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一定可以救你的

日记本丢失的几天里,陈寂的生活异常风平浪静,连和高莎之间的矛盾都突然少了许多。然而她隐隐约约感觉到,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正酝酿着一场疾风骤雨,势不可挡。

“陈寂。”竞赛集训前一天上午的自习课上,赵雅淑突然出现在班级门口,神色严肃地喊她,“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赵雅淑喊完她便转身离开,高莎马上站起来给她让座,唇角挑起了一抹得意的冷笑。

陈寂没有理会高莎的反应,从座位上起身走出了教室。窗外天色低沉,昏暗无声的走廊里,灰淡的幽光透过窗户打落在她单薄孤寂的背影上。她刚走到年级组办公室门口,就看到了一张摊开在赵雅淑办公桌上的竞赛成绩单,以及正坐在这张办公桌前局促不安的奶奶。

赵雅淑拿起桌上的成绩单递给了奶奶:“喊您过来,是因为学校规定班主任每学期都要和家长交流一下班里孩子的学习情况。按学号排序,这周正好轮到陈寂。”

“孩子的学习成绩一直挺不错,就是最近一段时间,听一些科任老师反映,说她不在状态。”

“您可以看看她的生物竞赛成绩,虽然排名勉强能进决赛,但明显发挥失常。”

“我想问问您,孩子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

“心事?”奶奶皱眉思索,突然开口说,“老师,我和您打听一下,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叫林……林什么野的小孩?”

陈寂心脏猛地颤了颤,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奶奶。

“她好像对这个小孩有点……那方面的心思,她心思野,我根本管不了她,老师你得替我好好管教她!”

“还有那个小孩,他……”

“你别胡说!”陈寂立刻打断奶奶的话,从门口冲进去大声喊。

“谁和你说的?”陈寂抬头,冷冷质问奶奶。

“你还有脸问我?要不是婷婷和我说,我都不知道你每天在这儿干些什么呢!小小年纪就不走正道,果然和你那个妈一个德行!”

“老师,那个林什么野在哪儿?我要问问,我要问问他……”

“你要问他什么!”陈寂红着眼睛吼道,嗓音嘶哑到几乎破碎。

“你不承认是吧?我差点忘了,婷婷给了我一个本,说让我带过来给你们班主任看……”奶奶说着,垂头在手上提着的布袋子里翻了翻,把一个本子翻了出来。

是她的日记。

陈寂一把将日记从奶奶的手里抢了过去,纸张边缘锋利尖锐,抢夺之中狠狠割破了她的掌心,疼得她的眼泪瞬间渗了出来。

她浑身颤抖,背过双手紧紧攥住本子,把它藏在了自己身后。

“我不喜欢林惊野。”她抬头直视赵雅淑,咬着牙冷静地说。眼里有泪水不断涌出,顺着脸颊一滴滴滚落。

她声音沙哑,转过头看向奶奶:“你可以问问我的班主任,你说的那个男生,他有先天性心脏病。”

奶奶脸上的表情一愣。

“我早就知道他有病。”

“你不是总说,我和我妈一样自私吗?”陈寂和奶奶对视,忽然扯起唇角笑了,“你觉得,像我这么自私的人,会喜欢一个有心脏病的人吗?”

“以前我和他是有点交集。后来我们班总有人乱说,说我喜欢他。我特别烦,所以早就开始不理他了。”

“我已经快一个学期没和他说过话了。”

“以后也一样,我不会再和他有任何接触。”陈寂面无表情地说。

办公室里的氛围一时剑拔弩张,赵雅淑连忙开口缓和气氛:“好了好了,您消消气,孩子挺好的,让她从现在开始调整状态就行。”

“您多给孩子点理解和信任。”

赵雅淑走上前对奶奶说:“之后就没什么事了,您看看,您怎么回去?”

“我自己坐车走。”奶奶说着,冷冷白了陈寂一眼,站起身从她面前走过,走出了办公室。

陈寂紧攥着日记本的双手早已渗满了汗,她终于浑身卸了力,脸颊滚烫泛红,耳畔仍然能听见血液沸腾的汩汩流动声。

“林惊野,别站在外面了,进来吧!”赵雅淑忽然瞥了一眼门口,高声喊道。

陈寂浑身一僵,整个人麻在原地,触电般不能动弹。

大脑缺氧空白,细密躁动的鼓点里,她只能清晰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刚刚她说的那些话,他全部都听见了。

他看见了这场三人之间鸡飞狗跳的闹剧,他也听见了,她刚刚说出口了多么难听的话。

眼眶一瞬间被酸涩灌满,陈寂侧身避开眼睛,不敢再去抬头看他一眼。

眼泪无声在颊上滑落,她咬紧双唇抑制住身体的颤抖,一动不动。

“给,你们年级的数学竞赛成绩单。”赵雅淑将手里的一份名单递给了他。

视线模糊的余光里,陈寂注意到他唇色苍白,神情里透露着前所未有的疲惫。他默默伸手接过试卷,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泪水淌了满脸,她扭过头去看他的背影,动了动嗓子,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真的很想追上去问问他,最近这段时间里,你过得还好吗?

她也很想向他解释,我不是不想再和你有任何接触的,你别听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别听。

可她没办法开口,一开口就变成了哑巴。

这一刻,陈寂才终于清醒地意识到,原来,她竟然是这样可悲的一个人。

原来当她的喜欢威胁到她的自尊和她的生活的时候,她还是会毅然决然地做出取舍,将这份根本见不得天光的爱意否认抹杀。

原来,她果然正如别人口中所说的那样,是那样自私的。

她轻轻扯起唇角,绽开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要不然,就这么算了吧。

像她这样破碎不堪的人,好像,的确从来没有任何资格去喜欢他。

下午,陈寂和学校的其他竞赛生一起乘坐大巴车去市郊的集训基地参加考前集训。陈寂排在队伍的最后面,上车时发现只剩下两个空位了,其中一个空位是坏的。

她走向了靠窗第一排那个好的座位,外侧邻座的女生穿着校服短裙,覆在膝盖上的裙摆被她背后的书包剐蹭出褶皱。女生嫌弃地收了收腿,冲她翻了个白眼。

“那不是你给野哥留的座吗?她怎么给坐了?”后排一个男生问道。

“谁知道,真好意思。”坐在他身侧的女生说。

陈寂坐在座位上,攥着书包带的手指无意识颤了颤。林惊野从后面的车门走了上来,停下脚步向四周扫视了一圈,只看到了最后一排那个坏掉的座位。她喉咙一紧,连忙站起了身,想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他坐。

“野哥!给你留的座在前面!第一排靠窗那个!”后排男生指着她的座位喊道。

林惊野朝她们所在的方向看过来,陈寂垂下头,一边努力避开他的视线,一边往外走。

她注意到林惊野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不用了。”他淡声说,“我坐后面。”

她用余光看到他转过身向后走,坐在了最后一排那个坏掉的座位上。

“哥们,你真坐这儿啊?”身边男生问他,皱眉道,“这破椅子能坐人吗?”

“大老爷们哪儿那么娇气?”林惊野不以为意,“坐哪儿不都一样。”

“行吧。”男生无奈耸肩。

“我晕车,坐车只坐前排。”

“林惊野是娇气包!”

“你说我什么呢?”

“娇气包!娇气包!”向聪吐着舌头,“陈寂姐姐救我!”

他们之间过往相处的细节在陈寂眼前不受控制地一幕幕重现,整整四个小时的车程里,她频频转过头,透过座椅之间的缝隙偷偷望向他的身影。椅面向下倾斜,扶手也坏了,林惊野皱着眉心,双唇泛白失了血色,一次又一次微微站起身,将手握成拳去捶打腰侧。陈寂默默看着,眼睛越来越酸,偏回头去,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在她的视野里糊成了一片。

汽车抵达集训基地后,陈寂先去宿舍放了东西,然后来到教室上自习。自习没开始一会儿,窗外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林惊野坐在教室的第一排,陈寂坐在最后一排。

她在动笔演算的间隙抬起头,注意到林惊野脸色憔悴,时不时就会站起来,用手去揉腰和后颈。

陈寂写字的动作停下,侧头看了窗外细密横斜的雨丝,放下笔站起了身,推开教室门跑了出去。

因为不知道会突然下雨,所有人都没有带伞来上自习。幸好,陈寂在宿舍里放了一把伞。她脱下外套挡在头顶,毫不犹豫地冲进雨幕里,一路飞奔来到了医务室。

“医生,请问有膏药吗?还有缓解心脏不舒服的药。”

“在架子中间那排和最底下一排,自己拿。”

“哪两个效果最好?”

“最里面那两个最贵的。”

陈寂没看标价,直接把两盒药取了出来,来到柜台前付钱买下。

电闪雷鸣的雨夜,浓云翻滚,道边树木的枝叶被疾风骤雨抽打得摇曳歪斜,噼啪作响。她把膏药紧紧裹进怀里,踏着飞溅的水花飞快跑回了宿舍,拿了伞又换上一身干衣服后,重新跑进了教学楼里。

此时正是休息时间,自习室里没几个人在。

陈寂趁没人注意,迅速走到林惊野的座位前,把手里的药放进了他的桌箱里。她刚放完药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了两个女生的说话声。

“我看他今天不太舒服。”

“最近在医院照顾他姥姥累的吧,再说了,就那个破椅子,谁坐能舒服啊?”

“他为什么要替陈寂坐那个坏椅子啊?”

“谁知道。”

“外面下这么大雨,咱们又没带伞,根本不可能去给他买药。”其中一个女生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在一楼自助贩卖机买的零食和饮料往他的桌箱里塞。

林惊野正在此时从门外走进来,注意到女生手上的动作,微微怔了怔。

“惊,惊野哥。”女生尴尬道,“我给你买了点东西……”

林惊野垂头朝桌箱看了一眼,问:“这些都是你买的?”

“嗯。”

“不用了,拿回去吧。”他说着,把零食和饮料一个个取出来塞回给她。

“这个药多少钱?”

“呃?”

“这个我还挺需要的。”林惊野捏着手里的两盒药,抿唇笑了,抬头问,“多少钱?”

“不,不用了。”

“我自己带的,不用给钱了惊野哥!”女生说完就匆忙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或许是淋了雨的原因,陈寂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时身上发冷,浑身的骨头都在疼。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间睡过去的,等她睁开眼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林惊野的书包还放在座位上。

她收拾好书包,拖着沉重酸痛的身体慢慢往教学楼门外走。凌晨时分,已经停过一阵的雨忽然又开始下,雨势加大,如注的雨水伴着雷鸣倾泻而下,拍打冲刷着漆黑湿滑的路面。

陈寂走出教学楼门口,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甬路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她急忙跑过去,借着昏暗灯光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呼吸在一瞬间滞住。

是林惊野。

“林惊野!”陈寂冲上去大声喊他的名字,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他叫醒。少年双目紧闭,额发被雨水浸得湿透,苍白的脸颊血色尽失,仿佛凄冷暗夜里一株残破败落的昙花。

陈寂大脑一片空白,眼泪毫无意识地唰地涌了出来。

她蹲在他的身侧,神情无助地哑声去喊他的名字,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擦拭他脸上的雨水。很快,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迅速从地上站起身,飞快地冲向了前方不远处的门卫值班室。

整个集训中心唯一的一部座机电话正放在里面,然而此时的值班室却空无一人,大门紧锁。

窗户紧闭着,陈寂踮起脚用力去推它,却只觉得眼前阵阵晕眩,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一次接着一次,她重重地跌倒在地,又是一次接着一次,她强忍着疼痛重新站起了身。眼泪从她的眼眶里争前恐后地拼命往外涌,她紧咬着唇,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剧烈地颤抖。

怎么办,林惊野,我推不动它。

泪水啪嗒啪嗒地从眼中掉落,视线模糊中,她恍惚看到了那个深夜的病房里,少年神色笃定地对她说:“虽然,或许对于我的人生游戏来说,它是最难通过的一个关卡。”

“可那又怎么样?只要我能突破当下面临的每一个关卡,就证明我一直在赢,并且具有在未来继续赢下去的可能性。”

“不知道人是不是越乐观越幸运,但我真的足够幸运,有幸遇见了一些特别好的人……”

陈寂愣愣回想着,朦胧的目光在思绪中越发清晰坚定。她用力抹了把眼泪,一只手撑在窗台上,另一只手拼命去抠窗户和墙壁之间紧贴的地方。指甲里渗出了血,她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一次比一次卖力,终于,紧闭的窗户被缓缓推动,露出了一道不小的缝隙。

她吃力将一条腿迈上了窗沿,又以手肘为支撑,努力将另一条腿也迈了上去。室内的窗台上有用来盛放盆栽的塑料托盘,陈寂翻身跳下窗户时,被托盘锋利的尖角刮蹭过手臂,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她咬了咬唇,强忍着手臂上的痛意,颤着手拿起电话听筒,迅速拨通了120急救中心的电话号码。

“城郊集训基地,病人心脏病突发,已经昏迷。”

“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好。”

陈寂冷静挂断电话,然后推门而出,重新跑回到林惊野的身边,开始按照急诊科医生的指示给他做心肺复苏。她浑身被淋得湿透,止不住地一阵阵打着冷颤,手上的动作却沉稳有力,一刻都没有停下。

鼻腔酸痛难忍,泪水从眼眶里拼命涌出,混着雨水糊满了她的脸颊。

林惊野,你不是说过,我临危不乱,很适合当一个医生吗?

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可以救你的。

我一定可以救你的。

你相信我,你努力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终于,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划破长夜,急诊科医生拎着急救箱匆忙赶到她的面前,齐力将昏迷的少年抬上了医院的担架床。

“家属在哪?”其中一个医生问她。

陈寂抖着手拉开书包拉链,把学校下发的通讯录手册拿出来,递给他说:“上面是他家属的电话。”

“行,你要一起上车吗?”

陈寂顿了片刻,紧咬着唇,摇了摇头。

医生转身便要上车离开,被陈寂开口喊住。

“医生!”

泪水浸着发丝黏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她目光清透,眼底早已通红一片:“求你们一定要救救他。”

救护车在她哽咽到近乎破碎的声音中扬长而去,她终于彻底卸了力,双手环抱住膝盖,紧靠着墙壁缓缓蹲了下去,思绪一点点涣散。

地面上浅浅的水坑倒映出夜幕中的点点繁星,像是天上神明的倒影。

她无声凝视着眼前的水坑,在心里默默地向神明祈愿。

你们可不可以保佑他?

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最独一无二的少年。

我真的不可以失去他。

所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保佑他。

翌日清晨,林惊野深夜被救护车送去医院的消息在整个集训中心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但同时也得知他已经平安脱险,让陈寂深深松了口气。

听说林惊野昨晚之所以心脏病突发,是因为收到了姥姥去世的消息。

姥姥去世了。

陈寂正在写字的笔尖狠狠一颤,在纸张上划出了一道深长的口子。她突然回忆起那个深秋的午后,姥姥是多么自豪地和其他老师谈论着小野,笑着对她说“小姑娘真好”,在阳光染彻的校园里笑眯眯地帮他拨弄头发。

在这个在世界上陪伴了他最久,给予了他最多爱意的人永远离开了他。

陈寂眨了眨眼睛,眼泪啪嗒啪嗒滴落在试卷上,晕开了笔下的字迹。她的心脏很痛很痛,可她知道,他一定会比她更痛不知多少倍。

这样痛,难怪会昏倒在雨夜里。

心口抽痛难忍,她突然好想去陪一陪他。

即使不能为他做些什么,她也还是好想去想陪一陪他。

回到学校直到期末考试结束的这段时间里,陈寂没有再见到过林惊野。班里有女生从闻灵那里问出了他所在的医院和病房号,说想要买些东西去看他。

期末考试结束当晚,陈寂独自去了他住的这家医院。

她走到住院部楼下,正要进门,忽然注意到花坛附近的长椅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林惊野。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小男孩。

“哥,姥姥变成星星了,是吗?”小男孩问他。

“嗯。”林惊野仰头凝望着繁星点缀的幽蓝天幕,缓缓地说,“姥姥变成星星了。”

“哥,你说人为什么会死呢?以前我总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可我长大了,姥姥也变老了。”

“她已经很老了,再老就……就会离开我们了。”

“我不想长大,哥,我一点都不想长大。”

林惊野伸手去摸他的头:“每个人都必须要长大的,知道吗?”

“可长大到底有什么好?长大只意味着失去!”小男孩气呼呼地说,用手背用力抹了下眼泪。

“怎么会?”

“长大不只会有失去,还会有收获。”

“我一直觉得,人生就像一趟乘坐公交的单向旅途。”

“车上总是会有不同的人。有一些人,他们会在途中下车,可也有另一些人,他们会在途中上车。”

“成长从来都不意味着单向失去。”

“只要列车还在向前开,我们就总有机会,在未来和一些美好的人相遇。”

“姥姥只是先下车去等我们了。虽然我们只陪她走过了很短暂的一段路程,但至少在这段旅途里,我们和她都深爱着对方,感受到过幸福。”

少年安慰着小男孩说,语气平静而温柔。

小男孩抬眼看着他问:“哥,你可不可以,努力陪我多走一段路?”

“我真的很怕你哪天会突然死掉……”

“说什么呢你?谁会突然死掉?”林惊野佯怒,抬手作势要打他,手掌落到他的头上,却只是动作很轻地摸了摸。

“你哥我,还要为国家伟大的哲学事业奋斗终身,起码活个七八十年起步吧,不然都对不起祖国。”林惊野仰着头,目光落在深邃邈远的夜空上,眼里光亮闪烁,仿佛藏匿着熠熠流动的璀璨星河。

陈寂捏紧手里的书包带,站在树林角落里静静望着他,眼里不觉间盈满了泪光。

暮霭昏暗,浓密草丛中漆黑一片,看不见月亮,只有路灯鹅黄色的暖光倾洒在少年的肩上。

她人生的这趟单向旅途,最终会行驶多久、行驶到多远呢?

如果可以行驶到七八十年那么久那么远,是不是在未来,他们就会有很久很久的时间,可以一起坐在同一辆车上?

林惊野,请你一定要说到做到,好好活着。

因为我只想奔赴进有你存在的未来里。

无论多久、多远都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