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在21点的赌局开始前，与世无争的劳伦斯提议休息片刻，大家都同意了。23只是挥挥手，赌桌上的骰子和骰盅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式糕点和饮品。
舞会时太过紧张，罗星和法拉都没有吃什么东西。看着23变出的美味糕点，两人终于忍不住了，大口吞咽着。这可是世界级罪物提供的食品，总不可能再被掺了纳米机器吧？
几块糕点下肚，罗星顿觉头脑都灵光了些。法拉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道：“斯特拉没过来吗？”
“从柠黄飞到这里差不多要跨过半个地球，想是很难赶来了吧！”罗星叹气道。
谈话期间，阿提姆端着一个装满了红酒的高脚杯走了过来。看到罗星露出警觉的神情，他半笑道：“别紧张嘛，我只不过多赚了10万个图灵币而已。”
“你既然能够控制三万万亿分之一的概率，从理论上说，也可以操纵概率令我们猝死。”法拉毫不客气地回应。
“哈哈哈哈——”阿提姆突然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很搞笑的事情，“操纵概率？我可做不到。除去世界级罪物外，能做到的只有弥赛亚了吧？”
笑过后，阿提姆猛地静了下来，就仿佛扩音器被拔掉了电源一般。他抿了一口红酒，小声说道：“可以透露一点，我靠的全是计算。”
“这可是你自愿说的，别指望我们礼尚往来。”罗星板着一张扑克脸应道。
“你是怎样操作熵的，我并不准备深究。”阿提姆只说了一句话，罗星立马打了个激灵。罪魁祸首干笑两声，继续说道：“但我希望能够和你达成攻守同盟。”他瞥了一眼远处的月影，“那个女人能感知别人的信息，我讨厌她。”
罗星白了他一眼，道：“有什么好处吗？”
“你还真是不客气。我想想……”阿提姆装出一副思考的样子，“‘柠黄’的永久居住权怎么样？你可以从此离开‘幽红’，亏欠‘红’的100万个图灵币也就一笔勾销了。”
罗星将一粒花生米丢入口中，没有回应。阿提姆一口气将杯中的红酒灌了下去，把高脚杯丢在桌面上，说道：“我的提案应当很有吸引力，考虑一下吧。”
离开罗星身边时，他突然回过头来，补充了一句：“火锅的味道，真不错。”
罗星依然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端起了一杯橙汁。
没一会儿，月影也走了过来。一坐下，她便拿起一块糕点填进嘴里，惊叹道：“提拉米苏！那个该死的23，为什么给我桌上放的全是巧克力？会长胖的啊！”
法拉扫了一眼月影不足40千克的娇小身材，强忍住吐槽的冲动，问道：“‘苍灰’没有这种东西吗？你们以生物改造为主业，伙食应当很好才对。”
“博士擅长改造各种生物，除了可以吃的。”月影哼了一声，“要知道我们现在最常用的子弹，就是一次花生改造失败后的产物。”
刚刚吃过花生的罗星愣了一下，又拍拍肚子，还好没什么异样的感觉。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径直问道：“月影小姐有何指示？”
月影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她又拿起拿破仑咬了一口，一面咀嚼，一面说道：“罗星哥哥，我希望你能帮我一起对付那家伙。”
她的拇指指向了阿提姆的方向。
“为什么？”罗星平淡地问。
“他……咳咳！”不知是不是边吃边说的缘故，月影被呛了一口，剧烈咳嗽起来。法拉匆忙递过水杯，又帮忙拍了拍后背，月影才将食物顺了下去。她长舒一口气，说道，“我观察他好久了，在这场赌局里，他将成为最大的定时炸弹。”
见罗星一副不信任的神情，她半低下头，一面摆弄着发梢，一面小声补充道：“因为那个家伙既不是人类，也不是‘罪人’。”
◇
21点的赌局开始了。
作为这次比赛特殊的规矩，5个城市的代表将轮流成为庄家发牌，23只负责监督和辅助。赌局中不设置买保险之类的规则，发过两张牌后，由不是庄家的四名玩家开始下注，庄家只有选择是否要牌的权利。如果庄家获胜，赢得四名玩家的赌资，继续坐庄；否则，获胜玩家从庄家那里拿走2倍赌资，成为下一轮庄家，其余玩家则拿回自己的赌资。
赌桌变成了扇形，上一把的赢家阿提姆坐在庄家的位置上，其余玩家按照相等间距坐在他对面。
23变出一副扑克牌，向大家简单展示后递到阿提姆手里。阿提姆熟练地将牌滑成扇面，又收回手中，麻利地洗起牌来。
罗星紧盯着阿提姆的双手，试图找出下手的机会。特训时，龙舌兰特别讲过，庄家在21点中拥有绝对的优势，因为他有着充足的时机控制牌的顺序。在庄家洗牌结束的瞬间，胜负差不多就确定了。
龙舌兰的能力是干扰玩家的认知，即便牌发出去了也能随意改变。正是因此，她被禁止参加城市间的赌局。
阿提姆开始发牌了。他本人的明牌是Q，其余四人的两张明牌点数之和均不足17。
法拉凑到罗星耳边，轻语道：“注意到没有，你们四人的手中都有Ace。”
罗星点点头，分析着场上的局势：阿提姆作为庄家，初始的两张牌完全可以给自己发一副“黑杰克”，这样就做到了先手必胜。然而，如果所有人猜到他的做法并选择放弃，他就会白忙一场。所以他投下了诱饵——桌上的四张Ace（A牌），这意味着他并没有拿到“黑杰克”，其余四人还有机会。并且根据概率计算的结果，当玩家手中牌的点数之和小于17时，应选择继续要牌。
“请大家下注吧。”阿提姆代替23说道。他刻意扫了月影一眼，嘴角微微上翘。
罗星努力思考着：即便阿提姆能够精准地控制牌的顺序，也依然存在不确定性。除去庄家外的四名玩家都可以选择要牌或者不要牌，这样一来，仅仅一轮下来就有2的4次方（即16）种可能性。除去一开始就发给自己黑杰克（A牌和T牌）外，几乎不可能找到一种必胜的分牌法。
下注开始。劳伦斯一如既往地选择了放弃，罗星、月影和陆冰分别投注了最小的100人筹码。
“我不要牌了，你们几位呢？”阿提姆面带微笑地说。
放弃要牌，就意味着放弃了自己拿到黑杰克的可能性。阿提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罗星开启熵视野。牌面上的颜料可以形成在热分布方面的微弱区别，对于能够观察微观尺度的罗星而言，“透视”扑克并不困难。
阿提姆扣住的牌是黑桃J，牌堆上方的第一张牌是梅花10。继续透视虽然也能做到，但会消耗更多的脑力，倒不如等第一张牌发完后再看。
“我要。”陆冰轻巧敲桌面，一张牌当即滑到他的手中。陆冰掀起牌角看了一眼，啧啧嘴，将一张梅花10亮了出来。他径直将100人的筹码丢入阿提姆面前，后者丝毫不为之所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即将做出选择的罗星。
下一张牌是红桃3，如果要到手中，罗星的点数将达到19。如果他选择停牌，月影将拿到这张牌，点数会达到18。
这是什么路数？养肥了再宰吗？
“罗星先生，请问你要牌吗？”阿提姆催促道。
一不做二不休，罗星消耗掉部分精神力，向着牌堆更下面看去——
红桃3下面是梅花2，再下面一张则是方片4。
“要。”罗星立即做出决定，红桃3滑到了他面前。
如果月影连续两次选择要牌，她将拿到黑杰克！
这时，阿提姆的手扶住牌堆，小拇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罗星皱皱眉，他并没有看到对方出千的动作。
又或者，这是在示意让他动手对付月影？
“我要牌。”没等阿提姆询问，月影便高高举起手臂。
再下一轮，罗星选择了停牌。月影加注10 000人的筹码后继续要牌，如愿拿到了黑杰克。
阿提姆翻开底牌，果不其然是黑桃J。第一局，月影赢下20 200人，成为庄家。
直到最后，罗星都没有搞懂阿提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二局开始。
扑克牌在月影纤细的手指间仿佛有了生命似的，以眼花缭乱的姿态辗转腾挪，舞在空中仿佛一条缎带，又顷刻间回到手中。
罗星暗自咋舌，为了能够在洗牌时控制牌的顺序，他不眠不休地被龙舌兰折磨了30个小时。即便如此，他也做不到月影或者阿提姆一般熟稔。
月影弹动手指，一张张扑克仿佛长了腿一般，准确无误地落在大家面前。阿提姆、劳伦斯和陆冰都拿到了A和8，罗星的牌很尴尬，2和3。
月影的明牌同样是2。
“哦？有趣。”从未正式参与过赌局的劳伦斯挑挑眉，拿着一枚筹码在指尖转来转去。
在21点的规则中，A既可以当作1点，也可以当作11点。这就意味着，阿提姆、劳伦斯和陆冰三人无论谁拿到2，都可以组成黑杰克。即便运气不好拿到了最大的花牌，将A算作1点也不过19点，不会爆掉。而且，即便月影的暗牌也是2，牌堆里依然有一张2可以拿到。
月影自始至终面带微笑，仿佛在说：敢不敢硬碰硬来一局？
“我放弃。”劳伦斯将指尖的筹码丢回桌上。
“我也放弃。”陆冰紧跟着说道。
罗星小小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劳伦斯这次会冲一把。思考了片刻，罗星丢出500人的筹码：
“我要牌。”
话音刚落，一张梅花落到他的面前。
轮到阿提姆下注，他却久久没有做出决定。月影倒也不急，始终微笑地看着两人。罗星开启熵视野，开始透视——月影的暗牌是一张2，牌堆最上方是一张A。
“我赌5万人，要牌。”阿提姆推出一摞筹码。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一张A落在他的面前。
20点。
月影并不为之所动，从牌堆最上方摸出一张红桃K，放在自己面前。她不疾不徐地看着罗星，说道：“罗星先生，又到你了。”
罗星自然选择要牌，他的牌面是10点，加之A已经全部出现，就算拿到花牌也不会爆掉。赌资方面，他万分谨慎地又加上了500人。
这一次，罗星拿到了方片4。
阿提姆再一次陷入思考中，罗星也又一次地使用熵视野偷看了牌堆：最上面一张是7，之后一张也是7。罗星吃了一惊，这意味着如果阿提姆选择停牌，月影和他将同时拿到黑杰克；即便他选择要牌，也无法阻止月影拿到黑杰克。
“再加5万，要牌。”
众人一片哗然。阿提姆拿到了7，将两张A全部算作1点后，总共是17点。
月影摸牌，又亮出一张7。挽着双臂观战的劳伦斯啧啧嘴，除非阿提姆也拿到黑杰克，否则他会输得很惨。
“罗星先生，又轮到你了。”
在月影的提示下，罗星再次看向牌堆，最上面是一张7。如果要牌，他将拿到黑杰克。虽然庄家月影也拿到了黑杰克，他依然可以获胜。
没有任何犹豫的必要，罗星举起手——
还没将“加注”二字说出口，罗星突然感觉到，法拉在身后用轻微的动作捅了他一下。
罗星缓缓放下举起的手，一旁的阿提姆笑道：“没看出来啊，罗星先生比我还要谨慎。”
事情没那么简单。罗星耗费了少许精神力，看向牌堆上的第二张牌，那是一张红桃4。
这意味着，阿提姆下一把也将拿到黑杰克。
怎么回事？月影出错了？
罗星抬头看看月影，对方正注视着自己，尽管脸上还挂着笑容，眼神却十分凝重。
那一瞬间，罗星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阿提姆可以某种程度上控制牌堆里的牌，而月影并没有能力阻止他。因此，月影将赌注压在了他的身上。
如果罗星在这一把梭哈，月影将直接被淘汰。阿提姆和月影都向他发出过邀请，现在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月影？还是阿提姆？
几个呼吸后，罗星双肩微微放松，平静地说道：“放弃。”
几乎在同一时刻，阿提姆愤怒地一拍桌子：“我也放弃。”
这一把，罗星输了500人，阿提姆损失了10万人。算上前面的结果，除去罗星损失了5万人外，大家基本持平。
输掉的阿提姆没有再和罗星有过眼神交互。法拉又轻轻捅了捅罗星的后背，对他的选择表示了赞同。
罗星之所以这样选择，自然不是源于对月影的信任。7下面的那张4，意味着月影被阿提姆换了牌。这证明，月影只能在洗牌时控制排序，而无法在洗牌完成后换牌。如此一来，罗星便对月影的能力有了把握；但阿提姆是怎样换掉牌，还有上一把又是怎样影响电子的，他还完全没有头绪。
这是一场看谁能笑到最后的较量，未知的强敌，自然是早早除掉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