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寒姑

华钢独自站在栖云亭里,雨水暂歇,四下里偶有滴答的檐头水声,一阵秋风吹过,又想到刚才的白衣女子,透心的寒气从脚底穿到头顶。

他想起什么,赶忙几步跳下假山往通向二进的垂花门跑去。

刚要进到二进的院子,“哎呦……”一个身影倒在地上,华钢站定一看原来是礼部主事韩道。

“华兄,你干什么啊。”韩道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没好气地埋怨。

“深更半夜,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华钢也是一肚子的气没地方发泄。

韩道表情严肃,凑到华钢跟前压低声音道:“我看见鬼了,”他眼珠突出,干涩地补充:“一个女鬼。”

华钢一把揪住韩道的胳膊,“你也看到了?”

韩道神秘地一笑,“何止女鬼,我还看到某人在亭子上翩翩起舞。”

华钢一把将韩道推开,韩道差点摔在地上。

韩道跳着脚叫道,“你再这么欺辱我,明天使团所有的人都会知道你今晚干的事儿。”

“你……”华钢抬手指了指韩道,又放了下来。

“我也不是成心的,酒喝多了晚上就要如厕,就见你鬼鬼祟祟地进了后院,我就躲在垂花门里看了一会,没想到……”韩道嘿嘿一笑。

华钢一甩袖子,“不跟你计较,我还有事儿。”他不再搭理韩道自顾往西厢那边走去。

“华兄,你去抓鬼么,等我一起……”韩道神经兮兮地望了一眼后院,朝栖云亭吐了吐舌头,赶忙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西厢的乙字号房门前。

“女鬼在这里?”韩道看了一眼华钢。

华钢没有说话,抬手就咚咚地敲门。

“莲儿姑娘,莲儿姑娘。”

但敲了半天,屋内没有任何的反应。

华钢转身对韩道说:“看来刚才的白衣女子应该就是这个莲儿。”

“你怎么知道是她?”韩道似笑非笑地问。

“我听到她从房里出来。”华钢瞪了一眼韩道。

“深更半夜,听闺房的墙根可不是什么君子所为。”韩道搓着双手,抖着一条腿斜眼看着华钢。

华钢刚要发作,乙字号的房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华钢往后退了一步,韩道更是一溜烟地躲到了华钢的身后。

两人屏住呼吸朝前看去,只见从门后探出一个脑袋。

“你们……你们……在我房门口干什么?”一个畏畏缩缩的女子声调。

“你……你是人还是鬼?”韩道躲在华钢身后用同样畏畏缩缩的声调问。

“你们才是鬼!色鬼!你们深更半夜在我房门口想干什么?”女子声调变得泼辣起来。

没错,这就是丫鬟莲儿。

“你……谁知道你是不是独头鬼,你有本事给我们看看你的身子。”韩道从华钢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大声说。

“无耻的酒鬼!下十八层地狱的登徒子!三更半夜要看人家的身子!”莲儿越说越激动,直接从门后转了出来。

华钢细细打量莲儿,只见她粗粗挽了个发髻,上身穿了一件贴身的袄子,下面一条罗裙,披了一件披风,没什么异样,刚才在后院的白衣女子又是谁呢?

韩道见莲儿不似鬼怪,也壮起胆子从华钢身后跳将出来,指着她喝到:“你这丑奴儿不照照铜镜,本官要来看你的身子!”

莲儿气急了,“好你个酒鬼!登徒子!我跟你拼了……”

说着就要伸手抓韩道的脸,韩道也不示弱,张牙舞爪地准备回击。

华钢完全没有预料情势会演变成这样,想要伸手去拦住莲儿,又碍于男女之防不敢上前。

“莲儿。”

眼看局面要不可收拾,隔壁甲字号的房门开了。

乐官李嫣穿了一袭白色衣裙,外面又罩了一件白色披风,一头乌黑的秀发披在脑后,信步走了出来。

华钢心中一喜,喜的是风波总算有了转机,又是一惊,李嫣的装束让他想到了后院中的那名白衣女子。

正思量间,李嫣已经走到了他们近前。

她对着自己的丫鬟呵斥道:“莲儿,不得无礼。”

那莲儿见到自己的主人来了,委屈地走到李嫣身边,带着哭腔道:“小姐,他们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地在我的房门口,想对我图谋不轨。”

说话间,眼泪就落了下来。

“什么图谋不轨,我们就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鬼?”情急之下韩道也是脱口而出。

“鬼?你才是鬼!色鬼!”莲儿用泪汪汪的眼睛狠狠瞪了一眼韩道。

“华百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嫣的声音此时听来有一份不容置疑的威严。

华钢微微一怔,抿了抿嘴巴开口道:“李乐官,可能是我们弄错了,但也绝不是无中生有,待到真相大白之日,在下一定会将原委如实相告。”

李嫣目光锐利地看向华钢,华钢也正视她,两人目光相接,各自转过头去。

“既然华百户如此说了,那小女子就等着你的真相。”说着李嫣便在莲儿耳边低语几句,转身回屋去了。

莲儿听了自家主人的话,朝华钢和韩道两人啐了一口,哐当一声将门关上了。

华钢望了一眼韩道,韩道双手一摊,摇了摇头。

“华兄,算了,我看这回是你搞错了。”韩道不无揶揄地说。

华钢没有答话,自顾将手伸进自己的怀中,里面藏了一方白色的绢帕。

这方绢帕正是刚才从栖云亭中所得,华钢心里默默念叨,这白衣女子的身份或许就在这方绢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