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有人从拱廊屋顶上掉下来摔死了?”
赶到第二个凶杀现场的古寺,听到出乎意料的报警信息后,不由得在公寓式住宅的大门口停下了脚步。
名叫中泽的属地刑警在大个子古寺的俯视之下,不免有些缩头缩脑。他回答道:“是的。最先接到的报警就是有人说,有个年轻男子摔死了。”
一名二十来岁的男子坠落于商业街上——接到如此内容的报警后不久,警方又接到了另一个报警电话,称同在赤羽署辖区内,有四名形迹可疑的男子闯进了公寓阳台。于是刑警们便如同回放录像带似的,按照时间顺序分析了一下情况。
那个摔死了的家伙恐怕就是四个可疑男子之一吧。那么,他们又是从哪儿来的呢?从阳台上的逃生窗口,刑警们又循迹来到了公寓三楼的一个房间。房间里只有少量的血迹,而在浴室里,却躺着一具胸部被刺的男性尸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中泽一起走在通往三楼的楼梯上,古寺情不自禁地问道。
“那四个男人,就是杀人凶手吗?”
“根据报警的家庭主妇的陈述,他们四人中,一个在逃,另外三个在追。”
“摔死的,是哪个?”
“估计是追人那一边的。”
“身份呢?”
“不清楚。死者身上没带身份证之类的证件。”
古寺心想,要是被追的那个是凶手,那么追他的那三人,估计就是受害人的朋友了吧。可要是这样的话,还活着的那两个人为什么不将浴室凶杀事件通知警方呢?另一种可能就是情况正好相反,那个三人组才是凶手,他们是为了再杀一人而去追那一个的……那么,逃的那个人是否已被他们抓到并杀害了呢?
来到三〇二室的门前,古寺看着姓氏牌问中泽:“这个房间的主人是姓八神吗?”
“是的。”
古寺在记忆中搜寻着说道:
“那人的名字,不会是俊彦吧。”
中泽像是吃了一惊,立刻回答道:“是啊!就叫八神俊彦。”
古寺举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老天爷啊!”
“您认识他吗?”
“我还在少年课的时候,就处理过一个同名同姓的家伙。现在,他也应该年龄不小了吧。”
“这么说来,他原先是个‘不良少年’了?”
“是啊,是个‘资深坏蛋’。”
古寺双手戴上塑料手套后,缓缓走进了屋子。只见屋里有十多名技术鉴定课的成员正忙活着。有的在采集指纹,有的正蹲着,在地毯上滚动着黏性滚筒。
“劳驾,能让我看一下吗?”
打过招呼后,从靠里处走出了一位相识的鉴定课成员。
“哦,是古寺啊!来看看这个吧,蹊跷着呢。”
于是,古寺和中泽看了一下他手里拿着的钱包、邮寄物品等东西。
“租住这个房间的签约人是八神,可住在这儿的,像是另外一个啊。从这些东西看来,实际的住户是个叫作岛中圭二的‘牛郎’。”
古寺皱起了眉头,说道:“我去看一下死者。”
说着,他就踏进了浴室。
才看了一眼浴缸,古寺凭直觉就知道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尽管他还没仔细地检查过尸体,却已经在这个赤羽的凶杀现场感受到了与练马区独栋建筑浴室里同样的氛围。那是一种野兽特有的氛围。
古寺弯下他那高大的身躯,开始查看这具**着的尸体的下肢部分。捆住死者手脚的皮条,还有大腿上的十字形刀伤——这些都与练马区受害人身上的一模一样。
毫无疑问,是同一个凶手作的案。古寺心想,等专案组的管理官来了,必须向他提议,设立针对这两起猎奇杀人事件的联合搜查本部。
最后,古寺用食指抵住尸体的额头,向上抬起了死者那已经开始僵化的头部。看到受害人的脸部后,古寺立刻脸色阴沉地说道:“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啊……”
“那就先听好消息吧。”中泽说道。
“这个家伙不是八神。看来死掉的这个应该就是那个叫岛中的‘牛郎’吧。八神还活着。”
“能断定吗?尸体已经变化很大了。”
“要是八神的话,我一眼就能瞧出来的。他那张坏蛋面孔,再怎么变,也不会是这样的。”
古寺说着,将手从尸体身上缩了回去。
“那坏消息是……?”
古寺叹了口气,说道:
“立刻通缉八神俊彦。那小子是重要参考人[5]。”
远处传来了警车的警笛声。
八神一边十分警觉地扫视着四周,一边走到隅田川的岸边。水上巴士的停靠站就在这混凝土浇筑而成的河岸旁。从河底伸出了四根坚固的立柱,支撑着一块长约二十米、宽约四米的极厚的板子。可是,通往那儿的道路却被一道金属栅栏挡住了。环视四周,也没看到有类似指示牌之类的标记物。
这时,环七线的大桥上开过去了两辆警车。
八神焦躁不安地返身走上台阶,终于发现了一间小房子。小得就跟单独将电影院的售票处切割出来了似的。里边坐着一个像是公司职员的小老头。
“我要坐水上巴士。”
听八神这么一说,小老头就问道:“要去哪儿?”
八神看到了小屋墙上的时刻表。可那上面罗列了许多线路,十分繁杂,让人一下子理解不了。
“今天,就只剩下去两国[6]的一条线了哦。”
“两国?”
八神在脑海里飞快地检索起相关道路来。就眼下的东京北部来说,那儿要偏东许多。隅田川流域这儿我不熟悉,可到了两国就能坐JR[7]线的电车,换乘两次不就能到六乡了吗?再说,那里离岛中的公寓也足够远了。到了那里就不必在意车站里面的监控摄像头了。
“到两国要多少钱?”
“一千日元。”
“船什么时候开?”
“四点五十分。还有十五分钟。”
“好嘞。就坐这个了。”
八神掏出了钱包,却被小老头伸手制止了。
“上船后再付钱。到点后,我会带你去码头的。”
“好,我知道了。”
八神在售票处又待了一会儿,盯着简介牌看了一会儿。这个公交公司的正式名称似乎是“东京水边航线”。而八神现在所处的地方叫作“神谷停靠站”,到两国的时间则是下午六点六分。
看来七点前能到医院了。虽说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一小时,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不坐这水上巴士,为了避人耳目而大兜圈子的话,恐怕还得多花两小时呢。
八神回到河边,在一条木制长凳上坐了下来。眼前,隅田川波澜不兴,正缓缓地流淌着。几只水鸟浮在水面上,随波逐流,自在逍遥。近距离这么一看,河面还是相当宽的。从这儿到用混凝土筑成的河对岸,居然有一百五十来米。
八神正茫然眺望着日近黄昏的景色,发现河对岸似乎有所学校。围墙中,身穿体操服的女高中生的身姿隐约可见。
原先被我骗过的,就是那么大的孩子啊。
八神的脑海里,那些想忘也忘不了的记忆又复苏了。
那些梦想被毁灭了的孩子的眼神——
伴随着苦涩的悔恨,八神回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坏事。
跟他提起这事的,是个自称电影导演的家伙,也即所谓的“业内混混”吧。那家伙说,有个来钱快的活儿,于是八神马上就参与了。
他们在电影试镜的杂志上打了个广告——“招募V类电影[8]的女一号”,下面写着征集想在演艺界出人头地的女孩子。对象仅限于初中生和高中生。试镜费用一人三千日元。
他们之所以将年龄和费用都设定得这么低,完全是因为考虑到,女孩子们即使发觉自己上当了,想到这个数额也只会忍气吞声。
不久之后,在那个挂出“演艺公司”招牌的公寓里,他们就收到了两百多份简历。浏览后,八神不由得暗暗吃惊。因为超过一半的应聘者都是来自单亲家庭的孩子。这些拥有不幸命运的少女都在做着自力更生的美梦吧!但她们竟然遭受了来自自己毫无责任感的欺骗……照片上一张张笑脸是那么灿烂,简直是看了都叫人心疼……可是,即便是外行,看着这一张张脸蛋儿也知道,她们想在演艺界一鸣惊人,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预定的试镜日很快就到了。试镜是在一个租金为每小时五千日元的会场里进行的。那些付了三千日元现金的女孩子,一定是心潮澎湃、满怀希望的吧!
冒充导演的八神与那个“业内混混”,先是搞了个“一面”,一下子就淘汰了一百五十来人。
在“二面”时,他们又刷掉了四十来人。
剩下的十人,则一个个地被叫到另一个房间里进行“终面”。她们根据八神瞎编的剧本,表演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小品。那些女孩子表演起来十分卖力,可她们的演技只有校园活动级的水平。看得出来,她们没一个接受过真正的表演培训。
于是“业内混混”便教训她们“太天真了”。然后再把她们一个个地叫到隔壁房间里,单独宣布“不合格”的结果。
十个女孩子中,有三个当场就哭了。另外七个,不是呆若木鸡,就是差点儿背过气去。三千日元的零花钱打了水漂,自己的梦想也碎了一地。这意味着,她们才十几岁就被告知自己是“毫无价值的垃圾”。
八神心想,我从什么时候起成了加害者的呢?想当年,自己不也是个因为他人的毫无责任感而惨遭不幸命运的少年吗?可现在呢,自己居然成了主动伤害他人的加害者了。
女孩子们垂头丧气地回去之后,八神就与那个“业内混混”平分了到手的六十万日元的现金。这时,那个诈骗搭档竟然用不堪忍受的口吻说道:“一个个的,尽是些丑八怪啊!”
八神一听这话,无名火冒穿了天灵盖,将那个“业内混混”暴打了一顿,还把所有现金都卷走了。后来,突然良心发现的八神还想用这些钱去帮助一些不幸的孩子。但他拖拖拉拉的,结果那笔钱就全被当作生活费用光了。就在这时,他得知了骨髓捐献登记一事。
“船来了!”
抬头一看,只见刚才小屋里的那个老头,已经来到了水上巴士的停靠站,正在挪开金属栅栏呢。
八神站起身来,见一艘有点儿像近现代那种画舫模样的、船体扁平的船,正从隅田川的上游方向缓缓驶来。这条船的船身上写着“大波斯菊”几个字,整艘船宽约七米、长约三十米。驶到停靠站附近后,船先是停止前进,然后横向移动着靠了岸。
八神走在舷梯上时,心里还在想:接受捐赠的人要是个孩子就好了——他希望接受他骨髓捐赠的白血病患者是个小女孩。此时他的眼前已经浮现出了被医生告知痊愈而喜出望外的母女俩的身影,以及解除了生命危机、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少女的笑脸。
上船后,一位年轻的女乘务员微笑着迎了上来。
“欢迎乘坐‘水边航线’。”
“就在这儿交钱吗?”
“请到那边的前台去付款。”
说着,女乘务员指了指占据了船体前半部分的客舱。
八神通过一道自动门,进入客舱,见左手边有个十分窄小的前台,另一位女乘务员正在那儿等着呢。付过了到两国的船费之后,八神就在最后一排座椅上坐了下来。
到了这会儿,八神才注意到这条船并不是日常的交通工具,而是一条以旅游观光为目的的游览船。船体的左右两侧为了便于观光,安装了整面的玻璃墙。窗边是三人长凳,而船中央则排列着四人长凳,共有十多条。照此看来,最多能承载两百来人吧。可让人吃惊的是,眼下除了八神,只有四名乘客。
大船缓缓地离开了停靠站,开始朝隅田川的下游驶去。船速大概跟人跑步时差不多。船内的广播里断断续续地播放着导游录音带。
八神看了一阵子河两旁那连续不断的混凝土岸壁。或许是此刻太阳已经落山了的缘故吧,两边的护岸工程似乎已变成两面无穷无尽的黑色屏幕了。过了一会儿,八神才像突然想起似的看了一下船舱的顶棚——没看到监控摄像头之类的东西。慎重起见,他又站起身来,穿过自动门,来到了后甲板上。
暖风阵阵,可吹在脸上并不怎么受用。甲板上排列着长凳,上面虽然也有顶棚,但左右船舷都是与后甲板相通的。嗡嗡作响的引擎声中,螺旋桨搅起的水花打破了河面的平静。
见这里也没有监控摄像头,八神这才放下心来。他先去上了个厕所,然后回到船舱,在原先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大约过了五分钟,窗外右前方,出现了一个亮着橙色电灯的停靠站。有四个男人的身影,如同剪影一般浮现在那儿。其中一个摇晃着手电筒,像是在发信号,估计是停靠站的管理人员吧。
“荒川游园停靠站到了。”
船内的广播声简短播报之后,船就慢慢地靠岸了。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有三个男人走过舷梯上船来了。还好,这三个男人不是在赤羽拼命追他的家伙。
解除内心的紧张之后,八神心想:假如能这么着直达两国,也就算是平安无事了吧。估计在两个小时之内,就能到医院了吧。
船又开动了起来。现在是下午五点十分多一点儿。
听到了像是泡沫破灭似的声响后,八神抬头看去,见坐在与他隔着一条通道的邻座上的中年男子,刚刚打开了罐装啤酒的盖子。许是察觉到八神的视线了吧,这个身穿灰色西服的男人朝他看了一眼。
八神用眼神跟他打了个招呼。
对方也对八神点了点头。随即便微笑着递给八神另一罐尚未打开的啤酒。
“怎么样?喝点儿吧。”
“欸,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啊,我一个人也喝不了啊。”
倒也正用得着啊。
“不好意思了。”
说着,八神就伸出手去,打算跟他做个伴。
可随即,八神又说:“算了。我还是不喝了吧。”
“怎么了?”
“正减肥呢。”
中年绅士听了微微一笑,将已经递出的啤酒罐又放回到折叠式桌子上。
八神装作观赏周围风景的模样,不动声色地观察起这个能毫不在意地与长着典型坏蛋面孔的自己搭话的中年男人。结果发现对方并没有喝那罐已经打开了的啤酒。而原先递过来的那一罐也仍放在桌上,纹丝未动。
这时,广播里响起了女播音员的声音:
“为了便于乘客们观赏夜景,请允许我们将船舱里的照明灯调暗一些。”
话音刚落,顶棚上的电灯就熄灭了,船舱里顿时暗了下来。八神将那个小背包挎在肩上,站起身来。
他心想:我可能轻敌了。说不定在赤羽坐出租车那会儿,我就被什么人给盯上了。想必那家伙看到我坐上水上巴士后,就通知同伙在下一站等我。当然了,这也可能是我在疑神疑鬼……但在眼下这种情况,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呀!
来到了后甲板上之后,八神看到有个像是自由职业者的家伙正坐在长凳上抽烟呢。现在明明已是日落黄昏了,可他却还戴着墨镜。八神从他面前经过后,站在水花四溅的船尾处。
这时,他感到有股淡淡的刺激性气味钻入了他的鼻子。用视线朝这股药水味道寻去,八神从那人的长裤口袋边缘,看到了一块白色的纱布。
八神想起,船上的两名乘务员都是女性,真要出点儿什么事,是一点儿也依靠不上的。他朝一旁看了一下,见几十厘米之下就是隅田川那黑乎乎的水面。
可是,眼下是十一月底,要他跳进混浊的河里,还是鼓不起勇气的。于是八神决定赌上一把:先发制人!现在,后甲板上只有自由职业者模样的这么一个人,且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先把他揍趴下塞进厕所再说。要是搞错了,就干脆将他打晕算了,免得他啰里吧唆地喊冤枉。
八神离开了船尾,开始朝那个男人走去。
可就在这时,客舱的自动门开了,走出来两个乘客。一个就是刚才请八神喝啤酒的中年男人,另一个则是个三十岁出头,但没什么显著特征的男人。
在那两人靠近之前,八神就已经来到了自由职业者模样的男人跟前。
那人扬了扬眉毛,像是在墨镜下眨了下眼睛,并做出了惊讶的表情。然而,他的右手却若无其事地伸向了裤子的口袋——这个动作自然也没逃过八神的眼睛。
八神飞快地抓住了那人的手腕。那人的手里已经攥着一块纱布了。八神用双手将他的胳膊往上扭,并让白色的纱布顶在他的鼻子上。
强烈的药水味冲入了鼻孔,刹那间连八神也觉得头晕目眩。而与此同时,那个自由职业者模样的男人更是浑身无力,当场瘫倒。
看到这一幕的另外两个男人,立刻直奔八神而来。八神脚步踉跄地逃向船边。因为他很清楚,按照自己眼下的状况,是怎么也敌不过两个人的。选择了游泳而非打斗的八神,以长凳为跳台,纵身跳向河面。
可就在此时,从其背后伸来的两只手抓住了八神那已经凌空的右脚脚踝。结果,他就倒挂在船舷之外,脑袋则浸泡在了河水之中。
周围水声滔天。在水下旋转着的螺旋桨的声响,剥夺了八神的听觉。他拼命地吐气,可河水还是毫不容情地流进了他的鼻孔。
这样下去,必死无疑!正当八神即将陷入恐慌之际,或许是不堪其重的缘故吧,抓住他脚踝的两只手中,居然有一只松开了。八神赶紧用尚能自由活动的左脚,猛踢还揪着他右脚踝的手。
蓦地,随着脚踝上压力的消失,八神全身都沉入了河水之中。一阵巨大的轰鸣声过后,他知道螺旋桨已在他脑袋左侧不远处过去了。随后,那个积满了空气的小背包就起到了救生圈的作用,把他的身体托到了水面。
浮出水面后,八神就拼命咳嗽,尽量将吸入肺部的水都吐出来,与此同时,也紧盯着逐渐远去的水上巴士的后甲板。
他看到袭击他的那两个男人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离开了船舷,又看到有个女乘务员从里面跑出来。那两个男人笑着,像是在照料醉汉似的扶起那个戴墨镜的男人,回客舱去了。
八神踩着水,让自己镇静下来。隅田川的水黑漆漆的,但并不臭,或许是心理作用吧,觉得有些滑腻腻的。随后,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就朝较近的左岸游去。距离约有五十米吧。
混凝土护岸上固定着一架金属梯子。八神抓住梯子往上爬,一会儿就爬过了两米来高的岸壁,来到了地面。
八神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同时也窥视了一下四周。那儿像是一条修在隅田川河边的步行道。路面很宽,铺设得很好,前后都在黑暗中延伸出去老远。但空空****的,看不到一个人影。步行道上方还有一道土堤,而再往上,就是高速公路的高架桥了。
八神拼命转动脑筋。要讲地名的话,这儿到底是哪里呢?一点儿都摸不着头脑。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老在这里待着是绝对不行的。敌人尽管来历不明,但显然他们是专业的,他们很快就会把网撒到这一带来的。
事不宜迟,必须马上离开这儿。八神立刻站起身来。由于衣服吸足了水分,身体变得异常沉重。然而,或许是神经极度兴奋的缘故吧,他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怎么着也要逃出生天,非得赶到六乡综合医院不可,因为我的生命之上,现在还驮着另一条生命呢。
八神踉踉跄跄地在黑暗中迈开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