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身边围着一群面色焦虑的人。

有人在惊喜地叫喊:“醒了,你终于醒了!天哪,刚才你从躺椅上滚下来,我还以为你……”

“就是,刚才你都没有呼吸了,怎么又突然醒过来?真是太奇怪了!”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这是哪儿?我这是在哪儿?我茫然看着周围,这是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世界,跟“天堂”岛完全不同,却在我毛玻璃般模糊的记忆里激起了一些似曾相识的涟漪。

“我是这家网吧的老板。你通宵上网后,突然摔倒在地,摸你鼻子那儿都没呼吸了,还以为你猝死,吓我一大跳!”一个中年男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貌似松了口气,又关切地问,“现在你觉得怎么样?没事儿吧?”

“我怎么会来到这儿?刚才我明明坐着船在海上……”

“你是摔糊涂了吧!你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在网吧玩游戏。你是不是太入迷了,把游戏里的经历当成了现实?”

游戏?难道我在“天堂”岛上遇到的一切,都只是游戏?还是,我现在所在的地方,只是另一个噩梦空间?

我摇了摇混沌的脑袋,浑浑噩噩地站起来,走向洗手间,准备用凉水好好清醒一下自己混乱的头脑。

到了洗手间,我打开水龙头,抬眼一看,前面的镜子里赫然印出一

张完全陌生的脸!

不,那不是我!绝对不是!!!

镜中的人只有十八九岁,分明是个少年的模样,怎么可能是年过四十的我?

水“哗哗”地流着,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浑身发抖,如堕冰窟。

过了很久,我才镇静下来。为了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走回这个身体先前所在的游戏室。

这是一个中型网吧,拥有数十间隔断的独立游戏室。每个游戏室的空间十分狭小,仅能容纳一张躺椅、一套虚拟游戏设备和一个放随身物品的小柜子。柜子装有虹膜锁,我把眼睛对准嵌在柜子上的一小块液晶屏幕,让它扫描虹膜后,柜子便自动解锁,然后我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属于现在这个身体的背包,在包里翻出了一张学生证。

原来他是附近一所大学的学生。听网吧老板说,昨晚他在这儿通宵上网,玩的是时下流行的模拟真实世界的游戏。戴上沉浸式虚拟头盔后,就可以让自己的意识进入游戏空间,在虚拟世界纵横驰骋,享受和现实一样真实,却远比现实刺激得多的快感。

但是他为什么会突然倒地不起,还没了呼吸?而我又是如何进入他的身体的?我是从那艘船出现的地方进入现实世界,难道那个地方就是现实和虚拟世界的接口?但为什么别的游戏玩家都没事,而这个名叫郑华的少年却突然失去了生命?

“年轻人,不要熬夜玩游戏。最近玩游戏猝死的人越来越多,你还这么年轻,一定要当心身体啊!”

网吧老板的话令我大吃一惊:“猝死的人越来越多?为什么?”

“谁知道呢,据说都是因为熬夜玩游戏。警方派人调查过,但也找不出别的原因,猝死的人还是越来越多。有志愿者专门建了一个网站,把那些猝死者的情况公布在上面,想让大家一起来分析,找出他们的共同点,但目前看来还没有什么令人信服的结论。”

“那个网站在哪里?我想看看。”

网吧老板打开一个网址,让我登录进去。屏幕上显示出一张密密麻麻的名单,其数量之多,名单之长,顿时令我头皮一阵发麻。

我深吸了口气,挨个浏览名单上的死者,除了名字外,还有死者的

照片,以及一段简略的文字介绍。这些人都是在玩游戏时猝死的,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相同之处。

突然,我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不是大伟吗?然后我看到了小雅、琳子,还有—我自己。

仿佛一道惊雷落下,劈得我脑袋嗡嗡作响。脑中某个坚固的屏障,就像突然被一把锋利的巨斧劈开了条豁口。而那段关于我的文字介绍,就像一条燃烧的引线,彻底引爆了我的大脑,碎片纷飞中,无数被封死的记忆顿时如潮水般喷涌而出—

原来,我叫陈一凡,在现实中是个不得志的小公务员,业余时间喜欢写作。机关精简人员后,我失业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想要靠写作养活自己,但所写的小说被一次又一次退稿,发到网上也没人看。于是我心灰意冷,整天沉迷于游戏来麻醉自己,最后猝死在游戏中。

小雅、琳子和大伟跟我一样,我们在现实世界中都已经死去。难道我们所到的地方,就是传说中的天堂,那个只有死者灵魂才能去的地方?

但我为什么又能重返人间,还占据了另一个人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