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华钢被自己的父亲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什么意思?”

华正变得扭扭捏捏,一副瞻前顾后的样子,磨蹭半天又掏出钱袋,整个塞给了华钢。

“你……到底什么意思?”

华钢看着眼前畏畏缩缩的父亲,全然不是印象中的样子。

“兄……台,这……这些,你留着路上用。”

父亲这是在行贿啊,华钢知道让自己那个铜豌豆父亲做这种事有多难,这也让他更加疑惑,父亲到底是想干什么?

“无功不受禄。”华钢故作生气,将钱袋扔回给华正,“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华正狼狈地接过钱袋,一跺脚,挥动双手激动地说:“这个二公子恶贯满盈,受此下场实属罪有应得,望锦衣卫明察秋毫!”

华钢一愣,心中再三品味父亲这句话的意思,这是在帮我和铁哥说话啊。

“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华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刚才那个小乞丐我给了他一些银子,我告诉他去王府报了信,就离开西安府,越远越好。”

华钢终于听明白了,华正是为他收买了作为人证的小乞丐,现在就剩下华钢自己这个人证,父亲这是想收买锦衣卫啊,这么大手笔?

华钢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父亲办案一向铁面无私,尽然为了自己破了规矩,只是这手法实在拿不出手,区区几两碎银子想要收买一名锦衣卫,父亲也是太过天真了。

想到这里,他抬头道:“在下只是途经此地,来时就见那小乞丐正欲杀人,至于是谁把他打成这个样子,在下都没看见。”

“哦,这样啊。”华正挠挠头,又恢复了冷峻的模样,“王府的医官一会就到了,到时还烦劳做个见证。”

华钢突然灵光一闪都想明白了,如果自己没有回到过去,那么小乞丐已经将二公子闷死了。

父亲华正到达现场的时,小乞丐必定将杀人的罪名推给了自己和铁哥,父亲为了维护自己便拿银两送小乞丐远走高飞,而这件抹胸作为凶器也被华正小心地收藏起来。

怪不得父亲一直以为华钢才是凶手,以至于后来遭人胁迫而自尽,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到了,这次二公子并没有死,不知道能不能破局。

“审理,在下还有公差要办,不方便出面做证人,就先告辞了。”华钢一抱拳。

华正想了想,“好吧,兄台,那就后会有期了。”

“后会有期。”

华钢已经走出去很远了,又折返回来,“审理,我再说一句,其实探求真相不止需要冷静地思考,有时候也要问问这里。”

他指了指胸口。

“兄台……你这话……”华正疑惑地看向华钢。

华钢微微一笑,将帽檐压了压,转身离去。

华正似有所悟,在身后大声道:“多谢兄台指教。”

华钢身子一颤,发足向前奔去。

……

华钢睁开双眼,还是在客店里,周围的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看不到驼叔的身影。

“驼叔?”

华钢轻轻地唤了一声,没有人回答。他想起驼叔曾经说过,这个世界是因果和合而成,如果改变了某段因果,可能会引起其他不可预知的变化。

华钢害怕起来,挣扎着从**下来,屋子里空空如也。他急忙跑出屋子,却与驼叔撞了个满怀。

华钢急忙把他扶住,“驼叔,你去哪了?”

“小少爷,你终于回来了,”驼叔眼眶一红,眼泪下来了,“老爷他……”

“老爷他怎么啦?”华钢瞪大眼睛,拉住驼叔。

“他……他也回来了。”驼叔笑中带泪地说。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华钢兴奋地差点跳起来,又抓住驼叔,“都是您的功劳啊,我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啊。”

“小少爷说得什么话,我这条命是老爷夫人给的,为华家做事那都是理所当然的,”驼叔不住地摆手。

“他现在在哪里?”华钢两眼放光。

“老爷正在隔壁的屋子写东西,”驼叔又嘱咐,“小少爷,涉川之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所以也只有我们两人还留着前次因果的记忆,其他人只会带着新的因果记忆。”

华钢点点头,“我明白。”

“小少爷……”驼叔欲言又止。

“驼叔,还有什么交代?”

驼叔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脸上的皱纹拧成一团,“没,没什么,快去吧,快去吧。”

“我去了。”

华钢快步走向隔壁的屋子,玄字二号,那间屋子的每件物品,每个角落他都熟悉无比。

他立在门前,却踌躇起来,抓住门环的手迟迟不敢叩下,许久,华钢长出了一口气,轻轻叩响了门环。

一会,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华钢没有犹豫,缓缓推开房门,父亲背对着门坐在窗户前面的书桌前写着什么,几束光从窗棂中透过来打在他瘦削的背脊上,让他显得恍惚而遥远。

“父亲。”华钢轻轻唤了一声,好似生怕惊到了什么。

父亲没有回应,好一会,才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回答:“你等我一会。”

“好。”华钢轻轻地坐到父亲的**,就这样望着父亲的背影。

一盏茶的功夫,只见父亲摇了摇头,放下笔缓缓地转过身子,“久等了。”

还是那张须发灰白,坚毅而不苟言笑的脸孔,华钢双膝跪地,眼眶一红,差点哭出声来,“父亲……”

“怎么?还要耍小孩子脾气。”华正冷冷道。

华钢抬起袖子,轻轻拭去眼眶里的泪水,“是,父亲教训的是,上次都是儿子的错。”

华正转过头,轻声道:“父亲也有不对的地方。”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只是空气是暖的。

“父亲,您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华钢斟酌着开口问。

华正淡淡道:“确实遇到了棘手的事儿,不过这事牵涉甚大,你最好还是不知道为好。”

“是不是齐尚书丢了兵势图的事儿?”

华正一怔,苦笑了一下,“你还是去查了啊。”

华钢立即叩头,“父亲,我十分担心,我想可以帮上忙的。”

“我明白你的用心,”华正缓缓道,“想来你母亲泉下有知,应该也很欣慰。”

华钢静静地跪在地上听着。

“我跟那帮细作周旋了许久,背后的人十分小心,一直不肯露面,”华正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在锦衣卫这么多年也办过不少案子,帮我出出主意吧。”

“我倒真有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