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树林恶魔!

世上根本不存在真正的自杀,所有的自杀都是谋杀,不管是被生活还是被梦想所杀。

“该死的,又是春天了!”景冬走出屋子,穿过走廊,风有点大,顺着风的方向一眼看了过去,这栋楼底下有棵半死不活的陈年榕树,此时的树叶被吹得啪啪响,听起来像是骷颅在抖动,她一伸手就关紧了窗户,免得树下的猫叫影响了自己的睡眠,幸好双层窗户的隔音效果不错,接下来再也听不到那婴儿般的哭声。

绞杀榕树长出根,但它不向泥土中扎根来跟大树盘根错节纠缠在一起,而是伸向被风吹开的窗户,临窗的她毫无知觉,慢慢地,榕根陷入她的丝发之中,还有,对,绞杀榕容易织成一道如桶状的网,很快就能把她的脖子紧紧箍住,而被绞杀的她渐渐失去了生命,成为绞杀者的"食物",有如山间林下的腐殖泥土一般简单。

“不,不。”张清使劲摇着头大叫起来,一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于多功能厅的教室里面,而四周的同事还有讲席台上的付博士都对她投来异样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又做白日梦了,她咽了咽口水,这白日梦通常不都是美梦吗?她怎么就成了噩梦呢!

“这位女士,想必被绞杀榕吓坏了,确实,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树林恶魔。”付博士是张清所在的单位请来的专家,至于接下来台上在讲些什么,她根本听不进去,只知道教材上清楚写着它是榕树的一种。张清在这座城市的植物园工作,而她今年的护理区域就是这一片树林,其中以榕树居多,榕树的果实是鸟类的食物,她特别喜欢鸟,自由自在的,但就是清理鸟屎有点头痛。每年春天时,树上未消化的果实,随鸟的粪便排泄在其它乔木的树枝上,遇到适当的气候就会发芽,长出"寄生根"来。寄生根沿着乔木的树干伸到地面,插入土中,把土壤里的养分强夺过来。同时,这根枝快速地伸向空中,最后把阳光也强夺过来。密如鱼网的寄生根,紧紧地缠住乔木树干,久而久之,这棵乔木就活活地被"绞死"了。所以,单位特意请来了专家来讲解,希望工作人员及时打理粪便的重要性与必要性。

“一年一度的植树节又要来了,据东城政府发布,将在郊区的陵园四周再种植一千棵树植,这样就可以杜绝青山白化。”景冬听着新闻用食指按掉了车里的收音机,同时切换到了音乐频道。

“你不是喜欢绿植吗?要么,我今年也陪你去种棵树吧?属于我们的树。”左风握着车子的方向盘,脸微微转向右边的景冬,“这样算浪漫了吧!”

“我喜欢树,但我不喜欢去陵园种。”

“那,我们换一个地方,你以前不是一直说来生愿做一棵树,什么什么的,请恕我没记住。”

“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是三毛说的,不是我。”

“我愿是一棵树,栽在你手里。“左风的右手捏了捏景冬的手诗兴大发,而景冬却一直看着窗外,这个时候窗外又起风了。

“去陵园吧!”她终于又同意了。

左风一脸疑惑,“不是说不想去那里种树吗?“左风对于景冬的瞬间变化虽已习惯,但还是习惯再次确认。

“我不去种树,我去看看她。“景冬把自己的手从左风的手掌心收了回来,接着双手紧握放在自己的脚膝上。车子一路往西边开了过去。

绞杀榕茂密的叶子阻挡了阳光,使大树的树冠窒息而亡,最终使大树倒下。不久大树就彻底腐烂,留下绞杀榕枝条织就的网状树干傲然而立。最终,榕树“恩将仇报",将自己赖以成长的大树扼杀。书上的这些文字还很鲜活的存在脑子里时,她的心脏却不再跳动了。

张清死了,仿佛就是一片从屋顶飘落的枯叶一般坠落而死,她就死在这榕树之下。

而行驶在路 上的一辆车中,突然,来电的蓝牙切断了车里的音乐,左风下一秒的意识就直接关闭了蓝牙重新接听起了手机。什么人来的电话,讲些什么?景冬从来不过问,当然,主要还是没法听到。

今天他调休了,说好陪她的,想不到又打乱了。

“好的,20分钟内到。“左风猛地一个打转方向盘,景冬差点没稳住,他挂了电话,对着她说,“抱歉,有案子了。”

“那你去办事,我自己下车进去啊,为什么不放我下车。”车子眼看就快到了陵园的门口,景冬很反感左风老是自作主张地直接把车子调头了再告诉她原因。

“你一个人,肯定不敢进去,所以,还是先跟我走吧。”不管这个理由成立不成立,他是司机,方向盘在他的手中,景冬有了小情绪。

“你不问问我,怎么知道我敢不敢。”景冬生气的就是这点,“还说自己是棵树愿栽在我手上呢!”

“哦,不好意思,这话说反了,是你栽在我手上才对!对了,你确定要一个人去看她吗?”话是这样问,但他并没有刹车的意思。

“你是想快点赶去工作吧,还编理由说我胆小,我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一说完景冬便不理再他,近二十分钟的车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空旷狭长的公路沿山而上,一眼望不到尽头,两旁茂密的树丛迎面扑来,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都已经是春天了,可灰色和白色依旧占据了视野,凛冽的倒春寒带着一股特殊的腥气冲进人的肺腑。

看热闹的游客动作很快,已经聚集在出事的植物园的树林之中,停在那里的二辆警车几乎被看客与他们的手机团团围住,景冬虽然不是记者,但她很理解这种围绕群众的心态,因为再恐怖的事情至少也得拍几张照片上传到朋友圈后离开才算圆满。

穿着制服的警察从一棵大树前拉起警戒线开始阻挡好奇的游客闯入。

“你就在车里等我。”左风俯过身子,突然沉重地看了一眼景冬,又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怎么了?”她突然害怕起来,总感觉这起案子跟她有关,否则眼前这个男人不可能会在公众场合之下去亲她,虽然她一直希望他这么做。

“没事,就坐在这里等我。”车子滴的一声之后就给反锁了起来,这让景冬更加抓狂,她往车窗外一看,天色也变了,上空像是有一阵浓得化不开来的乌云袭来。而此时她的车子就停在植物园中的树林边上,昨晚那像骷颅在抖动的树叶正妖娆地充斥着车子的外围。

左风钻过警戒线,一个警察用威吓的眼神看着他,他指了指从胸口拿出来的工作证以及冲里面熟悉的一个法医挥了挥,那个警察就明白了他的手势,向他行了一个注目礼。

虽是白天,但树林里面十分幽暗,空气里时不时飘**着霉味与腐烂混杂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