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鹰始挚

五天后,一名小道士路过玄机子的房间闻到一股恶臭,便突然想起好久没见到过大师兄了。他推门进去一看,吓得屁滚尿流地爬了出来,原来屋内躺着一具开始腐烂的小道士尸体。

锦衣卫百户华钢绷着脸走进玄机子的房间里,一眼就看到地上的那具尸体,他脑袋嗡了一声,一阵眩晕,旁边的校尉赶忙上来扶住他才没有倒下。

那日在经历司的小院里,朝天宫的情报迟迟未到,华钢就预感道戊丁可能有危险,他知道不能说服上司皇甫为了一个内桩点齐人马冲进朝天宫,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去内官监拜见了刘通。

刘通倒是对这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华钢印象深刻,虽然还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却对华钢的问题一一如实回答。华钢马不停蹄地拿着刘通的证词去找皇甫志高,想着让上司立刻带着人马去朝天宫抓人。

可是这回他找遍了整个镇抚司都没找到上司皇甫志高的身影,后来才知道,老皇甫和钱经历两人等华钢走后就到南市楼○1喝酒听戏去了。等他再次见到上司皇甫志高已经是第二天了,皇甫志高看了证词,倒也不敢怠慢急忙把事情禀报了给指挥使,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是刚刚从兵部贬下来的,所以特别谨小慎微,沉吟了半饷还是幽幽地说了一句,“你们查实了再说。”

这一圈下来,华钢只能干瞪眼,他又赶到了经历司,经历司的人说道戊丁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华钢的心就已经沉了一半。

直到今天锦衣卫又接到从兵马司转来的案牍,华钢才能带着人第二次进了朝天宫。

华钢看着地上的尸体,瞬间仿佛又回到了战火纷飞的年月,又看见了那些被逐渐遗忘在那片大漠上的弟兄。

“十三啊……十三……”,口中喃喃地念着同袍的名字,脸颊上的伤疤剧烈地痛起来,天地开始旋转。

“钢子!钢子!……”,皇甫志高沙哑的嗓音从遥远的地方传进耳朵里,再是那张若隐若现胖乎乎的圆脸。

“钢子,你怎么啦?”

华钢的神智慢慢地回来了,他看到皇甫志高正关切地看着他,身后跟着经历司的钱经历。

“大人……”,华钢被校尉扶着勉强地抱了抱拳:“大人,没什么,卑职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上司皇甫拍了拍华钢的肩膀道:“没事就好,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我们还是做好眼前的事吧。”

华钢点了点头,“大人说的是。”说着他用右手拍了拍自己脸颊上的疤痕,打起精神蹲下来查看“道戊丁”的尸体。

一直跟在皇甫后面的钱经历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这道戊丁是我五年前刚到经历司做的第一个内桩,当时听说朝天宫要送一批做过法事的珍珠到礼部,我便通过珠宝商人做了手脚,本以为这小道士没什么大用,后来发现这小子观察入微很有潜质,没想到就这么没了。”

“华大人,你可得好好查,务必找到真凶,这道戊丁也算是我们锦衣卫的人,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钱经历愤愤地说。

“老钱,我们钢子办事,你放心好了,一定会抓到那个凶手”,皇甫志高接过话头说。

华钢此时正全神贯注地检查尸体,完全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尸体是脸朝外半依在书桌桌腿上的,看来是转身准备逃跑的时候被人从正面袭击了。腹部有一道伤口,应该就是致命伤,华钢初看了下刀口是从左侧斜刺入体内的,以此推测凶手应该是个左撇子,但华钢的印象中玄机道士端茶的应该是右手,应该不是左撇子,那就是说现场除了死者道戊丁和玄机还有一个左撇子,这倒是跟道戊丁前两天带来的情报吻合,玄机这里确实藏了个人,但这么看来藏了的这个左撇子应该不是 ‘火解’的青峰了,但那又会是谁呢?

华钢一边检查,一边想着这些问题,尸体的右手紧紧抱住桌腿,难道道戊丁是在暗示什么,华钢站起来翻看了一下书桌上面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心里有些黯然,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他摸着脸颊的疤痕把自己想象成道戊丁,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翻看桌面上的东西,手心里微微地出汗,屋子的主人随时会出现,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物件。

对了,华钢刷地蹲下来扭着头看向桌面的背面,这里果然有一个暗格,他心头一颤,或许就是这个发现害死了道戊丁,他伸手往里面一摸,不出所料,空****的什么都没有。

华钢重重地朝自己头上拍了一掌,上司皇甫和钱经历正在聊天,被华钢的举动吓了一跳。

“钢子,怎么啦?”,皇甫关切地问道。

“大人,清心小道士所说那个盒子原先应该就是藏在这里”,华钢嘴唇微微抖动,声音有些颤抖。

皇甫吃力地蹲下来看了看,叹了口气道:“钢子,你怎么会猜到这个盒子会在玄机的手中。”

“卑职从清心小道士的口中得知,那日内官监的刘公公来的时候带着一个漂亮的小盒子,我就疑心是他拿了一件宫内丢失的首饰来找青峰算账”,华钢回答道。

“刘通和青峰不都是那件偷卖宫中财物案子的嫌疑,怎么会又拿着这首饰搞这一出”,皇甫有点奇怪地问。

“正是由于这个举动才排除了他们参与其中的嫌疑”,华钢站起来说道。

皇甫志高茫然地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大人,你想如果刘通参与其中,大可不必在这个时间点上亲自上门联络青峰。”

“难道他就不会是故意如此”,皇甫的嘴角上翘,对自己能想到一个绝妙的好问题有些沾沾自喜。

“不会,这个时候刘通如果知情对朝天宫应该是唯恐避之不及,只要不跟朝天宫扯上关系,以目前的锦衣卫绝对不会查到他的头上”,华钢继续说:“而他亲自前来只能说明就连静虚死在内官监,他都未必知晓。”

“静虚真人死了?”,在一边的钱经历眼珠瞪得老大。

“老钱,不是你想的那个静虚,你去再看看尸体上有什么发现”,皇甫志高赶忙岔开话题,钱经历狐疑地转过身去。

皇甫志高接着又问:“那青峰呢?”

“大人,如果青峰是他们一伙的话,后面的举动都无法解释了。”

皇甫志高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也是,不过他究竟是不是 ‘火解’现在还没法证明啊。”

正在这时,“你们快来看看,这是什么?”,钱经历突然叫起来。

华钢和皇甫志高一起凑过去看。

钱经历指着道戊丁左手的地方,因为尸体左臂是垂下来的,左手掌正好盖住一块地面,仔细看便可以发现手掌盖住的地面上有些血迹。

“有字?”,华钢惊呼道。

钱经历点了点头。

华钢靠过去蹲下,小心的挪开道戊丁的手掌,下面确实有一个用血写的字,不过没有写完。

“一横,一竖……”

“这不是 ‘燕’的起笔?”,皇甫脱口而出道。

三个人相互看看,气氛变得有些异样起来。

注:○1朱元璋为了繁荣市场,在京师营造了十六座官营的酒楼,南市楼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