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华钢抬眼看了看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没说话。

“你为什么杀人?”李镔再次厉声问。

“我没有杀人。”华钢说完就把头转开了。

昏黄的牢房里响起一阵嗤笑,就像一条毒蛇从冰冷的地面上划过。

“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李镔转头望向差役,“来,招呼一下!”

“哎。”小麻子应了一声,兴奋地躬身出了牢房。

一会另外两个差役跟着小麻子精神抖擞地提着板子鱼贯而入。

李镔微一皱眉,冲着他们喝道:“好久没干活了,你们几个小痞子还提得动板子么?”

小麻子在手上啐了一口,嘿嘿一笑,“李千户,您说笑了,兄弟们的手都痒了。”

李镔满意地点点头,伸手狠狠一拍小麻子地肩膀,“好好打,要见血。”

小麻子一咧嘴:“弟兄们,干活……”

……

华钢依稀看到前方有一团白雾,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那团白雾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白雾包裹着的似乎是一个人,一个白衣的女子。

华钢拨开层层雾气,看到了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孔,眼睛微微闭拢。他拼命地想这是谁呢,在哪里见过……那女子猛地睁开眼睛,一双血红的眼睛,一会就涌出了汩汩的鲜血。

华钢猛然惊醒,原来是一场梦。

哎呦,他感到屁股上一阵剧痛,伸手一摸,满手的鲜血,这才想起自己是被关在王府的大牢里,还被用了刑。

不过看着鲜血淋漓,但伤势其实并不重,李镔在膝盖上那一弹是两人年少时约定的暗号,这是铁哥故意做的“苦肉计”,但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死了一个采花贼要搞得如此神秘。

正思虑间,一阵阴风呼啦一声吹进牢房,牢门“吱呀”地动了一下。华钢勉强支撑着站起来,发现这牢门并没有上锁。

走出幽暗的牢房,外面静悄悄的,仿佛除了华钢这个世间就再也没有别的活物。他望了一眼前面的通道,昏黄的灯火逐渐被黑暗吞没,看不到尽头。

他咬着牙,轻手轻脚地往前走,整个过程出奇地顺利。华钢走出牢房,外面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可下一步该往哪里去呢?铁哥啊,铁哥,你这个‘苦肉计’到底是想干什么……”

星星点点的夜空下,华钢有些迷惘地望着前路。

“你……你……”

突然,不知从何处响起一个颤抖的声音。

华钢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墙角露出半个瘦削的人影。他忍着痛,噌地跃出三两步,一伸手就将那人拎了出来。

“你……谁啊,你……想干什么?”那人闭着眼睛,双手在空中乱舞,却碰不到华钢分毫。

“安静,再动要了你的命……”华钢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那人好似被施了定身法,全然不敢动了。

“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华钢冷冷地说。

那人迟疑了一下,又迅速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犹犹豫豫地回答:“我姓余……名一子。”

“余一子,你是王府的人?”

余一子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我不是王府的人。”

“那你深更半夜在王府干什么?”华钢厉声问。

余一子咽了口口水,“我……是来下棋的……”

“下棋?”华钢抓住他的右手一用力。

“是下棋,是下棋”,余一子哭丧着说:“我是个棋士,燕王喜欢下棋,所以经常招我来王府对弈……”

“那你对王府很熟悉罗?”华钢冷冷地问。

余一子添了一下嘴唇,“你想让我带你出去?”

华钢微微点头,“可以这么说,但出去之前还想让你带我去一个地方。”

夜空下的王府像一座鬼城,层层叠叠的宫墙和殿阁在黑暗中影影绰绰难以分辨。

太祖爷对藩王府邸的规模有十分严格的规定,但燕王府比较特殊,它是在前朝太子居住的“隆福宫”旧基上修建而成,故而比一般藩王府的规模更大。

此时,在王府外朝的官署之间,忽然闪出一个瘦削的身影,在他身后一个高大的黑影将它团团罩住。余一子往身后瞟了一眼,那个凶神恶煞般的黑影像是随时要将他生吞了一般,吓得他不敢再回头。

不知走过了几间殿堂,余一子突然停了下来,他眯起眼睛左看右看,好一会才悄声说:“好像就是这……”

“看来你也不是很熟么。”华钢在他背后冷冷地说。

余一子一缩脖子,“这……殓房,我从没来过啊。”

华钢看了看周围,狐疑地望了一眼余一子,“这里离大牢不远,你就是带我兜圈子么。”

“我……只听过啊。”余一子有些绝望地说。

华钢不再多言,推着他进了一个漆黑的小院。

院子不大,只有一排三间正房。

“你去看看。”华钢一推余一子。

余一子腿肚子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英雄,您高抬贵手,这地方阴气太重,我这人身子骨弱,受不住……”

华钢两眼一瞪,刚想开口。

余一子磕头如捣蒜,“英雄,英雄,我不会跑的,我一定带你出去,可是这里我真不敢进去。”

华钢也觉得有些难为他了,便丢下他,自己走到第一间房前用手一推,门牢牢地锁着纹丝不动。

他又走到中间的房门口,门同样锁着,华钢略失望地走向最后一间房,用手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

余一子“呀”地惊叫了一声,华钢狠狠瞪了他一眼,余一子立刻闭紧了嘴巴。

华钢伸手掏出火石,一步跨了进去。

“哎,等等我……”余一子突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也窜进了屋子。

“你不是不敢进来么。”华钢回头问道。

余一子有些为难的撅了撅嘴:“我……一个人在外面更怕……”

华钢不再理他,在屋子的墙上找到一只灯笼用火石点燃。有了灯火,依稀可以看清屋内的景象。

这屋里空****的没有一件家具,只有中间排了一排竹榻,其中一张上面用白布盖着,应该就是一具尸体。

华钢三步两步走到竹榻前,一手提着灯笼,一手将白布掀开,下面果然就是清晨发现的那具尸体。

“前面来!”华钢冲着躲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的余一子说。

余一子一脸茫然,不知华钢想要干什么。

“提着灯!”

“噢。”余一子乖巧地接过华钢手中的灯笼。

华钢伸手去摸了摸尸体的脚踝,没错,果然戴着一串铃铛,应该就是那采花贼谷才。

但有些地方不对!华钢心里突然冒出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