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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见的第一个人是住在市川市行德的八木泽伸造。

把犯罪资料馆的面包车停在附近的投币式停车场后,寺田聪和绯色冴子向八木泽的家走去。八木泽家位于古老住宅区的一角,是一栋小巧的独栋房子。

大概是年代久远的缘故,墙壁有点儿脏。

按响门铃后,门开了,一个中等身材的老人走了出来。他满头白发,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今年应该八十岁了,但看起来感觉快要九十岁了。

寺田聪自报家门说是警视厅附属犯罪资料馆的,八木泽用沙哑的声音说:“请进。”

就算是八十岁高龄,说话声音也不至于这么毫无生气,也许十五年前女儿去世的时候,他的时间也停止了吧。

寺田聪他们被带到玄关旁边的一个不足十平方米的客厅里。作为一个独居的老头子,这里出人意料地收拾得整整齐齐。

“护理员每周来一次。”八木泽似乎看出了寺田聪的想法,说道。

寺田聪和绯色冴子端坐在有些年头的茶几前。八木泽用摇摇晃晃的手沏了绿茶。寺田聪道谢后拿起茶杯,绯色冴子一言不发地环视着室内。寺田聪一边祈祷绯色冴子不要说奇怪的话,一边开口道:

“就像我在电话里说的,我们警视厅附属犯罪资料馆保管的案件调查文件有不完整的地方,为了补充这些资料,请允许我提几个问题。很抱歉让您想起痛苦的事情,还请您多多包涵。”

“好。”八木泽点了点头,像下定了决心似的坐直了身子。

“我想问一下当年3月22日的一些事情。上午10点50分左右,您接到织江小姐跳轨自杀被送到医院的消息后,就立刻赶往医院了,是吗?”

“……是的。织江受了重伤,双腿截肢,要接受紧急手术。在医院时,我着急地打电话到细田的工作单位,但他公司的人说细田那天休班。于是,我就往他们家里打电话,但是没有人接。因为细田没有手机,所以也没法直接给他打电话。我以为他去朋友家了,就联系了冢本和夫。冢本是细田高中时代的朋友,和我是象棋的棋友,关系很好。但是,细田也没有在冢本家,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冢本担心我情绪太过激动,就赶到了医院。我向冢本打听细田可能去的地方,一个接一个地打了电话,但还是找不到细田。那段时间,织江接受了紧急手术。但是,手术已经没有意义,晚上11点50分她就停止了呼吸……”

“我想问一个问题。”

绯色冴子突然插嘴,寺田聪吓了一跳。雪女用大大的眼睛盯着八木泽。

“您从赶到医院到女儿去世,一直在医院吗?”

“当然。我女儿正在接受手术,所以我想尽量陪在她身边。”

“女儿死亡之后呢?”

“我听了医生的说明,看了死亡诊断书之后,就坐上冢本的车,凌晨1点左右回到了家。”

绯色冴子点了点头,陷入了沉默,看样子没有继续提问的打算。没办法,寺田聪只好继续问道:

“第二天,你知道了细田遇害的情况?”

“是的。22日晚上,我还是不知道细田到底在哪里,心里很着急。第二天,也就是23日下午,赤羽警署通知我,他们在荒川的河边发现了碎尸。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一直找不到细田。女儿的死加上细田被杀的消息,让我一时间茫然无措,魂不守舍。冢本联系了殡仪馆,为织江安排了24日的守夜和25日的告别仪式。在葬礼上,我女儿不叫细田织江,而叫八木泽织江。对于想跟细田离婚的织江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听说细田先生对你女儿实施过家庭暴力?”

“织江跟我商量了好几次,说她想离婚,但是细田不同意。我每次都说,你们是夫妻,再忍耐一下吧,俊之总有一天会冷静下来悔改的。织江每次回去的时候也总是说‘那再忍耐一下,因为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其实现在想来,当时的我不应该对女儿说那样的话。织江是个老实孩子,就那样一直忍耐着。作为父亲的我,却总是说些不负责任的话,一点儿也靠不住。如果妻子还活着的话,或许还能帮她出出主意,但妻子在织江十岁的时候因为癌症去世了,织江失去了可以依靠的人,最终……”

八木泽哽咽了,眼泪从那双眼睛里夺眶而出。

“……说实话,细田和织江就像是我介绍的一样。”

“怎么说?”

“刚才我说过的棋友冢本,他开了一家二手车专卖店。有一次,我带着织江去他开的店里买车。碰巧那个时候,细田到店里玩,对织江一见钟情。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细田巧妙地接近了织江,约好了见面。细田长得帅,又会说话,所以织江也没觉得他哪里不好。就这样他们开始交往,半年后就结婚了。如果那天我没有带着织江去买车的话,织江现在肯定还活着。我每天都这么想,责怪自己的愚蠢。妻子去世的时候,让我一定要照顾好织江,可我却……”

八木泽悲痛得说不出话来,开始抽泣。我把目光转向绯色冴子,问她还有什么要问的,她摇了摇头。

“谢谢。”寺田聪说着站了起来。这个老人可能是凶手吗?寺田聪陷入了迷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