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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中沉默了好一阵。

丁香说:“这种侮辱我终生不忘。”

毕队长说:“我理解。”

“你不理解。我要雪耻!”

“你不是一个走极端的人。”

丁香的声音一反常态:“为什么不是?我是恩怨分明的人。明天,不,现在已过午夜零点,今天早晨八点,我将接管吴氏集团。几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用全部精力去做这一件事,大功即将告成。对付吴董事长这种恶人的最好办法,就是剥夺他作恶的资本。”

毕队长该说什么,劝丁香宽恕一个恶人?

丁香平和下来,语气冷静地说:“再说一遍,我用的是商业办法,我不屑于使用下作的手段。我给你传真过去一份材料,对于你侦破吴董事长失踪案可能会有帮助。不要总盯着我,浪费警力。”

毕队长收到传真,这是一份清单,上面记录了吴董事长失踪前,他用吴氏集团大厦、吴家成员个人房产抵押所借款项的额度与去向。

毕队长的办公桌上放着同样内容的一份清单,是他让小袁整理出来的。吴董事长筹集来的这一大笔钱全部汇给一家名为天佑的海外公司,用来订购一批国内并不缺少的家用电器。

他对丁香说:“也许你我想到一起了。”

丁香说:“是吗?我真心希望,将来无论事情怎样发展,我们还是朋友。代我向小袁警官问好,晚安。”

毕队长急忙道:“别挂电话,说说你对这份清单的看法。”

电话挂断,传来一阵嘟嘟声音……

重重迷雾包裹之下,丁香的身形若隐若现,轮廓不停地变幻,在吴董事长失踪案中,她到底扮演的是何种角色?

雪下了一夜,没停。

早晨八点,黑色红旗与白色宝马两辆轿车分毫不差,同时停在吴氏集团大厦前。丁香与孟艳同时推开车门,同时下车,同时走向旋转门。旋转门前,两个同样仪态不凡的女人相遇。

两人身着同一式样的奶白色套裙,外披同色同款的薄呢大衣。不同之处是,丁香穿正红色衬衣,孟艳则是纯黑的。

丁香在前,孟艳随后,两人走进一层大厅。

大会议室里人满为患。只有吴义未到,其他中层以上管理人员无一缺席,向来自由散漫惯了的吴美也在其中。

孟艳与丁香并排坐在首席。

孟艳介绍说:“这位是丁香公司总裁,丁香女士,大家欢迎。”

无人鼓掌,满是敌意。

孟艳一夜之间憔悴许多。她眼睛看着会议桌面,声音不大地说:“今天请大家来,宣布两件事。第一件,关于信儿的身世,昨天很多人收到一份内容相同的电子邮件,说我的信儿与吴董事长具有亲子关系。我在这里郑重辟谣,这份邮件纯属胡说八道。发邮件的人是艾主任,我原想请他到场,由他向各位说明,由于技术上的失误,他做出错误的鉴定结论。艾主任自知办了错事,羞于与大家见面,我带来一份他的亲笔声明,他对此公开认错道歉,会后大家可以传阅。我不是贵妃娘娘,信儿是我与亡夫吴钢的儿子,我代表信儿拒绝接受吴董事长母亲赠与的吴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人言可畏,众口铄金,我恳求大家不要相信,今后也不要再传播那些无稽之谈。”

孟艳的这些话,与会者信不信已无关紧要。突然,有个人喊:“说第二件事吧。”

孟艳站起身,双手扶住会议桌面,支撑住身体,艰难地说:“第二件事,吴氏集团的全体债权人今天联名向法院申请宣告吴氏集团破产。”

这句话在与会者中激起轩然大波。

在汹汹议论声中,孟艳提高嗓音:“大家静一静。财务部李副总监来了吗?”

李健举起一只手。

孟艳说:“你汇报一下集团的财务状况。”

李健用一句话概括说:“近三年,吴氏集团积欠大量债务,严重资不抵债,根本无力偿还集中于本月到期的巨额债款,危机近在眼前,只有破产一条路可走。”

与会者静下来。过去,每月、每季、每年向各部门公示的财务报表都是经过精心粉饰的,谁会想到,表面上看起来繁花似锦、气象万千的吴氏集团实际上是一只特大的驴粪蛋。

孟艳痛心地问:“怎么办?债权人不同意延期偿还债务,集团借不到新的钱,资金链一朝断裂,怎么办?”

冷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孟艳这时才说出本次会议的主题:“作为代理董事长,我决定,在法院审理破产案件期间,请债权人代表丁香女士对吴氏集团实行托管。”

与会者掀起阵阵反对声浪:“不同意”“引狼入室”“把这个叫什么丁香的女人轰出去……”

孟艳等到声音平息一些,接着说:“我这个代理董事长未经董事会、股东会讨论决定,名不正言不顺,承蒙各位看得起,临时推我出来硬撑一下局面。我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辜负了各位的期望,我正式提出辞职。会后,我将离开本市,永不回来。为了避免吴氏集团分崩离析,一朝瓦解,我才被迫同意由丁香女士暂为托管,这是我为吴氏集团做的最后一件事。各位如果反对,就请推举一位新的代理董事长,另做决定。”

与会者面面相觑。

孟艳说:“丁总,会议由你主持吧,我要回家收拾行李了。”

她没有告别的话,转身走出大会议室,头也不回。

大会议室,留下丁香一人,独自面对数十名吴氏集团中层以上管理人员,他们个个心怀不满与愤恨,群情汹汹,大有一拥而上,将丁香撕碎、扔出窗外的气势。

丁香泰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