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几人随着羽澄再往里走,渐渐就进入了街巷,这里的街道布局就如同棋盘般整齐,道路整洁,随处可见青铜器皿栽种的各色叫不出名字的花草。

而更令人奇怪的是这里是山下平原,在街道两边却都盖满了房屋,而这些房屋都是石头构造,虽谈不上精致,但看起来十分牢固。

钱千金大惑不解问道:“羽姑娘,我见宝地也有不少参天大树,木屋建造也是自古有之,还防雨隔热,可为什么这里非要费力气用石头造物呢?”

这的确是很奇怪,明明不缺木材,而且木头的优点十分明显,建造也容易,使用也堪称牢固,就像江南殷实的村庄里随处可见上千年的木质建筑。石头建造又困难费力,而且还不防雨,冬冷夏热,缺点十分显著。可为何此地之人全用石头造屋呢?

羽澄笑道:“这个问题我就可以回答你了!我们这里没有四季变化,常年如春,所以不用考虑保暖。而最关键的是,我们这里的树木庄稼花草都珍贵无比,怎么可能用来建屋呢?还有您别看这些石头建的屋子有些不规整不好看,那可都是先圣按照那叫什么……对了!建筑几何学设计的,而且全都粘了缝,可是牢固得很呢!”

大家一听又是惊了,怎么这里的先圣还懂建筑几何学?这不是西方的科学理论吗?

其实中华在建筑上一直走在世界前列,木质结构建筑可以说是登峰造极、无可超越。自古匠人们都是仅仅用木头就能建造一切楼堂馆所、民宅宫殿,技艺叹为观止。

可西方的建筑学却是基于砂石结构,混凝技术,利用几何设计来找准受力平衡,这样就可以让建筑式样多样,也可以让建筑叠加更高。

这两者是不能以伯仲来分的,只是中华工匠是将传统技艺创造发展到极致,而西方科技却在建筑上不断探索。

要是推回到西方中世纪的黑暗年代,普通百姓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不错了,还谈房屋?

不过这里的先圣如何能懂几何学还是让大家吃惊,钱千金试探问道:“请问这先圣可到海外游历过?”

“没有!”

“那他怎么懂得建筑几何学?”其实中国自古也有几何学,“勾三股四弦五”就是,可是一直没把这些综合成一门系统学科,所以这词一定是外来的。

“先圣在元朝时曾出去到过大都,在洋人手里买了不少科学书回来研究,这些石头房子也是那时设计建造的,到了明末他又出去买了成山的书回来,才把这种建筑方法叫几何学!”

众人都是惊奇至极,元朝时出去过?那到现在可是六百多年了!难不成这位先圣是像彭祖那样的神仙?

钱千金又有些尴尬问道:“那请问这位先圣高寿几何?”

羽澄先是一愣,而后哈哈笑道:“你是问他多大岁数吧?好久没听过这么酸文假醋的说话,一时还懵住了!”

钱千金听到酸文假醋的评价,脸上是青白闪现,徐三豹也哈哈笑道:“老人棍现在知道穷酸的秀才劲儿讨厌了吧?”

羽澄想想算道:“他呀刚刚睡醒出来,到现在应该是一百四十一岁了!”

众人一听这不对呀,这岁数是乾隆年间生的,怎么可能跑元代呢?

谁知羽澄补充道:“是我们这里的算法,这里一天抵外面一月,你们自己算他该多大?”

众人掐指就算,还是盛思蕊脑筋快,马上道:“那先圣按外面说法应该活了四千二百三十年,现在是公元一九〇〇年,那他不是公元前二三三〇年生的?”

这里除了几个年轻的,没谁对公元有什么概念,也包括明墉这土生土长的大清人,所以都是一头雾水。

可这怎么能难得倒学贯中西的钱千金,他掐指一通细算,惊叹道:“那他岂不是在尧舜时代的人?”

“哦!突然想起来,先圣说他是十岁才到的这里,那其实他在这里只过了一百三十一年!”

钱千金一听又开始推算,不过减去三百年,那按照史学宝典《史记》的记载,这先圣还是应该出生在尧舜禹三圣的时代,难怪这里都叫他先圣!

几位师父已经被这算数绕糊涂了,徐三豹摇头不耐烦道:“还算个什么劲,等下见到了一问不就清楚了!”

可钱千金却钻起了牛角尖道:“这么说华夏五千年,这先圣是经历了一多半,等下见到必要好好讨教讨教!”他边说眼中边放着强烈的求知光芒。

没承想秦潇却说:“钱先生,我们大学的老师说过,中华人写史书最喜欢夸大,实际上中华文明也就是三千多年而已,是这样吗?”

钱千金一听怒道:“胡说八道!弹丸之国的小民,自己的历史一片空白找不到可吹嘘的,就要贬低我泱泱中华的上古传承!但观世界,历史上的古文明只有华夏一支能够经久不衰、历久弥新地流传下来!那些蛮夷诸国哪个能比得上!就说那美利坚,不过区区两三百年历史,还敢在我泱泱中华耀武扬威,岂不让人不齿!”

他说得是义愤填膺,使得秦潇根本就不敢再辩驳。

可钱千金说这话也确实有点儿亏心,他知道中华大地自古著史的都是官家的史官,汉朝后的史官尤其喜欢“四入五进”,当然这也是为了迎合帝王的虚荣。比如说有四百多,但多多少又说不清,那索性就说成五百。本朝帝王在位三十年做过五六件还算得上能编得圆的好事,索性就写成十大丰功。反正这样帝王高兴,下面的日子也就好过些了。

当年的司马迁因为要写些高祖皇帝的黑历史,就受了宫刑这样的奇耻大辱。这也成了以后著史者的反面教材,从此后史官言即帝王言。

不过他眼见着终能一解心中的诸多困惑,精神是为之大振,恨不得马上就见到先圣才好。

他兴奋地问道:“那我们是不是马上就去拜见他?”

“那是自然了!不过我们还要走好大一会儿,因为先圣他老人家就住在我们背面的山顶!”

众人望过去,果真还要走好大一段。羽澄却看着李白安道:“李大侠,你别担心,夫人已经先送过去了!有人照应着呢!”

李白安拱手深揖表示感谢,钱千金稍微压制一下热情,却突然想到个关键的问题道:“姑娘,我看你们这山上全用大力气被垦成了梯田,用来种庄稼,可明明这里有大片的平原。你们为何要反着来,放着方便耕种的地方不用,却用来盖房。而明明可以盖房的山腰却偏要费力用来耕种呢?”

众人一听有理,都等着羽澄的回答。

就听她道:“这位真算个细心的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了布局的特殊性!实不相瞒,我呢虽然生得晚,但也听说以前我们是像你说的那样子来的!不过后来火山突然爆发,山上住的人死了不少,于是先圣就把布局调过来了,这样再有火山喷发最起码能保住人不是?我们这里部民可是金贵着呢?”

钱千金刚点头,又猛地想起问道:“姑娘,我们已经进来这么久了,为何除了你一个人都没见到?”

“那是因为呀……”这时,突然从高山方向传来一阵阵密集的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