也随军同行,他早有取代友裕的野心,便暗中派人向朱温报告,谎称朱友裕贪生怕死,不肯尽心作战,并在军中结党营私、大树个人威望,居心回测。朱温见信大怒,马上派人命都指挥使庞师古代友裕为将,并追查友裕结党营私之事。不料,朱温的信被人误送到友裕手中,友裕惊恐万分,知道父亲凡起疑心必杀无疑,便连夜率领几名亲兵逃往辉州,藏匿伯父家中。张惠听到消息后,大吃一惊,左思右想,马上派人让儿子友裕只身一人来汁州,向父亲请罪。朱温见到友裕后,依然大怒,非斩不可,当他令左右拉下友裕欲斩时,张惠急忙抱住友裕,哭着对朱温说:“如果友裕有异心邪念,难道能只身返回沐州向你请罪吗?”朱温听罢,觉得言之有理,才勉强消了怒气,撤回成命,改任友裕权知徐州(今河南许昌)。

原来,张惠早就看出丈夫朱温嫉妒长子朱友裕能征善战,身怀韬略,深恐日后被将士们抓立,取代自己节度使的位置.因而蓄谋已久,伺机除掉身边的隐患.张惠深知朱温一向主张“无毒不丈夫伙,对亲生骨肉也不例外.因此,这次幸亏她出谋划策,使儿子友裕免遭杀身之祸。

朱全显看到朱温陷入沉思,面露追悔莫及的缅怀之情,接着说道:“三弟,你还记得弟媳临终前给你留下的嘱言吗?”

朱温抬起头,看了哥哥一眼,无言以对地低下头。

天复元年(公元901年)朱温正在洛阳紧锣密鼓谋划篡权夺位时,突接夫人张惠病危信息。朱温返回沐京时,张惠已是弥留之际。朱温握着她的手,说:“你不能走,我就要黄袍加身,登基称帝了,你还要做皇后……”张惠喃喃地说:“夫君,我与你恩爱夫妻二十年,死亦膜目。我不想当什么皇后,我没有那福分。我劝你不要再做皇帝梦,为了做皇帝,你杀的人太多了,即使将来做了皇帝,晦……”

张惠感到很累,喘息一会儿,继续说道:“古人云,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古往今来,为了这个皇位,你杀我,我杀你,想想看,今天你能杀别人,有朝一日别人就不会杀你?我劝你不要再争这些身外之物,不要再杀人……”张夫人慢慢侧转身,从绣枕下抽出一条白绢,递给朱温,说:“愿君以此为戒,好自为之。”朱温接过白绢,展开,见上面绣着四个黑色大字:“戒杀远色”。

朱全显从怀里掏出那幅绣着“戒杀远色”四个大字的白绢,对朱温说:“这是她的一颗爱心,一片善心。你辜负了她,篡唐称帝近六年,为了保住皇位,你一直在征战、厮杀,多少人死于非命,就连你的儿子友裕到底被你逼得忧郁而死,你不就是怕他夺了你的皇位吗?你何时曾想过戒杀二字?”

朱全显显得有些激动。

“还有这远色二字,”朱全显提高了声调,显然,谈到远色,他感到愤怒,难以自制。

朱温忙制止:“大哥,不要再说了……”

朱温知道大哥朱全显的性格和为人,心直口快,专往疮疤上打,特别是遁入空门后,没把他这皇帝弟弟放在眼里。他看破红尘,把功名利禄视为罪恶的渊蔽(sou),所以,对于当了皇帝的弟弟也不留情。

朱温为什么不让朱全显讲下去?

原来,自夫人张惠死后,朱温不仅未把“戒杀”二字放在心上,更没把“远色”二字看在眼里。夫人张惠在世时,朱温怕她三分,夫人一方面尽妇人之道,一方面严格看管朱温不让染指女色。夫人死后,朱温如出牢笼的猛虎,兽性大发,肆无忌惮地搜罗美女,供自己**逸享受。行军打仗,殡妃也不离左右。当他把宫中殡妃玩腻之后,又突发异想。一天,他下令传召所有的儿子和养子的妻子人宫陪宴。

朱温有四个儿子,长子已死留下寡媳,次子友硅在洛阳任左右控鹤都指挥使,三子友贞在汁州任马步军都指挥使,四子友敬尚年幼。此外,还有一群养子,其中博王朱友文,都虞侯朱友恭等较受宠爱。

这天夜晚,朱温将一群儿媳们召进寝殿饮酒欢歌,酒过三巡,朱温乘着几分醉意,趁儿媳们轮流斟酒之机,看着她们个个年轻貌美、肌肤如玉、腰肢如柳,逐渐按捺不住**欲之心,几杯烈酒相继被儿媳们灌下去之后,便原形毕露,丑态百出,特别是养子朱友文之妻王氏,前来斟酒陪宴时,她那超群的美艳,勾魂的腰肢,和宛如莺啼的话语,煽得朱温春情如火,无法忍耐。他将王氏斟的酒一饮而尽,索性将王氏搂进怀中,又亲又摸.继而兽性大发,亲自动手,脱光王氏衣服,当着众儿媳的面.与她**乐,其他儿媳十分难堪,不忍目睹,纷纷以袖遮目,或转身回避。朱温性起,索性下令众儿媳均脱去衣裤,**着全身,陪他饮酒,供他**乐。众儿媳不敢违拗,任其蹂痢。自此以后,每夜均传召儿媳们像后宫中缤妃一样,轮流侍寝。其中,养子朱友文之妻王氏最受恩宠,开始经常入宫侍寝,后来索性常住宫中。众儿子均敢怒而不敢言。然而,养子友文见木已成舟,不如索性顺水推舟。他看到朱温的长子朱友裕已死,次子友硅察性阴鸳、奸诈又贪得无厌,三子友贞安静文雅,舞文弄墨,独居僻处,徽于政事,四子年幼。朱温经常流露对他们不满意的话语。朱友文虽是养子,却极善恭维逢迎,善猜度人意,对朱温百般依顺孝敬,渐渐萌生取而代之,继承皇位的念头.妻子王氏得宠后,他觉得是天意助他成全大业,于是劝喻妻子极尽诌媚之能事,取悦于朱温。王氏乐得日后能成为皇后,自然夫唱妇随,拿出浑身解数,迷住朱温,不断在枕旁为丈夫向朱温吹风,灌米汤。

这些事,宫内宫外,尽人皆知.但今天,朱温却非常害怕从哥哥朱全显口中说出。

朱全显见朱温没有收留绣字白绢的意思,便把它折叠起来,说:“弟媳死后,你根本没看中这件珍物。六年来,你不但继续杀人,还极近女色,丑闻流传官内外。”

朱温长叹一声:“事到如今,不知大哥可能救我?”

朱全显望着朱温:“你肯随我入寺受戒,遁迹空门?"

“做和尚?"朱温惊讶地问道。

朱全显点点头,说:“脱掉龙袍,离开皇宫,入寺院打斋念佛,超度亡灵,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朱温沉默不语,良久,问道:“还有他法吗?”

朱全显摇摇头,“尘缘不绝,功名难舍,灾祸难免……”朱全显思忖片刻,又说:“念其手足之情,迷津之处当须指点。你面色发青,眉宇间冷气外溢,三月内必有杀身之祸。必须在三月内足不出户,不间政事……”

数日后,朱温病情日渐沉重,终日卧床不起,汤水不进.众大臣恐皇帝将不久于人世,纷纷上书,奏请朱温立嗣。一时间,立嗣成为朝廷内外瞩目的大事。朱温的儿子和养子们也为此显得十分活跃.

立嗣是朱温感到最头痛、最伤脑筋的大事,他早有所虑,但一直悬而未决。现在,他已危在旦夕,立嗣已成刻不容缓的大事。

原来,朱温一直在次子朱友硅和养子朱友文之间犹豫不决.长子朱友裕死后,依序而立,当推次子朱友硅,但朱温很讨厌他,动辄叱责,甚至责罚殴打。然而,朱友硅认为长兄已死,储君非他莫属。尽管父亲嫌弃他,他依然积极活动,满怀希望.养子朱友文极善恭维逢迎,对朱温依顺孝敬,颇受朱温喜爱。特别是朱友文的妻子王氏得宠后,朱温从感情上更倾向于立朱友文为储君。然而,他是养子,非朱室嫡传血脉,立他为嗣,嫡子必会不服。

一天傍晚,朱友文的妻子王氏悄悄来到朱温的寝殿,摒退侍从,亲自侍奉,百般殷勤,望着病榻上的朱温哭哭啼啼,十分伤心。朱温握着她的手,问道:“外边有何动静?”王氏马上说:“友硅在朝臣中四处活动,鼓噪他们,联名上书陛下,立他为嗣,并扬言若不立他,决不善罢甘休。”朱温愤愤地说:“难怪这么多天没来看联。”稍停片刻,朱温又问:“友文呢?"王氏忙说:“友文军务在身,得知陛下龙体欠安,恐人心不稳,故须臾不敢离开洋州,他一再托人捎信,让卑妾代他好好服侍陛下,尽其孝道……”“他没想过立嗣的事吗?”王氏忙揩掉脸颊上的泪水,说:“陛下,夫君让我转告父皇,他只想为父皇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别无他求。储君当二皇兄友硅,非他莫属。”王氏边说边留神注视着朱温的表情。

朱温听罢,欣慰地点点头:“友文不辜负父皇的一片心意。”

王氏把脸贴到朱温的脸上,娇滴滴地说:“卑妾替夫君谢父皇。”说着,又是亲吻又是抚摸。

这时,朱友硅的妻子张氏悄无声息走进寝殿,见王氏正百般抚爱着朱温,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王氏沁人心脾的脂粉香味和柔情蜜意的亲吻、抚摸,使朱温一阵心动,感到激悦、兴奋,脑海里立刻闪出一个念头:“让友文继承皇位。”

朱温双手托着王氏的脸,神秘地说:“火速派人去汁州,让友文入京。千万不可走漏风声.”

站在殿门口的张氏,浑身一抖,忙撩起衣裙,悄无声响地退出寝殿。

深夜,郑王府。

朱友硅气急败坏地在殿内大厅里急促地踱来踱去。他知道,父皇派人去诈州召友文入京,肯定是要把皇位传给他。

朱友硅站在地中央,双手叉腰,骂道:“这个老杂种,不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传给野种.他真敢这样干,我就率兵血洗洛阳。”

话音刚落,殿外有人高声喊:“圣旨到!”

朱友硅一惊,忙跪下接旨。

原来,朱温下诏,贬朱友硅为莱州刺史,限期赴任.

传旨太监走后,朱友硅气得脸色发青,浑身发抖。他知道,按惯例,凡是从京城贬往地方的官员,多在途中被杀。

“老贼!既然你要对我下毒手……”朱友硅牙齿咬得格格响.

次日傍晚,朱友硅悄悄溜进禁军左右虎军营,钻进统军韩勍 (ging)帐内。

韩a是朱友硅的亲信同党。当年他曾在朱友文桧(hui)下任职。因调戏良家妇女被友文杖罚并逐出军营。朱友硅因忌恨朱友文,专门网罗反对他的人为亲信党徒.韩勃听说朱温要传位给朱友文,当然不满。于是二人在帐内密议。

深夜,朱友硅亲自率领韩勃拨给的五百牙兵,伪称奉诏入宫禁卫。宫门禁卫开启城门,被朱友硅用剑砍杀,然后率兵直奔朱温寝殿。

寝殿内,朱温卧在**,友文妻王氏正服侍他饮药。突然,殿门被人推开,一群持刀执剑的牙兵跟着朱友硅冲进殿内。

朱温在**见突然拥进一群兵丁,知有兵变,王氏吓得缩成一团倒在朱温的床头。朱温强撑起身子,喝间道:“反贼何人?"

这时,朱友硅手持宝剑,冲到床前,用剑指着朱温:“非他人也!"

朱温见是儿子朱友硅,骂道:“畜牲!你敢犯上作乱,杀父就君?"

朱友硅呵呵一笑,答道:“父不仁子不孝,君不仁臣不义。你想杀我,我就得杀你!”

朱友硅手持宝剑,步步逼近。

朱温坐在**.忙说:“我把皇位让给你。”

“今天你答应把皇位让给我,明天再杀我?哼哼!”朱友琏冷笑着说,“我不用你给,我要像你当年那样,从别人手里夺!"

惊魂失魄的朱温,突然拼尽气力大声喊道:“来人哪,抓叛贼!"

朱友硅收回手中的宝剑,向身后一挥,只见站在他身后的仆夫冯廷愕,一个箭步猛冲上前,只听“唉”地一声,宝剑穿透朱温的前胸,朱温“啊!”地一声惨叫,两只眼睛瞪得像牛眼似的,直往外鼓,双手紧紧握住胸前的剑锋。冯廷愕手腕一抖,猛地将宝剑抽出。霎时,朱温的十个手指齐刷刷落到**,泉涌般的鲜血,咕嘟咕嘟地从朱温胸前淌着……

朱温瞪着可怕的双目的尸体,木桩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朱友珠走近床前,在尸体胸前一推,说:“皇帝陛下你还不肯倒吗?”

朱温的尸体扑倒在**。

朱友挂顺手从**拖起王氏。王氏瑟缩发抖地跪在地上喊着饶命。朱友硅瞪着发红的眼睛,把剑举在空中,猛地拼尽力气向下一劈,将王氏从肩到胯劈成两截。

朱友硅命令士兵用棉被将朱温的尸体裹起来,再用绳子捆好,放到**。

次日凌晨,供奉官丁昭溥骑着快马,披着满天繁星驰出洛阳东门,直奔沐州,怀中揣着朱友硅亲制的朱温矫诏。命令朱友贞杀掉密谋篡位的朱友文。

在通往沛州城的大道上,丁昭溥坐骑之前约百里许,也有一匹骏马驮着怀揣朱温诏书的使者急驰着。

天亮后,文武百官应召入朝.朱友硅虎视眺耽站在金变殿上,执事太监宣读诏书:“皇帝龙体欠安,命朱友硅权主国事”。

两日后,丁昭溥由沐州返回洛阳,带回朱友文的首级。

次日,朱友硅宣布朱温病逝,举国大丧。

朱友硅在朱温梓宫前嚎陶大哭一场后,宰相在梓宫前宣读矫诏,立朱友硅为帝.

举国大庆。

时年,乾化二年,公元91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