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可否共饮
连恒城主府内自那何管家走后却是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平日里最是没心没肺的解灵玄也低头不语地站在当院。
“玄儿，你真是太不懂事了，你说你今日何苦惹他，那何管家是萧晟铭的心腹，这日后你姐姐若真嫁过去，日子可怎么过呀！”
解幕安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着。
他眼神中再也没有了意气风发的英雄气概，不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一城之主。
此刻的他只是一个，无力保护女儿，为了一城安慰推女儿入火坑的懦弱父亲。
“爹！”
解灵玄不可置信地望着父亲，平日里他虽只知玩乐，但是在他心里父亲永远是最疼爱他们姐弟的。
若说自己的爹爹软弱他相信，但是若说爹爹卖女求荣，打死他都不信。
可此刻，自己最为敬重的爹爹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你难道真的打算叫姐姐嫁入那比奇城不成？你这不是推她入火坑么！”
“那萧炎听说根骨很是不错，而且被藏剑宗的堂主看中，已经收为了外门弟子，不日就要去后地三洲修习了。到时候，说不定还真的是个比他爹还厉害的人物。若他是真心待你姐姐，倒也不算是委屈了她。”
解幕安语气中带着无奈，又隐隐有些期望蕴含其中。这话说出来，不知是安慰自己的一双儿女，还是在安慰自己。
“不！我不同意，我姐姐是不可能嫁给他的！”
“我同意！”
就在解灵玄使出平日里管用的浑不讲理的伎俩与解幕安周旋之时。
忽然解灵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就像划破长空的孤雁之哀嚎。
任是谁听了去，都忍不住动容惋惜。
就连平日里一向看不惯解灵烟的吴慌，都是心口一疼。
他承认，自己心疼了，心疼这个女子最后的倔强，也没能低过强者哪怕简单的一句威胁。
这点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也是这个世界最无情之处，在这里没有道理可讲，也没人愿意坐下来跟你讲道理。
只有足够强，才能肆意地生活。
否则就如同此刻的解家人，只要强者一句话，他们就只能如同草芥地按照别人的心意去活。
谁都知道，解灵烟是最不愿受礼法束缚的一个女子。
她不愿嫁给萧炎，不是嫌他根骨不佳，更不是嫌他家事不显。
只是单纯地因为她不爱他。
凡人一辈子尚且百年。
仙侣则是永生永世，在无数个慢慢长夜，午夜梦回之时。
发觉身边躺着的，是一个完全无法与自己灵魂契合之人。
这样的孤寂恐怕比什么都要绝望吧！
其实大家无论是是炼体还是凝练神魂，亦或者练药练器。
追求的不一定是更高的仙阶，或者多牛逼的功法。
真正能让人舍生忘死抛却一切凡俗享，受苦心孤诣地追求的，唯道心尔。
在解灵烟心中，她想要的，想找的一直都是一个能与自己同道同心之人。
但是很显然，萧炎不是。
但如今为了父亲和弟弟，她没有选择。
若是怪，也只能怪自己不够强。
若是能更强一些，也许那什么萧晟铭就不足为惧了，只是现在的她还远做不到。
“姐，你快走，现在就走！”
解灵玄接受不了自己一向高傲的姐姐居然也有向命运低头的那一刻。
“爹，只有十日，时间挺紧的，连恒城女儿出嫁怎么也要风风光光的，多通知些亲朋故旧吧，到时候我想热闹点。”
解灵烟没有理会弟弟的话，只是自顾自的嘟囔着。
她双眼无神，痴痴地望着地上的聘礼。
似是在这一刻，那股始终拧着的劲儿。
松了！
随之消散的，是她眼中的神采，此刻的她却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女儿，你想通了就好！爹这就命人给你准备，绝对让你风风光光的！”
解灵烟好似并不在意这些，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吴慌有意上前劝慰一二，伸出去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而且她自己也作出了决定，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管呢。
想到这里，他握了握拳，将自己的手又收了回来。
直到呆呆地望着解灵烟转身离去的背影消失。
十日很快就过去了，城主府里到处张灯结彩，却没有一丝的喜气。
所有下人都垂头丧气地，仿佛明日要办的不是喜事而是丧事一般。
入夜。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吴慌觉得窗外的风吹的格外的喧嚣，吵得他心烦意乱。
他本想静心打坐刨除一切杂念，但是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解灵烟那娇俏的容颜。
她的美与桑茵和夕瑶都不同。
她的眼中总带着一丝灵动，就像是丛林中走出的不谙世事的精灵，她有她的执着和骄傲。
那是一种叫人不忍心摧毁的骄傲。
吴慌猛然间睁开了眼睛，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人家小姑娘明明都要嫁人了，还心心念念地想着人家作什么。
他摇了摇头，打算封了神识什么都不想，直接睡觉。
此时外面的风刮得更狂乱了。
“呼呼”的风声仿佛是替解灵烟在悲鸣。
“哐当”
吴慌的窗户忽然就被风吹开了，外面肆虐的狂风吹进来，吹灭了桌上一盏细小的油灯。
吴抬手打算将窗给重新关好，却听到窗外传来了一声娇俏的低呼。
“吴大哥，睡了么？”
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吴慌脑海中久久不散的那个身影。
解灵烟。
吴慌从**坐了起来走至了窗边。
窗子的位置刚好比人高出了一个头，于是解灵烟站在地上，要抬头才能望见窗内。
吴慌此刻手扶在窗框上，低头看她。
解灵烟微微仰头，月光将她的眼睛照得愈发的明亮。
吴慌甚至可以看到她的眼珠之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脸。
“你眼中有我的样子可真美！”
吴慌看着这一幕看得痴了，不自觉地喃喃出声。
“嗯？吴大哥你刚刚说了什么？”
外面风声依旧喧嚣，解灵烟并没有听清吴慌得话。
又或者她听清了，听的很清，只是想再多听一遍，哪怕只有一遍。
无论怎样，吴慌都没再重复，只是差过了这个话题。
“没什么，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倒也没什么，像问吴大哥，能陪我喝点酒么？”
她提起了手中的酒坛子，那酒看起来好像是存了许久许久，应该是上好的灵酒。
因觉得外面风太大了，于是二人在院中设了个结界。
这里确实安静，却也太静了，静到两个人都听得清彼此的心跳。
“砰砰，砰砰”
解灵烟望了一眼吴慌，就快速地底下了头。
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终于她还是忍不住撤去了结界。
“吹点风也挺好的，是吧。”
她尴尬地笑了笑，“嘭”地一声拍下了酒坛的封泥。
瞬间酒的香气飘溢了出来，光是闻着就让人有些迷醉的感觉。
“别动。”
吴慌忽然靠近，取下了刚刚落在解灵烟头上的一片残花。
不知是不是闻得醉了，解灵烟的脸上染上了一缕红霞，那红霞很快蹿上了她的耳朵，两个小耳朵瞬间就红的似是要滴出血来。
只是吴慌将那片残花取下递到她面前的时候。
她的眼神终于又恢复了平静，望着那残花愣愣出神。
也许过了今夜，自己也就如这谢了的残花一般了吧。
“这酒可真香呀！”
吴慌见他神思哀伤，忙打圆场道。
“是啊，这是我出生那年埋下的女儿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