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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较远,听不见吴义与胖经理的对话。

毕队长观察那两个人的面部表情。

两人身体相隔一米以上,应当是初次见面。吴义神色严肃,问的是件重要的事。胖经理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问话的目的,回答时小心谨慎。

吴义是听了赵慧的哭诉后,来了解情况的。赵慧诬赖丁苦菊偷她家的钱,被吴董事长无意碰上。过去,遇上这种事,吴董事长一般不闻不问,这次却一反常态,将赵慧骂得狗血喷头。赵慧满肚子悲愤,照例向她的“义叔”哭着诉苦。她说了句:“我公公对人没这么好过,还把那个保洁员送出门。”

吴氏集团特别经理办公会议一散,吴义立刻开车找到佳友公司第七营业部,他心里有个疑问急需解答。他认出丁香与吴良,没进接待室。他在外面拦住刚被解聘的胖经理,详尽询问了丁苦菊是哪儿的人,今年多大了,尤其对婚姻状况、有无子女问得仔细。

胖经理说:“这个叫丁苦菊的乡下老太太什么来头,这么多人给她撑腰,我躲得远点吧。”

吴义开上车,很快追上前面的红旗轿车。

前方,绿色铁栅内,不同风格的别墅散布在青松翠柏之间,时值冬季,仍有一片绿意。大门采用古罗马风格,门卫身着统一制服,向出入的各种豪车立正行礼。别墅之间的青石小路上,保安双人一组,巡查各个角落,外人休想逃过他们的眼睛。他们负有重大责任,确保别墅主人们的安宁不被打扰,这关系到他们的饭碗。

红旗轿车减速,开进去。

门卫一个标准的敬礼。车内,吴良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他吧咂一下嘴,做富人的滋味儿真好。

一栋外观朴素、建筑面积较小、周围绿色植被很多的单层别墅前,红旗轿车停下。

吴良说:“伯母,给您送到家,我该告辞了。”

“小良子,别走,进家,再跟我说说话。”丁苦菊拉住吴良的手。两人一路上越聊越亲,她对这个谦恭和气、讨人喜欢的小伙子印象不错。

吴良等的就是这句话。

走进别墅,这里的陈设与丁香的办公室风格一样,简洁,朴实,以木质本色为主。吴良四下看看,想入非非,他如果成为这栋别墅的主人,将用大理石装饰墙面,卫生间安满镀金的水龙头,还要换上豪华气派的枝形大吊灯。

“小良子,坐。”丁苦菊热情地给他倒水。

“伯母,您跟我还客气,您就把我当成您的亲儿子吧。”吴良嘴甜。

“小良子,成家了吗?”

“还没有,我今年三十,属鼠的。”

“像你这么好的小伙子,追你的姑娘不少吧?”

“我的精力全部用在工作上,事业为主。”

“有志向,你准是有名的大律师。”丁苦菊夸他。

“呵呵,有点小名气。您听说过吴氏集团吗,本市著名大企业,我是吴氏集团首席法律顾问。集团的大老板吴董事长对我非常倚重,所有重大决策都要先征求我的意见,所有法律文件都由我亲自起草。吴董事长常常握住我的手说,人才难得。本市律师协会最近提名我为新一届常任理事,因为业务太忙,我推辞掉了。”吴良滔滔不绝地吹着牛,一点不脸红。

“吴董事长,吴礼……”丁苦菊轻声念叨。

“您认识我们集团的吴董事长?”

“他来过我家。”

嗯?吴董事长与丁香瞒过众人耳目,秘密来往?可能吗?丁苦菊这个农村老太太不像在说谎。吴良套话:“伯母,吴董事长常来?”

“一次。”

“他来找您女儿吧?”

“他来找我。”

“找您?”

吴良吃惊不小。堂堂吴董事长亲自登门,拜访一个卑微的做保洁的农村老太太,匪夷所思!吴良嗅到某种气味,他探过大半个身子,问:“吴董事长找您什么事?”

丁苦菊推过杯子说:“喝水。”

“您跟吴董事长早就认识?”吴良脑中念头一闪。

丁苦菊闭口不言。她望着窗外灰白色的积雪,城里的雪比乡下的脏。她脸上有种说不出的表情,额头一缕白发无风自动。

那天,在吴仁家无端受到被诬偷钱的侮辱,丁苦菊满心酸楚,坐公交车回家。女儿丁香接到毕队长的电话,赶回来在家等她。丁苦菊不愿让女儿看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强笑着说:“妈没事。”丁香怒不可遏,要去吴仁家“说理”。丁苦菊拉住女儿,她知道,女儿这一去必会闹到天翻地覆。

谁在敲门?

吴董事长提着一大包礼物,站在门外。他说:“苦菊,我来向你道歉。”

丁苦菊转身回到客厅,没请他进来,也没关门。

吴董事长跟在后面,不请自入。

“出去!”丁香一声冷叱。丁苦菊阻止女儿。吴董事长低下头,看着地面,说:“苦菊,我代我的不争气的儿子,还有那个混蛋儿媳,再次向你道歉,请求你的原谅。”他态度谦卑,语言恳切,实在是一件破天荒的事。

他向丁苦菊深深鞠了一躬。

丁苦菊说:“我不记恨两个晚辈,你走吧。”

吴董事长第三次叫声“苦菊”,他说:“我没想到,你就在这座城市,还跟我住在同一个小区。”

“冤家……路窄。”

“多少年没见你了,快三十年了吧。我又欠你一次,我欠你的,今生今世还不清了。”

丁香是冰雪般聪明的人,听着吴董事长与丁苦菊的对话,她明白了几分。

吴董事长说:“这些年,我一直想方设法到处找你。我找到你原先租住的地下室,房东说,听到我结婚的消息,你哭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人就不见了,没留下片语只言。苦菊,我有错,那个叫刘淼的女人跟她的母亲合谋灌醉我,我酒后失德,没经受住**。可是,你也不能全怪我,如果我不娶那个叫刘淼的女人,那对阴险刁蛮的母女就要告我强奸,我是被逼无奈才跟她成亲的。我向上天起誓,句句实言,没有半句假话。”

丁苦菊被打动了,面色缓和许多,她说:“你坐吧。”

“苦菊,我对不起你,我欠你太多,我要补偿你,我离婚。”

“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

丁香考虑到母亲的感受,走进书房,关好隔音的房门。

客厅。时隔近三十年,两位花甲老人又坐到一起。

除了往事,吴董事长还将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