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明墉又道:“祁主使说自己言出必践,我看不一定吧?比如你说过不杀女人,可你不还是杀了?”

祁主使虽然知道这小子惯于使诈,但听了此言仍是心潮暗涌。

哪个登峰造极的男人脚下不是血路铺出来的,又有哪个功成名就的男人没有负过伤过几个女人?

明墉之前就听某奇人说过此话,觉得甚有道理,于是牢记于心。

没错,成功男人背后不是自己的血腥史就是女人的血泪史,但凡谁能掌握那么一星半点,遇到纠缠不休的强人时,抛出来可比暗器好用。没听过陈世美为富贵抛弃秦香莲,最后还被铡了吗?自古负心薄情郎,就连没啥感情的包龙图都看不过眼!

他这次纯粹是瞎猜,这等世人不齿的事,对高高在上的祁主使来说,要是没杀过,对方一定立即反驳。可要是真的有过,那文章就可以做了。

这一招盲拳确确实实打在了祁主使的软肋上。

他当时初练奇功,受了难以想象的自我摧残。但由于少人指点,还是在第一次破关之时出了岔子,受了内伤,藏在个山洞里强行打通关节。

说巧不巧,此时来了个进山寻找孩子的村妇,误进山洞,闯了他的修炼场,被当时已经接近走火入魔的祁凌宙一掌给毙了!

此后他涉险通关,神功得以精进,但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

他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而是个自视甚高的人,甚至是个自认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他只是一直梦想着能重振圣族伟业,成就自己的千古功业,这想法从小根植心中,等他神功初成就慢慢融入血液。

他一贯看不起那些为了成就抛妻弃子的,更恨那些手沾妇孺鲜血的。他少年时甚至为此还立誓宏图不成誓不成家,虽然现在娶妻生子对他来说不过泡影,但误杀妇人这种事可是他一生的污点。他甚至都没想想对面这孩子当时还在穿开裆裤,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他只是陷入了自我的道德纠缠之中,一时说不出话来。

明墉确实是走了狗屎运,天怜他没碰上个真正的奸佞之辈,否则以祁主使的功夫,此刻他焉有命在?

明墉瞟了一眼向外的通道,顿时眼前一亮。随后转了几下眼珠,又向左让开一点,盯着祁主使的反应。

见对方略一抬头,他马上接口道:“你不止杀了个妇人……”

“你别说了!那只是本尊一时无意……”

“对呀!哪个杀人放火的不是说自己是无意的?那些帝王们滥杀无辜还说自己是解救天下苍生呢?”

“你够了,我已经……”

“已经什么?悔过了?还是从此戒杀,不再杀人了?那你对我们苦苦相逼又是为何?”

“你再胡说……”

“我说的都是实情!就说你杀的妇人,那妇人有孩子你知不知道?”

祁主使一愣,他之后发现死尸是个中年村妇,但一般这样的村妇怎能没有孩子?

见他发愣,明墉继续添柴加薪道:“你可知那孩子失去了唯一的母亲,从此孤苦无依?”

“难道那孩子没有爹吗?”祁主使已经进入思维的旋涡,被他的逻辑带走了。

“何止啊!那孩子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从此孤孤零零,连个朋友都没有,外人都不敢见,只能整天窝在个洞里,与虫为伍,你知不知道?”

祁主使一听怎么还会有这般可怜的孩子,那自己这一失误,岂不是酿成两代人的惨剧,辱了自己的清誉?

他正悔恨遗憾交加,突然灵光一闪猛地警醒:这小混球不过才十几岁,难道他十岁就能云游四方,收获如此见闻了?他定是在唬我!

想及此处,祁凌宙突然厉声一笑道:“小鬼,还想耍我?你就是那孩子又怎样?来找我报仇啊?”

说罢他向着对面两人走去,明墉忙边挡着盛思蕊后退边道:“可那母亲被你杀了的孩子一定要找你报仇!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祁主使刚刚露出狠厉笑容,突然就觉得右侧有异,急转头,眼前情景立时就让他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