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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凤去了趟新京(长春),儿子双龙小带他不方便,给陶奎元大太太看着,坐火车需半天时间,她计划六天回来。

“孩子放在家里放心,你在新京多玩几天。”陶奎元大太太说,她的片儿汤(虚假)话四凤并没听出来,乐乐呵呵地走了。

第六天四凤回来,给一个撇吃拉嘴陌生男人拦在院门外。

“你找谁?”撇吃拉嘴男人横在门槛前。

“你是谁?”四凤反问。

撇吃拉嘴男人说自己是管家,主人是光明钟表眼镜铺高掌柜。

“卖眼镜咋卖到我家来了?”四凤理直气壮道。

“认字吧,你看!”撇吃拉嘴男人指下门楣上的匾额。黑底金字的两个大字耀眼且很新:高府。

“出鬼啦!”四凤大惑不解,“这明明是我的家……”

一个穿戴不俗的中年人迈方步出来,说:“兴人巴拉(噪音),葬咕(争吵)什么呀!”

“掌柜,她说这是她的家。”撇吃拉嘴男人说。

“哦?”高掌柜上下打量四凤。

“本来就是我的家嘛!”四凤迎着探询的目光,“天下有冒认家的吗?”

“嗯,我明白了,你是陶家三夫人吧?”高掌柜的态度显然给一种美丽东西浸润过,柔软地说,“听我说……”

“卖啦?”四凤一听房子被大太太她们给卖了,下懵啦。这是她绝没想到的,外出六天,她们卖掉房子?可是六天,足以使一场阴谋从容得逞。

“瞅瞅买卖房产契约吗?”高掌柜问。

还有必要看吗?四凤呼拉一下想到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顾地喊起来:“双龙,双龙!”

在春天里的上午,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喊声惊动很多人。警察局长接到报告,安凤阁第一个反应就是发布命令:

“把买房子的高掌柜抓来!”

高掌柜见警察局长桌子上放把手枪,心里发憷。

“怎么回事呀?”安凤阁一只眼睛冷,另一只眼睛还冷,问。

“我从陶家大夫人手里买下住宅,双方签了合同,有中间人见证,没什么不妥呀。”高掌柜理直道。

“妥?”安凤阁双眼变冷,说,“你知道陶府里住着几位夫人?”

“不知道。”

“这不结(完)啦!”安阁话含咬皮(攀扯),道,“你卖眼镜的掌柜,竟然没看透。”

警察局长咬眼皮(尖刻)话,高掌柜不敢反击,得罪局长还不要嘎碎(要命),他沉默。

“那我告诉你,陶府里住着三位夫人,就是说,房子归三位夫人共有。”安凤阁威吓道,“高掌柜,你粘包儿(惹祸)啦!”

“粘包儿?私凭文书,官凭印,契照齐全,又不是偷抢……”高掌柜争辩道。

“你购买赃物。”

“我不明白。”

“到号子里慢慢明白吧!”安凤阁神色威严,喊道,“来人!”

两个警察进来道:“局长。”

“把高掌柜关起来!”

两个警察上前架住高掌柜的胳膊向外拖,高掌柜高喊冤枉。这时,徐梦天进来。

“徐科长,你跟我出去一趟。”

“是!”

骑马出了警察局院子,安凤阁说:“高掌柜购买赃物。”

“什么赃物?”徐梦天懵然。

安凤阁说陶家大夫人和二夫人背着三夫人,把房子给卖了,携款眯起来,我已命人去逮她们。”

“高掌柜他?”

“他买了陶宅。”

“是这么回事,”徐梦天明白了,问,“局长我们去哪儿?”

“看看三夫人去,”安凤阁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说,“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的警察遗属挨欺负吧?”他瞅眼徐梦天,“三夫人是你叔伯妹妹吧。”他管四凤叫三夫人而不叫三姨太,有几分尊敬的意思。

“是,局长。”

“坑崩拐骗案子,都是你们警务科的事。你好管,我来管,一句话,跑到警察的肩膀头上拉屎不成。”安凤阁正直的样子说,“不能叫三夫人蹲露天地呀!得给她安排个落脚的地方。”

“局长,不用啦!”

“嗯?”

“我爹已把她接回去。”

“那就去你家!”安凤阁说。

四凤是下午接到家的,徐德富立刻安排下人打扫梦地住的屋子,他说:“给四凤住。”

“大伯”,四凤一肚子委屈,对着亲人诉说,“趁我去新京工夫,她们把房子卖啦,被子、衣服什么都没给我留。”

“够狼的,仨瓜俩枣都没给留下。”徐郑氏愤愤不平道。

“她们还带走双龙。”四凤哭起来,令人瞧着心酸。

丁淑慧给侄女揩止不住的泪水,自己也禁不住掉泪,苦水给搅起,天下女人谁没一腔苦水啊!

“穿的盖的家里有,没留就没留,你别上火啦”徐德富很动情说,“大伯养活得起你。”

“这也太给家添麻烦……”四凤懂事地说。

“看你这孩子竟说份外(远的)话,你是徐家的闺女,又不是两旁世人。”徐德富说,怕引起侄女更伤心,他没说你没爹没妈,我们就是你最亲的人,“扯布,到成衣铺……”

“爷”,下人禀报道,“警察局安局长来啦!”

“快请到客厅。”徐德富说。

客厅里,下人忙沏茶。

“局长光临寒舍……”徐德富说着客气话。

“听说你把三夫人接回家,我代表警局特来看望她。”安凤阁说。

“侄女生活琐事惊动局长,劳您大驾……”

安凤阁唱高调,也会唱,他说:“三夫人的事可不是生活琐事,高掌柜傻狗不食臭,竟然帮虎吃食,这不是打警察的脸吗?我身为警察局长,伸出脸叫人打?”

“您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徐德富探问。

“追查到底,要回三夫人的房子。”

“可是,听说陶家两位太太远走高飞,人早离开了三江。”

“她们走啦,不是还有高掌柜,我已把他抓起来啦!”

“局长的意思?”

“嗨,人家牵驴他高掌柜拔橛,好,拔吧!”安凤阁诙谐道,“驴就得冲他要,谁让他手欠。”

安凤阁给人是仗义执言,对邪恶决不手软的形象。单就陶家两位太太卖掉房产,买房子的高掌柜并没什么过错,你讲卖,他讲买,公平交易,与牵驴拔橛不贴边儿,怎么说高掌柜都是冤。警察局长拿你当道具,这出戏注定高柜扮演悲剧角色。

“局长,我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徐德富吞吐道。

“德富,你和我相远啦。”安凤阁进一步套近乎,“当兵那暂你说话可是兔子弹棉花——照直蹦。”

“物是人非啊!”徐德富慨叹,不能说的话是,一个因尿炕给赶出军队的人,都当上了县警察局长。

安凤阁想徐德富早忘记自己尿炕这丢人毛病,物是人非一定不含这些。他说:“你就是骂我,我也不生气。”

“那我就说。”

“说?”

“说!”

徐德富说应该放了高掌柜,这件事不关他的事,谁都看得清楚,警察屁股大哈人不成,处事不公,影响局长形象。

俗语:就坡下驴。本来是讨好四凤,安凤阁找到了徐德富话的坡,赶紧下驴。

“这事真气人。”安凤阁说。

“是气人。”徐德富帮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