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逆鳞被刺

当小白狐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整个人僵立在了原地。事实上,我并不是没有想过将父母和姐姐一家迁居到茅山上,让他们的安全多少也能够得到一些保障。然而我屡次三番地劝说,老人家却总是故土难离,根本就不理我这一茬。

我有时候吓唬他们,说我做的这份事儿,容易结交仇家,倘若仇家毫无下限,拿你们的性命作威胁,我又该如何是好?对于这问题,我父亲却总是固执地笑着,一摊双手,说都活了这么大一把岁数了,生死早已看淡。若是真的如此,我绝对不会连累你的。

这就是他的回复,也是我母亲的回复。在麻栗山住了一辈子的二老从来不觉得世间会有那般不讲究的人,也觉得自己老胳膊老腿的,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威胁的。

家人都是这个态度,我也没有太多的办法,国人守土安居的思想十分浓重,不说家里这些破烂家当,最让他们牵肠挂肚的,是龙家岭后那些祖坟。

有这些在,根就在,搬家迁离,实在是一件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我劝过几次之后,最终还是放弃了坚持,却没想到到底还是尝到了苦果。

尽管小白狐并不确定这消息是否准确,因为独狼所有的记忆都被抹去,骤然淘弄到这样一个消息,孰真孰假,犹未可知。然而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如此,我总得回家一趟。

即便不是真的,我也得用些强迫的手段,让父母赶紧搬离麻栗山龙家岭,免得我的软肋被人抓住。所幸我成名之后,对家庭背景,藏得比较深,许多资料出于保护的目的,都有过篡改。即便对方去了麻栗山,未必能够找到龙家岭,也未必寻上门去。

这是我心中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当下让欧阳涵雪订好最近一班的飞机票。

就在我忙着让欧阳订票的时候,另外一边传来了消息,说刚刚抓到了西北甘家堡的那四名成员,上面说让我先预审,回头再报上去。

甘家堡中,以甘十九为首的四人,在那胡同之中将我截住,然后一番胡闹。一开始我还挺疑惑他们的到来,这会儿回头一想,莫非他们跟那些伏击我的枪手有联系?不然他们也不会这般巧合地碰到了一起,而且这四人一走,攻击随后就发生了,更是对他们的一种例证。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否有什么联系,答案只有审过之后才能知道。

不过我并没有留下来审问,而是把这事情交给了张励耘,尽管当晚并没有飞往老家附近的航班,但归心似箭的我还是通过关系,联络到了一架军用飞机,匆匆朝老家赶了回去。

我就只带了小白狐一个。说起来,她也算是麻栗山的老人儿了。

军用飞机自然没有民航那般舒适,一路气流颠簸。大概后半夜的时候,我得到提醒,说已经快要路过麻栗山上空,问我是准备现在下去,还是到了机场再说,心急如焚的我理所当然地选择了跳伞。

简单地说,就是飞机在半空之中“刹一脚”,我和小白狐通过伞降的形式,抵达地面。

我回过无数次老家,但是如今天一般的情形,实属罕见。尽管我内心中觉得这未免有些大惊小怪,毕竟知道我老家的人,实在屈指可数,那帮家伙未必能够找上门去。我却还是焦急无比,想要快一些找到家人,于是在落地确定了自己的方位之后,便赶紧出发。

黑夜跳伞,本来方位就难以掌控,不过好在我的运气还算不错,落在了田家坝,离龙家岭只有半个小时的脚程。

匆匆赶往龙家岭,快接近的时候,我的心突然不可抑制地狂跳了起来,因为我瞧见了火光。

熊熊燃烧的火光被山遮挡住了,映红了黑夜里的半边天空。我顾不得许多,双腿疾奔,越过遮住视线的那道山梁,却见龙家岭的半个村子,都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糟了、糟了,我到底还是来晚了么?我当时几乎是以一种狂怒的状态,从山头一路俯冲而下,临近寨子的时候,便听到有零星枪声响起。

我赶回村子里的时候,瞧见好多人从睡梦之中爬起来救火。只可惜火势颇大,而寨子里的建筑又多是木头构筑的吊脚楼,故而火势一旦蔓延开来,几乎没有扑灭的可能。

村民们瞧见熊熊燃烧的大火把家园吞没,一边徒劳地泼水,一边无力地哭泣,而我则硬着心肠,朝着我家冲去。从村口到我家并不算远,快步疾奔,转瞬即到。

我赶到的时候,瞧见我家那房子也是熊熊大火燃烧,顾不得火势,我直接拔起剑来,冲入火场之中。

火势汹涌,火舌无情地舔舐着我的皮肤,接着被我一剑挥去,温度顿时就减弱了几分。而后我将那饮血寒光剑猛然一抛,借助里面的力量,将整栋房子的空气隔绝。没了氧气,那火势就减轻了许多,而我则在楼上楼下飞蹿,试图找到家人的踪影。

我并没有瞧见父母和姐姐的身影,却在厨房的排水沟那儿,找到了姐夫罗明歌的尸体。遗体蜷缩在排水沟之中,浑身焦黑,头发已然被烤得几乎没有了。当我瞧见他那有些苍老的脸孔,眼泪在一瞬间流了下来。

罗明歌是我的姐夫,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除了田间地头的活计,几乎不会操持别的。即便有我这么一个舅子,却从来不会开口求我什么,反而是兢兢业业地忙活着,把我未能承担起的责任挑在了肩头。

这些年,我因为十八劫的缘故,为了避免祸及家人,很少回家,都是他与我姐姐在双亲的面前尽孝。说起来,他比我更像是父母的儿子,此时此刻,他却死在了自己家中厨房的排水沟里,如此凄惨。

我流着泪把他从沟里拉出来,而这时的火势已经变小,温度也没有那般炙热,但让我不好受的是,我发现自家姐夫并非死于火灾,而是胸部中枪而亡。也就是说,他是被人给杀死的。

啊!我抱着这具佝偻的尸体,心里面仿佛有一头野兽在怒声狂吼,那股凛冽的杀意在胸口郁积,无法挥散而去。

而就在我几乎陷入自责和愤怒的疯狂中时,小白狐闯入了我的视野里,冲着我说道:“哥哥,后山那边有交火,说不定伯伯、伯母他们还活着……”

有交火?那到底是谁跟谁呢?

我深吸一口充满尘灰的气息,手一举,饮血寒光剑落到了我的手掌上,肺部大量的黑烟让我清醒了。一边琢磨着,一边将姐夫放在了地上,合上了他的眼帘,沉声说道:“姐夫,你且去,我这就找人过来给你陪葬。”

陪葬!此时此刻,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安慰已经死去的他,以及我愤怒到了极点的内心,唯有用杀戮,来祭奠他尚未走远的灵魂。

起身,我宛如大雕一般腾飞而起,朝着后山的方向扑了过去。

龙家岭的后山连着螺蛳林,再往东走,是莽莽林原。我满腔怒火和血仇,冲得飞快,几分钟之后就出了村子,往后山赶去。很快,我撞到了第一个看起来就跟当地村民不一样的家伙。

那是一个穿着绿色迷彩服的军人,脸上抹着许多油彩,正拿着步话机在说话,而肩上则斜挎着一把八一杠。我赶到的时候,那人正好转过身来。

他并没有放下手中的步话机,却熟练无比地将肩头的自动步枪扒拉下来,准备朝我点射。不过他终究是没有机会了,匆匆赶到的我,不问任何缘由,直接上前一剑。

一剑,八一杠被劈成了两截,而那人的人头也同时飞起。

我不顾漫天洒起的热血,伸手将那只还在运行的步话机一把抓了过来。我本来有千般言语想要说起,然而拿起那玩意儿的时候,却憋得只有一句话:“所有人,都得死。”

有江湖规矩,叫祸不及家人。你们既然这么不讲规矩的话,那就让我来教一教你们这些狗东西,什么叫做规矩!喊完话,我使劲儿一捏,步话机立刻碎成一堆零件。

“哥哥!”这时小白狐叫住了我,我回过头去,脸上还挂着残忍的微笑。她吓得一哆嗦,冲着我说道:“哥哥,你的眼睛好红……”

我揉了揉眼睛,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冲她笑了一下。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不过今时今日,我并不准备把怒火压下去。

人总是有逆鳞的,而这些家伙,则直接刺中了我最在乎的东西。他们最好祈祷没有完成任务,要不然,我的承诺,绝对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