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饭后,几个长辈在一起商议每日的行动,几个年轻人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仿佛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不久就入夜了,极北天黑得很早,酉时过半外面就已透黑。

大家相继睡去,屋中挂张帘子,将李白安夫妻隔开,靠着炉火。三位师父靠向门口一侧,而门内一侧则安置着两个少女。至于三个少年嘛,则被安排到边屋与大家隔开。

这种将心月层层保护起来,将两个少女置于眼皮底下,又将少男少女分开的办法定是钱千金想出来的,照顾到了方方面面的隐患,的确老谋深算。

明墉听着一旁的周烔先是唉声叹气了一阵,而后蒙头睡去。又见对面的秦潇顺着房檐缝看了会儿月光,也叹了几口长气,倒头睡了。

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这一是没想到在他之前看来,几位师长总是对盛思蕊有些严苛,但她却在长辈心中有这样浓厚的牵挂。再者就是今天这几位长辈显然是已经接纳了自己,当成了一家人。甚至李大侠还主动要自己叫他李叔,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最后他怎么也猜不透,大家为何对莫姑娘如此疏远。按理说她做了顿可口的饭菜,又勤劳忙碌地抢着为大家做事,怎么说也该赢得大家好感。可是每个却都像是不领情的,都是一味地口中客气地谢着“莫小姐”,半分没有什么亲热的成分在里面。

难不成是因为她身份显赫,众人觉得有隔阂?可莫姑娘却是放尽了身段,一副卖力讨好的样子。而且看得出秦潇也在努力为莫姑娘争取,竟然跑过去给她帮厨!这份心意几位长辈不会看不出吧?难不成是因为她身上有诸多疑点,以至于众人不放心?可就从现在看,莫姑娘肯定是向着大家一路的,怎么也不像有外心的样子。

要说疑点,那思蕊的疑点更大。他和秦潇后进来,没听到盛思蕊是怎样和师长说及这段经历的。可他也明白不管怎么说,肯定是漏洞百出,就凭钱千金的睿智洞察,没有拆不穿的道理,可大家就是一味地替她高兴。而且盛思蕊回来后,又是一通卖乖,可大家显然是极吃这套,让她显得犹如万千宠爱在一身。

明墉不禁暗叹:一个是心灵手巧着力逢迎,一个是溜尖耍滑鬼灵精怪,可前者却是不招待见,而后者反而人见人疼。这可叫什么事儿啊?莫非淘气的老幺真的在家里就是这样?平时经常打碎碗碟,到处打架没少让家人斥责,而出去野了几天没消息却让人人都无比牵挂。

他对家的印象已经渐渐模糊,自己也没个兄弟姐妹体会不出,但大家因为对盛思蕊的偏爱,而快速地接纳他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明墉感到温暖的同时也是倍感压力。自己如能有所贡献也就罢了,可要是拖了思蕊的后腿,那眼前刚刚得到的一份大家庭的温暖可能转眼就会失去。

他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睡去了。

外面的鸦雀仿佛都被这冰天雪地冻住了嘴,整个林子里都是寂静无声。可明墉却忽地睁开眼,不是他听到了什么,而是他常年独身在外养成的习惯,日睡不过三个时辰准醒。

这已经像是他的生物钟了,不管外面的环境是嘈杂还是宁静,都是雷打不变。

他悄悄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从侧门来到了外面。

此时应该是丑时未到,虽说天黑,但漫天盖地的白雪在月光的映衬下,却将林子里照得如同一幅水墨,万物依稀可辨。

他向林子里边走去,离得木屋远了,这才从背后解下那柄残剑。

剑身刚从包裹中露出,立刻就被映射出摄人心魄的寒光。

在山洞里盛思蕊曾叫他给这口天赐的神兵起个名字,那鼎上不是刻着“冶銋”吗?那这剑也叫这名算了。

不过他认为那是那口古鼎专属的名字,都由先人刻在上面了,可不能掠美。再说残剑这名也挺好,不显山不露水,剑锋一出却能叫神鬼变色。

他握着宝剑脑中默想着“**叶剑”的一招一式,整个的套路间隙,想着其中的变化节点。

他在这大家里面武功最弱,现在必须得把这套配合思蕊拳甲的剑法练得纯熟,才不至于成为累赘。

这些年他一直独身一人,并不是没人邀他入伙。而是他既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也不想他人成为自己的累赘。可是在一个强人堆里,就要不断地提高自己,才能长久地和大家相处。

他想了几遍剑法变化,琢磨了自己还有哪里不顺畅连贯,哪里尚有破绽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