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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安和我们说想临时休息一两个星期,把花店的生意先放一放。

“现在想出去旅游,散散心。”她有点抱歉地说,“突然想起来的,一下子什么都顾不上了。”

“姐姐,你要去哪里旅游?”小蛋问。

“可能是地中海的某个地方吧,希腊或意大利,反正都差不多。”

安习惯性地碰了碰小蛋的脸颊。

“下次带你一起去吧。这次姐姐想一个人去。”

“嗯!玩得开心点。还有,别忘了按时吃糖哦,安婕儿姐姐,”小蛋说,“我们等你回来。”

安去旅行了,花店也暂时关闭了。

本来想趁这一两个星期休息一下的。但算了算,生活费好像又不够了。毕竟对我们来说,去海滨度假还是太奢侈了。

只能去打工。

正好玛利亚暑假实习的巧克力公司要做市场促销活动,问我有没有兴趣,我一口答应下来。

这份市场促销工作真是非常非常适合我。

一连几天,我套上一身咖啡色连体毛皮装,头上还罩着一个又沉又闷的熊脑袋,装扮成一头憨厚可爱的毛绒熊,站在地铁出口的地方,向来往的年轻白领派发促销巧克力。

最妙的是,我不用开口说一句话,只需要把巧克力递给有兴趣的人就可以了。反正熊不会说人话。

不过,完全不说话也是不行的。

好在玛利亚连小蛋一起招募了。

小蛋扮演的是美丽的巧克力精灵,穿着精灵短裙,背上有透明的翅膀,手里还拿着仙女棒。

这样装扮的她,相当瞩目,人气很旺,自然而然地把行人吸引到我们周围来了。

很多拿了巧克力的客人,离开很远了还回头看小蛋。

还有要求合影的。

连我也被要求在旁边当个陪衬。

当然也有不少人(多数是年轻女孩,尤其以十五岁以下居多)一看见我就两眼放光,一边说好有趣,一边毫不客气地抱我的熊身,摸我的熊脑袋,让我和她们合影留念,完全不顾在“熊”体内汗流浃背的我的感受。

穿这一身行头实在是又热又闷,每天都像蒸桑拿一样汗水淋漓。

我大概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熊,我想。

这天中午,我和小蛋照常在地铁口发巧克力。发到一半的时候,来了三个小女孩,还带着一条斑点狗。女孩想尝尝新款巧克力的味道,斑点狗则对我屁股上的熊尾巴很感兴趣,跃跃欲试地想把它咬下来。我只好背靠墙壁,一边护着自己的尾巴一边把巧克力发到女孩手里。

正当这时候,我听见旁边有人在和小蛋说话:“这位美少女姐姐好可爱啊,有兴趣当 广告模特吗?”

“模特是什么?”小蛋的声音,“可以吃吗?”

“嗯,这个,模特不是用来吃的……”

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我朝小蛋的方向转头,看见一个高高帅帅的男生,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忽然想起来了。

“喂,拓跋!”

对方疑惑地向我这边看来,怎么看都只能看到一头捂着屁股的熊。

“是我啊。”

我摘掉了熊脑袋。

“原来是你啊。”

他恍然大悟。

趁这个机会,斑点狗顺利地咬下了我的尾巴。

这个叫拓跋的高高帅帅的家伙,是我的朋友。中学时我们在同一个学校,因为两个人都喜欢古典乐,常常交流音乐方面的话题,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家里的那张曼陀凡尼交响乐团的唱片就是他送的。我个人觉得他的名字就和他本人一样不俗,可他自己未必这样觉得,大概是常常被人误听成是“拖把”的原因吧。

此外,大概是物以类聚的关系,我们两个人身上各自都有点小问题。我是女性恐惧症,他则正好相反,因为外表出众,所以很受女孩欢迎,从中学时就常常收到情书和约会的邀请。

不过,在对待女孩的问题上,他也有自己特殊的地方,或者说是怪癖。他把所有的女性都叫成姐姐,不管对方年龄大小,是在上幼儿园的小朋友还是大学老师,一律平等,都是姐姐。

“所有的女性都是姐姐。”这是他的原则。

为此,中学的时候,他时常被温柔的老师姐姐们特别关照,对教师办公室的罚站区非常熟悉。但是不管怎么样,不论到什么时候,女性即姐姐这个原则始终没有松动过,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

由于各自上了不同的大学,所在的学校又在城市的两端。

上了大学以后,我们一直没机会见面,只通过几次电话。从刚才他叫小蛋姐姐的情况来看,他大概仍然坚守着女性即姐姐这一真理。

巧克力发完,三个人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我把拓跋介绍给小蛋。

“知道了,是拖把先生!”小蛋说。

“……”(拓跋)。

“……”(我)。

“……对了,怎么穿得像头熊一样?”拓跋对我说,“我差点都没认出你,不过这造型倒是挺不错的。”

“在做兼职啊。刚才听你说模特的事,你在做模特吗?”

“也是兼职。”

拓跋解释了一下。原来他暑假里找了一份广告公司的兼职工作,有时也在年轻女性出没最多的地方客串星探。他外形良好,而且把每位女性都称为姐姐。我想这份工作大概很适合他。

“那么,这位美少女姐姐是……”

“你好, 拖把先生, 我叫小蛋。” 小蛋说,“你认识亲爱的?”

“亲爱的?”

“她叫小蛋,”我连忙岔开话题,“现在我在照顾她。”

“就是说,你是她的监护人?”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拓跋看了看小蛋,又看看我,耸了下肩,没再说什么。

我们各自聊了自己在大学里的近况。他听说我从女生公寓搬了出来,显然很为我遗憾。

“那你最近怎么样?”我问。

“最近在听巴赫的音乐,一边研究圣经里的部分篇章,”他对此解释说,“我忽然对基督教非常感兴趣,觉得耶稣很有人格魅力。如果回到中世纪,说不定我会选择当一名牧师。”

不知道耶稣传教时会不会把女性称为姐姐呢?我稍微想象了一下拓跋当牧师的样子,感觉相当奇特。

小蛋也询问了一些广告方面的事情,但对模特却一点也不感兴趣(可能是没有冰淇淋吃的关系吧,我猜)。又聊了一阵,我们各自要回公司交差,于是约好下次见面。

“对了,你的那个……女性恐惧症……”临走时,拓跋避开小蛋,压低声音问,“还是老样子?”

我无奈地点点头。

患有女性恐惧症的事,我只告诉过他一个人。一方面我朋友很少,另一方面既然成了朋友就要坦诚。虽然性格上有点和正常人不一样,但他实际上是个很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