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西河

韩道追上华钢，问起丫鬟胡莲儿不识字是不是有了证据。

华钢转身看了看崔皓：“崔副使已经帮我们试过她了。”

韩道也看向崔皓，焦急地问：“快说，快说。”

崔皓将头转向华钢，面露问询之色。

“你说吧，我们都听着呢。”华钢笃定地说。

崔皓脸一红，有些踌躇地说：“胡莲儿……认字。”

华钢吃了一惊，赶忙追问道，“崔副使，你是按我说的做的么？”

崔皓点点头，道：“昨日我就是按照华百户的吩咐去试的。”

韩道看看崔皓，又看看华钢，不满地问：“华兄，你让小崔子用什么法子去试她？”

华钢挥了挥手，示意崔皓详细说说经过。

崔皓缓缓道：“昨日，我本想再去给李乐官把脉，在路上遇到两位上官。”

“这我们知道。”韩道不耐烦地说。

“华百户就让我试试胡莲儿到底识不识字。”崔皓继续说。

“那你是怎么试她的？”韩道又问道。

崔皓脸又红了，望了一眼华钢，吞吞吐吐地说：“华百户让我故意写一张与前次药方一模一样的方子，只是调整了一下几味药的顺序。”

“你这是想干什么？”韩道朝华钢翻了个白眼道。

“你们想，如若胡莲儿不识字，自然不会去注意方子上的字，就算她对字形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也不会知道这张方子是一摸一样的。”华钢解释道。

“她识字呢？”

“那她自然会注意药方上的字，当她记起这两张方子用药是一摸一样的时候，定然会提出这样的疑惑，既然一摸一样为什么还要再写一次。”华钢又解释道。

韩道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转身问崔皓，“结果呢？”

崔皓皱了皱眉头，说：“胡莲儿问我是不是弄错了，怎么开了一张一摸一样的方子。”

韩道点点头，他恶意地笑着转向华钢：“华兄，你也有看错的时候。”

华钢低着头，不说话。

崔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崔子，你想说什么就说。”韩道不乐意地说。

“两位上官，我知道你们想替胡莲儿洗脱嫌疑。”崔皓顿了顿，继续说：“我也不愿意相信她就是凶犯，可……”

“胡莲儿的父亲并不是李老四杀的。”韩道见崔皓有些不服气，脱口反驳道。

“韩主事为何如此肯定？”崔皓诧异地问。

韩道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懊丧地望向华钢。

华钢冲他点点头。

韩道便把胡莲儿所说的前因后果又跟崔皓说了一遍。

崔皓听后，沉吟了半晌道：“原来如此。”

“不过……”崔皓张了张嘴。

华钢抬头看了看崔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些都只是胡莲儿的一面之词。”

“胡莲儿还是有嫌疑。”韩道有些兴奋地说。

其他两人沉默地点点头。

又过了几日，李老四的案子还是毫无头绪，李嫣的身体倒是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这天清早，华钢独自一人穿过垂花门来到后院。这些天来，天气都不错，但秋风已经一日紧过一日。

华钢拉了拉衣领走入院子，他想再去秘道的杀人现场勘验一次，说不定还有蛛丝马迹。

他刚走到山腰，一抬头却发现栖云亭内竟然早就有人在了。

一个纤细的身影，身着石榴裙，一头青丝绾成发髻，一条翠绿的织带搭在两肩，随着身形上下飞舞。

华钢看呆了，一时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仿佛飞到了那一轮明月之上的宫阙里看那嫦娥仙子翩翩起舞，有无数神鸟凤凰比翼齐飞，又仿佛到了那座哀怨凄婉的长生殿里看那杨家玉环醉生梦死，成群珍禽仙鹤唳叫哀鸣。

一曲舞罢，神鸟依依不肯离去，珍禽亦是盘旋不肯高飞，华钢更是神魂颠倒，恍然不知所以。

“啪、啪……”一阵清脆的掌声将华钢拉回今昔。

一个高大的白色身影缓缓出现在凉亭中。

“绝妙，绝妙啊。”崔皓操着生涩的口音，大声的夸赞道。

“崔副使？”李嫣诧异地叫道。

“见笑了。”李嫣拜了个万福道：“小女子的舞不登大雅之堂，生病这几日舞艺都生疏了。”

“李乐官太谦虚了。”崔皓继续说：“下官化外小邦之人，今日能见到此舞，真是三生有幸啊。”

“敢问李乐官，此舞唤作何名？”崔皓心驰神往地问。

李嫣低头腼腆地一笑，道：“崔副使，过誉了，此舞名曰‘羽衣霓裳’。”

崔皓张大了眼睛，怔怔地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唐明皇谱曲，杨贵妃所编的那支舞。”

李嫣浅浅地一笑，道：“正是这支舞，是我师兄将它从古籍中复原出来的。”

崔皓一躬到地，恭敬地说：“敢问此舞所配的乐谱李乐官可有？”

李嫣面有得色，答道：“有啊，崔副使有兴趣？”

崔皓点点头，道：“下官粗通音律，特别钟情于天朝的一些古曲，不知道下官有没有缘分可以一睹此曲。”

“当然可以，我去拿来给你抄写一份便是了。”李嫣十分大度地说。

崔皓像是捡到宝贝似得，连连道谢。

“好曲子本就是要让更多人来弹奏，走吧，随我去房里取。”李嫣欣欣然地说。

“作为医者，下官还是想奉劝李乐官，您身体新愈，还是不能太过操劳。”崔皓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对李嫣严肃地说。

李嫣也觉得有理，低下头红着脸说：“那休息几日再练了。”

崔皓继续说：“下官再给你开个方子，固本培元。”

“都说知音难觅，这不是挺容易的么。”看着两人说说笑笑远去的背影，华钢心里苦涩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