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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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大家应该都知道L是谁了吧。虽然在第二和第三起案件中,任何人都可以实施我前面提到的诡计,但是在第一起案件中,能够让小黑驯服地帮他搬运尸体,应该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此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思的身上。李思比大家想象中要冷静得多,他毫不慌乱地笑着说:“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猜测,证据呢?有什么证据能够证实凶手确实使用了你说的这些诡计?又有什么证据能够证实使用这些诡计的就一定是我呢?”

“这不是推理小说,我也不是侦探,所以我现在还没有可以确定你就是真凶的线索。但是我找不到线索,不见得警察也找不到。我相信等到明天警方来后,根据我提供的思路,按图索骥去寻找线索,一定可以找到能够将你定罪的决定性线索!”白泽说的都是实话,毕竟他们这些半吊子推理迷能够获得线索的渠道有限,警方到来的话,一定会有更多的技术手段去寻找线索。

听到这,李思也不再做过多的辩驳,他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餐厅。夏菁见状,连忙追了出去。

“看来他应该是默认了。”村长望着李思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会是这个孩子。”

“虽然你给我们讲解了三起案件中凶手使用的手法,但是对于这几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我还是理不清头绪。你能帮我们再从头讲一遍吗?”这时,叶潇说出了在场大部分人的想法。

“好的……”

白泽刚说了两个字,就被欣欣打断了,她知道一旦让白泽讲起来,肯定会滔滔不绝、磨磨叽叽个没完,所以她抢着说:“还是我替你回答吧。”

白泽虽然不情愿,但是又不好公开得罪自己心仪的美女,只好点头同意。

“那我就先从最开始的暴雨说起。不管李思出于什么目的想要杀死萨克医生和大舅,可以肯定的是,他早有预谋。他很早前就计划好了一切,不过迟迟没有实施,就是在等待一个契机——雨季。

“第一起案件需要借助雨水冲刷掉捆绑尸块的绳子上的痕迹。第二起案件需要使用到防止尸体被淋湿而盖在尸块上的塑料布,制造泥人消失之谜也需要雨水来掩盖高压喷头的喷水痕迹。而第三起案件,也需要借助暴雨来灭火和冲刷掉证据。所以,这一连串的案件可以说必须要在连雨天才能实行。

“李思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二十多年,他知道每年的雨季是什么时候,也知道什么时候会长时间降雨。所以,他在暴雨将至之前,先在西峡谷制造了泥人,并给它穿上自己的衣服,然后再在背后插上从大舅家偷来的柴刀,接着用简易遮雨棚把泥人掩盖住。

“暴雨的第一天,为了确保有一定人数的外来者被困在公路上,从而达到前往他们村子借宿的目的,李思预先在公路的前面设置了落石。关于这一点,应该很容易做到,他只需要爬到山坡上面,撬下一些石块阻住去路就好,然后再赶往后方。

这一路上他计算好经过的车辆里的人数,然后在适当的位置再次设置落石,阻挡这些车辆的回程。我们在路上曾经遇到一个骑着摩托车的人,应该就是往返公路两端设置落石的李思。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到李思的时候,他的裤子已经完全湿透了,这应该就是他骑摩托车奔波于公路两端的时候淋湿的,他虽然身上穿着雨衣,但是裤子却是暴露在雨水之中的。如果他一直待在村子里,裤子是不可能湿成这样的。现在回想起来,他很早以前就在我们面前露出了马脚,只不过因为当时案件还没发生,所以我们都没有理会这件事。”

“我们村子里确实有一辆摩托车,是公用的。平时如果有人需要外出,就会骑摩托出行。所以,车钥匙是一直放在摩托车上的。”村长听到这补充道。

“李思对这里的路径非常熟悉,而且又是先于我们回到的村子,为什么不去换上干净的衣服?”陈瑜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我想,应该是没有衣服可换了吧。”欣欣早就想好了答案,“这个村庄,经济条件不是很好,所以很可能每个村民只有一两套正装。李思的一套衣服已经穿在了泥人身上,所以身上的这套应该是剩下的唯一一套传统服装,所以没得换。”

“可是,他在外面读了四年大学啊,应该有便装可以换吧。”羽羽也提出了她的疑问。

“这一周以来,我观察到这里的居民平时在村子里都是穿传统服装的,应该只有在外出时才会穿上便装。李思这次是偷偷出去制造路障,为了防止被别的村民撞见,所以他只能穿着传统服装出去……”在欣欣给出最后的解答后,大家终于没有任何疑问了。

“没想到,居然从那么早开始,我们就掉入了李思的计划之中!”羽羽听到这,忽然感到极度恐惧。

2

“在确定一定人数的外来者——也就是我们,被困在公路上后,李思就抄近路回到了村子。几个小时后,我们这些人来到村子里借宿。晚饭之后,大家各自回家。李思应该就是在半夜的时候杀死了萨克医生,并将尸体分解,然后让小黑一块块叼到了祭祀广场上的指定地点。我想,这之前李思就应该偷偷训练过小黑很多次。在小黑运送尸体期间,碰巧被外出抽烟的陈瑜发现,情急之下李思从后面打晕了他。

“陈瑜的意外出现虽然不在计划内,但是李思感觉可以利用他,于是把他拖到村外的森林中,并且把分尸用的柴刀放在了他的身边。希望可以成为‘柴刀’这一环节的比拟杀人案件。

“但是我们却迟迟没有发现绑成腊肉形状的尸块和柴刀之间的联系,所以李思无奈之下只好执行原计划的第二步。他先藏在祭祀广场上,他知道关心他的夏菁在中午找他吃饭时如果找不到他一定会着急地通知大家。因为从祭祀广场可以看到整个村子,所以他等着大家马上就要搜寻到祭祀广场的时候,立刻用高压消防龙头喷开遮盖泥人的简易木棚的机关,让木棚掉入峡谷。然后他收拾好消防器材,自己躲在盖着萨克医生尸块的塑料布下面。

“来到祭祀广场的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去检查尸块堆。这时,我们发现西峡谷穿着李思衣服的泥人,所以我们匆忙赶去对面。当我们全部离开祭祀广场后,李思从尸块堆中爬出来,再次启动高压消防龙头,把西峡谷的泥人喷毁,只剩下一摊泥水。完成了这一切之后,他就偷偷跑出祭祀广场,藏在了萨克医生家,因为我们之前已经检查过那里,所以那里是当时最安全的地方。

“在萨克医生家躲藏了一天后,李思自己用某种手法打伤了自己,然后让小黑去村口找人来发现他。接着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躺在病**等待着第三起案件的发生……“第三起案件的远程杀人机关,应该也是李思在我们抵达前就已经布置好的。他和夏菁关系那么好,趁其不备进入她的花楼布置机关应该非常容易。因为这个机关必须身高一米八五以上的人才能触发,所以他完全不用担心夏菁会被机关误伤。而夏菁花楼上的帽子,应该是李思藏匿在萨克医生家那一晚偷偷溜出去挂上的,那晚夏菁因为害怕而和我们住在一起。

“当白泽推理出凶手是按照走婚的步骤杀人的时候,大家自然就会挨家去查看花楼,这都在李思的计划之中。万一我们没人想到这一点,我想他应该也会假装不经意地提醒大家。我们一路查找到夏菁家花楼的楼下,发现了帽子。不管我们谁去花楼查看,大舅因为对我们这些外来者不放心,肯定都会跟上去。而取下帽子的时候,我们这些人都够不到,只有大舅才能够到。因此他才触动了机关引发自燃。

“以上,就是我们来到村子后发生的一系列案件的全部经过。我想,李思想杀的人,从始至终就只有萨克医生和大舅两个人。至于动机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最后我来说一下证据。按照李思的计划,警方来了后,一下子面对三起案件,在取证方面难免会有疏漏。李思就是在赌警方查不到可以证实他犯罪的证据。但是,现在因为有了白泽的推理,解开了李思在三起案件中使用的诡计,警方的调查取证只需要针对性地查找相关证据就可以了。例如着重化验捆绑尸块绳子上小黑留下的痕迹,泥人李思穿的衣服上残留的泥土,还有白磷和金属丝线的采购途径等等,应该就可以从中发现证实李思就是凶手的证据。”

听完欣欣这么长的叙述,在场的人终于清楚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他们在痛恨李思的同时,也有一丝佩服他能够想出这么复杂的杀人计划。

“听完你的分析,我发现我前面的推理犯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错误。”这时,一向喜欢炫耀自己的白泽忽然主动承认起错误来。

“什么错误?”这意外的反转让大家都目瞪口呆。

“这起案件其实还是存在着共犯的。而这个共犯,应该是可以让李思认罪的关键!”白泽说完,把目光定格在现场的某个人身上。

3

“我说的没错吧,你就是共犯!”白泽盯着林芸说道。

林芸的脸虽然遮挡在口罩后面,但从眼神中还是可以感受到她的慌乱。

“你说林芸是李思的同伙?这不可能吧。”虽然和林芸才相识不到一周,但是羽羽已经把她当成了好朋友,连忙站出来替林芸争辩。

“就是,我知道林芸喜欢李思,但应该属于一见钟情那种吧。她怎么可能是李思的同伙,他们明明都没有说过话。”叶潇也站出来替林芸说话。

“正因为他们是共犯,所以才假装成不认识的样子。”面对两个美女的辩解,白泽只好耐心解释道。

“如果林芸和李思事先认识,为什么村子里没人认识她?

就算她经常戴着口罩,但也不可能一个人也认不出来吧。”陈瑜也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并且转头看向村长求证。

“来过村里的人,我都记得。我敢保证林芸姑娘之前没有来过这里。”村长站出来证实道。

“她和李思不见得就是在村子里认识的。你们不要忘了,李思可是在外面读过大学的,我想他们应该就是那时认识的吧,甚至有可能他们就是大学同学。”白泽说出了他的推理,大家感觉有些合理,但还是不能接受林芸是李思同伙这个事实。

“你既然这么肯定林芸是李思的同伙,应该有什么证据吧。”欣欣是在场的人中最冷静的。

“我当然有证据,而且不止一个……你们回想下,当你们被困在公路上的时候,是谁发现这里的?”

关于大家在公路被困,然后无意中发现村子,所以赶来借宿的经过,在酒桌上都已经互相讲过了。听白泽这么一说,欣欣和羽羽回想了一下,惊呼道:“是林芸!”

“没错,林芸的工作就是确保你们这些被困在公路上的人发现村子,然后到村子借宿,从而成为这一系列案件的替罪羊!”

“只凭这点你就断定她是李思的同伙?”羽羽还是不相信白泽的推理。

“当然不止这一点。你们还记得林芸遇到你们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白泽继续问道。

“她说在休息区去卫生间的时候,司机没有注意到她,把大巴开走了。她打了电话,司机才察觉,打算回来接她。她为了早点赶上大巴,所以往前去迎一迎大巴,结果因为突降暴雨,大巴被落石阻挡过不来,她只好在树下躲雨。”因为这些事都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所以羽羽很快就想了起来。

“那你还记得她当时随身带了什么吗?”白泽的问题越来越多,大家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拉杆箱!”这时,欣欣终于明白了白泽问题的关键所在。

“没错,就是拉杆箱。请问你们乘坐大巴在休息区去卫生间的时候,会把装着行李的拉杆箱一起带下车吗?”白泽对欣欣的推理能力表示肯定。

“不会。”羽羽和叶潇异口同声地回答。

“所以,林芸所说的被司机遗忘根本就是谎话。她的目的地就是和你们相遇的那个地方,所以她是带着所有行李,主动提出要下车的。关于这一点,我们只要找到当时的司机,应该就会知道答案了。”

当白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芸浑身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早就已经露出了马脚。

4

“既然你早就发现了她的谎言,为什么等到现在才说?”

羽羽忽然责怪起白泽来,她觉得如果白泽早点指出林芸的问题,那么之后的案件可能都不会发生了。

“美女,你这是本末倒置啊。我也是刚刚听完欣欣的分析后,想到林芸好几次都充当了发现者的角色,才开始怀疑她的。再回想起你们当时在酒席上述说的相遇经过,才发现这个关键疑点的。”白泽苦笑着说。

“发现者?”听到这个词,在场的几个人都有点不理解。

“在公路被困时,是林芸发现了这个村子,然后你们才来到这里。陈瑜失踪的时候,是林芸发现了通往祭祀广场的隐蔽入口。在李思失踪案里,又是林芸发现了西峡谷的泥人李思,所以我们才赶往对面。因此我想,林芸这个共犯,在这一系列案件中唯一的作用,应该就是充当发现者,指引着我们一步步走进李思事先制订好的犯罪计划中……”白泽说到这,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林芸并没有实际参与到犯罪中,只是起了一个引导的作用。我想应该是李思很在乎她,不忍心把她牵连进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林芸才成了这一系列案件的突破口。我相信从大巴司机的口供和手机通话记录上,都可以证明林芸最开始的说辞是谎言。如果再进一步调查她和李思的社会关系,应该会找到他们交集的地方。”

“没错,我确实说谎了。我这次的目的地就是这个村子。

所以我是在中途主动下车的。”林芸知道隐瞒不下去了,承认了一切,“我也确实认识李思,他是大学高我两个年级的学长。我一直喜欢他,这次来这里也是想来找他告白。”

“那你看到他为什么装成不认识的样子?”白泽对林芸的坦白非常不满,觉得她依旧在狡辩。

“因为我看到他身边有夏菁这样美丽的女孩,而我却很丑。我突然感觉自己配不上他,所以才装成不认识他。”

“那他为什么又装成不认识你?”白泽继续逼问。

“他可能是怕夏菁误会我和他的关系,所以才假装不认识我吧。”

林芸的回答虽然牵强,但从逻辑上是没问题的。白泽没想到对方居然还留着这一手,一时也无言以对。白泽这时发现他再一次低估了李思。既然李思决定让林芸当他的共犯,一定会帮她想好所有的退路。

林芸这张牌本来是个很好的撒手锏,但是却出早了,大好的机会被自己白白浪费。白泽心里十分懊恼。

“既然你是来找李思的,为什么还要拦住我们的车呢?”

欣欣看出了白泽的懊恼,想帮他再挖掘出一些线索。

“我本来是打算独自来村子里找李思表白,但是没想到忽然下起了暴雨,我害怕山路不好走,想找个人作伴,这时忽然看到了你们的车……”林芸的解释依然很牵强,但又不是完全不合理。这种界限模糊的回答,让欣欣也感到无能为力。

“那你在祭祀广场上看到峡谷西的假李思,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呗?”

“嗯。”林芸点了点头,这个回答天衣无缝。

“看来如何应对警察的询问,他们事先就已经商量好了,我们再追问下去也没用。”白泽无可奈何地说完,扑通一声坐回到椅子上……

5

“你做的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为了我?”

在老祖宗房间的外屋里,夏菁泪眼婆娑地望着李思问道。

李思回头望了望里屋的老祖宗,她正对着火塘抽着烟袋。

这个距离,已经耳背得厉害的老祖宗完全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没错。萨克那个老东西死有余辜。”李思咬牙切齿地说。

“那大舅呢?”夏菁追问道。

“他的身份你现在还不知道?”李思吃惊地问。

“什么身份?”

“不知道更好。”李思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瞒我的?”夏菁哀伤的表情瞬间融化了李思。

“好吧。”李思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说,“乌金就是当初抛弃了你和你母亲的那个男人!”

“啊!”听到这,夏菁吃惊地捂住了嘴,旋即,泪如雨下。

二十年前。

一个孕妇躺在花楼上,与别人家生产时的热闹景象不同,她的身边很是冷清,只有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年轻医生。

年轻医生满头大汗地忙里忙外,产妇虽然疼痛难忍,但是她坚毅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喊出声来。直到最后,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她紧绷的神经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也跟着孩子一起痛哭了起来。不过这哭声中,更多的是包含着喜悦。

“是个男孩。”年轻医生兴奋地说。

听到这,年轻妈妈的脸上立刻愁云密布。在城里,生了儿子皆大欢喜,生了女儿在外人面前都抬不起头。而在她们的氏族,正好相反,生了儿子被称为赔钱货,只有生了女儿,才不会被人笑话。

如今自己不但被心上人抛弃,生下的又是个儿子,这让自己怎么在村里立足。想到这,年轻的母亲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伸出虚弱的双手,紧紧握住年轻医生的手。她知道这个年轻人一直对她很有好感,但是自己并不喜欢他。可是事到如今,自己只能寻求他的帮助……第二天,全村人都知道她生了一个女儿,大家都替她高兴,她也感到非常欣慰。而她也兑现了对年轻医生的承诺,心甘情愿地委身于他。

因自小被当作女孩来养,男孩的言行举止已与女孩没有多大区别,再加上模样清秀瘦弱,理所当然地被村民当作是位姑娘。而“她”的秘密,只有三个人知道。分别是“她”的母亲,每晚都偷偷前来和母亲约会的医生,还有常来找“她”玩耍的男孩。

“女孩”逐渐长大,母亲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村子里缺乏必要的医疗条件,母亲又不愿意进城治疗,最终在四年前,死在这个她从没踏出过一步的山村里。

失去了母亲的“女孩”伤心不已,然而等着“她”的厄运才刚刚开始。失去了恋人与心灵寄托的医生,每天悲痛不已,常常将自己灌得烂醉。在醉眼迷离中,望着照顾自己的“女孩”,隐然有心上人的模样,医生心中的怨恨之气更甚,便不由分说地对“女孩”秽言相对,拳打脚踢,严重的时候则棍棒相加。“女孩”忌怕医生泄露自己的秘密,再加上本身并没有多少谋生技能,常常敢怒不敢言。

这一切,都被来找“女孩”玩耍的男孩看在眼中。从那时起,男孩无时无刻不在谋划完美计划,寻找机会,除掉医生,救“女孩”脱离苦海,还“女孩”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