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走出这栋高大的灰色建筑,热风便迎面袭来。于江林和周明远在一旁的超市买了两瓶冰镇饮料,回到车上大口喝了起来。

“终于活过来了。”周明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把空调风调大些,“这么热的天,她在办公室里不开空调也就算了,竟然还让我们喝热水。”

“怎么,受不了啦?”

“没有,只是我感觉这个女人是故意的。”

“嗯?”于江林笑了笑,“为什么这样想?”

“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直觉。”周明远转过身来,“不过,江林哥,你今天不是也被这个女人摆了一道吗?”

于江林撇了撇嘴,说:“那倒是谈不上,不过我今天真的是轻敌了。我这样跟你说吧,若是没有顾诗茵之前查到的讯息和试探,我可能会相信她今天说的每一句话。”

“为何这样说?”

“她回答的问题几乎让人找不到任何漏洞,而且都十分自然,合情合理。”

“是吗?”

“根据顾诗茵那次试探,我本以为她在看到那张合影时断然不会指出那里面有陶雅。没想到她竟然反其道而行之,主动认出了陶雅。这样一来,我们就从主动方变成了被动方。至少在询问的前十几分钟,我们都是被她牵着鼻子走。”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认为她说的话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周明远问道。

“说不准。”于江林系上安全带,“不过我觉得恐怕这里面的真话占了大多数,如此一来,咱们的调查工作就更困难了。”

“是啊。我记得在我刚来刑侦队时你曾跟我说过:要是一个人满口谎言反倒不用担心,因为我们很容易就能抓住里面的漏洞来拆穿它;可怕的是一个人说了一百句话,其中有九十九句是真的,只有一句是假的,那么这一句假话就很有可能把所有人都给骗了。”周明远抱着肩膀,轻叹口气。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于江林又分析说,“叶一心刚刚说过的一句话给我的印象很深,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在我问她最后一次跟陶雅见面时聊了什么,她说了一句‘陶雅那时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女儿结婚了也显得不怎么高兴’。这句话说得真是太精明了,根据咱们的调查发现,那时候陶雅已经得知自己患了癌症,所以她的这种状态是理所当然的。叶一心说出这样的话,恰恰是以退为进,让警方更加怀疑不到她。”

“可是她却万万想不到,咱们竟然意外发现了陶雅与叶一心之间必然有着紧密的联系。所以我们是不会轻易相信她说的话,我现在反而越来越相信对于陶雅的死,即使她不是凶手,也必定与这起案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周明远无奈的笑了笑,又问道,“接下来咱们要去调查什么?”

于江林思考片刻。“除了确认叶一心的不在场证明之外,还要去联系当初介绍叶一心和陶雅认识的人,让她具体说一说是当时的情况,兴许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他拍了拍周明远的肩膀,“这两个任务就交给你去完成好了。”

“好。”周明远点头答应,“除了这些呢?”

“叶一心一定隐瞒了许多事,要想知道她到底隐瞒了什么就只能先从她最亲近的人入手调查。”

“你的意思是说顾诗茵?”

“对,但我觉得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个人更应该调查。”

“是谁?”

“叶一心的前夫,也就是顾诗茵的父亲顾文远。”

“为什么是他?”

“你想呀,当初陶雅与叶一心相识的时候顾诗茵才两三岁,她能记得什么?况且顾诗茵之前就说过,在案件发生以前她都没见过陶雅,更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可是顾文远就不一样了,他那个时候还没跟叶一心离婚,我觉得他一定能知道些什么。”于江林示意让周明远开动车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个戴口罩的男子。”

“你是怀疑戴口罩的男子就是顾文远?”周明远眼前一亮。

“并不只是怀疑顾文远,我是想着如果那个戴口罩的男子真的是凶手,他或许与叶一心的关系很近。”

“有道理。”周明远点点头,“你知道顾文远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应该在他的单位里上班。我昨天已经问过顾诗茵了,你按照导航的路线走就可以。”于江林把手机固定在支架上说。

周明远瞥了一眼手机,笑了:“你还是把手机收起来吧,难道我不知道民政局在哪吗?”

于江林“哼”了声,不屑地把手机收起来,靠在座椅背上闭目养神。

车子穿过了几条拥挤的公路,而后上了高架桥。十几分钟以后,车在广场里的停车位停下。于江林下了车,从裤兜里掏出笔记本,里面写有顾文远办公室的具体位置,那是顾诗茵告诉他的。

不过等他们来到办公室时,却吃了闭门羹。一个年轻的职员称顾科长正在开会,暂时没有时间。

“没关系,那就麻烦你通知他一声,我们先在这里等一等。”于江林说。

年轻职员把他们让到了一间会客室。周明远掏出手机不停地翻看,于江林则坐在了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抱着胳膊,叹了口气。

根据顾诗茵所说,叶一心和顾文远在她四五岁的时候就离婚了。之后顾诗茵便一直跟着母亲生活,很少见到父亲。再加上顾文远再婚后几乎不再管叶一心母女的事,所以顾诗茵对他父亲并不是很了解,也不知道父母之间的往事。而且顾诗茵说叶一心是她外公外婆的独女,外公在顾诗茵十岁那年就去世了,外婆也在几年前去世,所以除了顾诗茵以外,叶一心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无所事事地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于江林和周明远才见到了顾文远。他是中等身材,身穿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眼角微微往上挑,额头上堆着几道皱纹。

顾诗茵长得很像她父亲,于江林这样想着,跟顾文远打了招呼。在说明来意之后,三个人重新坐在了沙发上。

“你们说叶一心的一个朋友死了,想问我有没有什么线索?”顾文远跷着二郎腿,一副不可思议地表情,“我想我除了‘什么都不知道’这几个字以外给不出任何答案。跟叶一心结婚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我想我跟她至少有十年没有联系了。”

“我们不会麻烦你太久的,只不过有两张照片想给你看一下。”于江林取出陶雅和杜斌勇的照片,“请问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顾文远瞄了几眼,而后摆了摆手说:“都没见过。”

“请你再仔细看一看,或许你见过这两个人年轻时的模样。在你的记忆里,有没有和他们长得很像的人?”

顾文远不耐烦地又看了看,依然坚持称自己从未见过这两个人。

“好吧。”于江林点点头,“那请问你对陶雅和杜斌勇这两个名字有什么印象吗?”

“陶雅……杜斌勇……对不起,我都没听说过。”顾文远摇头道。

“是吗。”于江林喃喃着。

“叶一心,她是不是被怀疑了?”

“不能这样说,我们只是在进行排查。”于江林笑着解释。

“哦,所以今天排查到我这里来了?”顾文远冷笑道,话里话外都充满着讽刺。

“还请您见谅。”

“好吧,既然这样你们有什么问题最好一次性问完,免得麻烦你们总来找我。而且,几次三番被警察问话的感觉应该不好受吧。再说了,从叶一心的角度来讲,我早就是与她不相关的人了。”

“但是你毕竟跟叶一心女士结过婚嘛,会比其他人更了解她。”

“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顾文远想了想,“我们是一九八八年结的婚,而且婚姻只维持了不到六年。”

于江林点点头,这一点之前已经听顾诗茵说过了。他又粗略地算了一下,叶一心跟陶雅相识时她还没有跟顾文远离婚。

“在你们结婚之前呢?你们应该交往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你应该很了解她吧?”

顾文远摆了摆手,直接否定了于江林的话。“没那回事,我们那个年代很少有自由恋爱后结婚的,基本都是经人介绍,也就是相亲。我跟叶一心也是如此,我跟她认识的时候她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而且我也只比她大两岁。跟叶一心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感觉挺满意的,她那个时候长得很漂亮,举止言谈也很得体,所以我就想着跟她相处看看。”顾文远抿了一口水,“可是我们也就交往了不到半年,叶一心的父母就催促我们赶紧结婚。我那时候感觉很纳闷,因为我们当时还很年轻,不用这么着急结婚。而且我对于叶一心的了解也只限于表面,估计她对我的了解也只限于此。可是她父母却不是这样想,他们说要是等叶一心的事业正处在巅峰期时再结婚生孩子的话,一定会对她的事业产生不小的影响,所以要趁着这个时候就赶紧把个人问题解决了。”

“所以你们就在互相不了解的情况下结婚了?”

“也不是,基本情况还是了解的,比如家庭背景之类的。因为我对叶一心这个结婚对象基本满意,而她又没有反对的意见,所以我们就听从了她父母的意见结婚了。”

“你们结婚以后的生活怎么样?”

“实话说不怎么样。就按照我当时的岳父岳母所说的,结婚以后没多久我和她就有了孩子。之后我们的生活基本就被工作和养孩子占满了,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这个也属正常吧。”于江林笑了笑,“那么您和叶一心之间的感情如何呢?能方便说说吗?”

“你是想问我和她之间有没有相爱的感觉?”

“也可以这样说。”

“这个嘛,该怎么说好呢。”顾文远换了一个坐姿,继续开口道,“我想应该是有的吧。至少当初我对她是抱有爱意的,否则我也不会跟她结婚。我想,她应该也是如此吧,毕竟她给我生了一个孩子。但我觉得我们之间感情并没有多深,从我们的婚姻只维持了几年这点来看就足可以证明了。”

“所以,你觉得你们会离婚就是因为这个?”于江林尽量顺着顾文远的思路问下去,同时也试着让他多说一些。

“并不只是感情浅。”顾文远摇摇头,“我事先声明一点,我可不是因为离婚了才故意说叶一心的坏话。而是我真心觉得,她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做妻子和母亲的觉悟。”

“嗯?你为何会这样说?”

“婚后头两年,她的这种表现得还不是很强烈。可在那之后她不仅是对我还是对女儿都表现得越来越冷淡。比如一般的女人收到丈夫或孩子的礼物都会很高兴,但她最多也就是道声谢,不仅没有欣喜的模样,反倒像是给她添了多大麻烦似的。平时下班回家,最多就是做做饭、打扫打扫房间,剩下的事她一概不问,就连女儿她都是爱搭不理的。而且从婚后第三年开始,她就提出要跟我分房睡。于警官,看你的年纪应该也结婚了,要是你的妻子就是如此你会怎么想?”

“呃……可能她这个人本身就是那种不愿受任何束缚的性格吧。”于江林打圆场说。

“谁知道呢?”顾文远耸耸肩。

“叶一心的交友圈你了解吗?”

“除了认识几个跟她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外,其余的我就不清楚了。”

“既然这样,请麻烦你再认真看一看这张照片。这个女人应该跟叶一心是一对关系很密切的朋友。”于江林又展示出陶雅的照片。

顾文远皱紧眉头看着照片,最后肯定地说:“这个人我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样啊。”于江林失望地收回照片,但他依然不死心,继续问道,“这个女人跟叶一心应该是在一九九二年前后认识的,那个时候叶一心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一九九二年啊,让我想一想。”顾文远晃动手指算了半天,“啊,那两年我被调到了外地工作,我和叶一心暂时是处于分居的状态当中。”

于江林的眼皮跳动了几下,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被调回来时已经是一九九四年了。”

“就是你和叶一心离婚那一年?”

“没错,我回来后不久她就提出要跟我离婚。”

“那离婚的理由呢,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她并没有说出明确的理由,只称一切责任都在她。她还说,只要我愿意离婚,她可以净身出户。不瞒你说,就因为这事,叶一心的父母还登门来我们家道歉,说都怪他们平时太宠着女儿,叶一心才会如此任性。”

“嗯……听说她提出离婚时你的反应如何?”

“我虽然早有预感,可真正听到时还是很吃惊。但我这个人很好面子,既然她提出离婚了,我也没再缠着她。在商量好相关事宜之后,我们就离婚了。”顾文远吐了口气,“不过,有一件事我始终没有料到。”

“什么事?”

“她提出女儿由她来抚养,并且还说不需要我支付抚养费。我听到这个感觉很生气,这明显就是瞧不起我嘛。于是我就反驳她说:‘你平时都懒得看女儿一眼,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做?’”顾文远看着对面的二位刑警,“结果她却郑重其事地对我说了一句话:‘原谅我没有办法成为一名好妻子,但是我想成为一名好母亲。’”

“于是,一切就按照她所说的做了?”

“没错,我最终还是妥协了。”

原来是这样,于江林点点头。

告别了顾文远,于江林和周明远立即返回警察局。在回去的路上,两人简单总结了这一天的收获,于江林忍不住问周明远:“你觉得叶一心这个人怎么样?”

“怎么样?”周明远想了想,“从顾文远的证词中来看,叶一心这个人的性格可以用‘我行我素’这四个字来概括。你觉得呢?”

于江林点点头,表示赞同。

“江林哥,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只要顺着叶一心这条线索查下去就一定能有所收获。”周明远自信地说道。

“是吗,说说原因。”

“你想呀,顾文远和叶一心离婚是在九四年。而陶雅和叶一心的相识就在这前不久,我想,说不定叶一心离婚的原因都和陶雅有关。”

“有些道理。”于江林笑了笑,“你小子真让我刮目相看了。希望我交给你的那两件任务你能好好完成,别让我失望。”

“放心吧,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那就好。”

于江林笑着答应。随着车内恢复了安静,他不禁轻叹口气,而后怔怔地望着窗外。不知怎么,此时于江林的心里却生出一丝不安,他突然有一种感觉:能否得知这起案件真正的真相,恐怕并不取决于警方……

“麻烦你们还亲自跑过来一趟,如果有事想问我,我可以直接去局里找你们嘛。”顾诗茵把于江林和另一名年轻刑警让进客厅。这是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屋内陈列的家具看起来很简单。

“没关系,只是顺便过来一趟。再说了,你现在不是正在休假么。”于江林开玩笑说。

这是在拜访顾文远的第二天,于江林把周明远派出去调查其他事情,他自己则带着另一名刑警亲自来到了顾诗茵家里。

闲聊几句之后,顾诗茵在冰箱里取出大麦茶。

“不必这样麻烦的,我们问几个问题就走。”于江林伸手接过顾诗茵递过来的杯子,“对了,在这之前我想先求你办一件事。”

“什么事?”

“去找吴若雪聊聊天。”

“啊?聊天?”顾诗茵条件反射似的应道。

“没错,不是以刑警的身份,而是以朋友的身份去聊天。”于江林解释说,“在警察们面前,吴若雪难免会紧张,这样一来她说的话都会经过仔细考虑才能说出口。但是和朋友聊天时她应该会很放松,说不定能讲出什么和案件有关的讯息。”

“我明白了,你想让我跟她聊什么?”

“多问问她父母之间的事,剩下的你随意发挥就好。”

顾诗茵点头答应,接着坐在了沙发上。于江林和年轻刑警坐在了她对面,年轻刑警从兜里掏出了记事本,做出随时准备做记录的样子。

“感觉这样好奇怪呀。”顾诗茵苦笑着,感叹了一句。

“我们也很别扭。”于江林无奈地回应,“之前你都是坐在我身旁,现在坐在我对面了。”

“没办法啊,谁让我现在是嫌疑人的女儿呢?”

“你不要这样说,我们这次确实是为了更深入了解你母亲来的。不过,‘嫌疑人’这三个字还是太过了。”于江林说,“而且我也不想瞒着你,其实你母亲的不在场证明今天上午就已经被证实了。”

“什么?”顾诗茵向前探身,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具体情况方便说吗?”

“我们根据你母亲所说的,调查了那家健身房,又查看了她家小区门口的监控录像。结果显示:在案发当天晚上,你母亲在九点之前一直在健身房。在九点二十分左右,她便回到了家里,之后就没再出去过,并且在案发公寓里也从未发现你母亲的身影。所以,你母亲不会是凶手。”

“我明白了。”顾诗茵长出一口气,而后挺起胸脯说,“你们今天想问什么只管问好了,不用有所顾虑。”

“我们会的。”于江林喝了一小口大麦茶,然后四处看了看,“你从母亲那里搬出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吗?”

“不是,这已经是我租的第三个地方了。”顾诗茵摸了摸沙发的扶手,自嘲似的说道,“今年是我独居的第八个年头。”

“一般来说,主动提出搬家的人都是做儿女的。可是你们家的情况正好相反,你跟我说过是你母亲让你搬出去住的。所以我想知道,从小你母亲就对你十分冷淡吗?”

“差不多,我的事她很少管,几乎都是我自己决定和完成的。”

“你母亲有没有对你提起她过去的事?类似她的成长背景,感情经历之类的。或者不是你母亲亲自跟你说的,你听你外公外婆讲的也可以。”

“没有。这两天我一直在回忆,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顾诗茵低下头说,“至于我外公外婆,除了过年那两天以外,我很少能见到他们。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和我妈一起去的他们家里,几乎每次我和他们都说不上几句话。”

于江林叹了口气,正准备继续问下去,这个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见是周明远打来的电话,于江林小声说了句“抱歉”,然后起身来到门厅处。

几分钟后,他又重新坐到了沙发上,不过此时他的脸色已经变了三变。

顾诗茵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试探着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哦,确实有点事情,不过这与你无关。”于江林岔开话题,“时间紧迫,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吧。你还记得你父母离婚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吗?”

“这个……”顾诗茵犹豫一下,“我当时还小,所以他们都已经决定离婚了,才告诉我以后只能跟母亲一起生活了。那时的我已经对离婚有了基本的认识,大体知道自己今后会面对什么,因此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大哭不止。这时候,我妈蹲下身抱住我说:‘妈妈对不起你,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之后,我便问她为什么要和爸爸离婚。结果她贴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我至今未忘。”

“什么话?”于江林竖起耳朵问。

顾诗茵舔了舔嘴唇,深吸口气说:“她说让我记住,人生的觉醒时刻,就在于接受了自己的那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