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未经他人苦
这个男人三十多岁，蓬头垢面，厚实的劳保服上满是泥土，有些地方已经破裂，暴露出来的肌肤青筋凸显，看起来非常狰狞。
男人双拳紧攥，面色愤怒，幽怨无比盯着包工头锃亮的脑袋。
这是怨灵无疑，而且对包工头怨念很重。但一直都只是小打小闹，并没有要包工头的性命，就让我有些费解了。
于沐之并没有看到男人，扭头看向包工头，略有嫌弃。
我点了点头示意她别担心，等于沐之走过去后，那启悟小声说：“大兄弟，这老家伙一看就不正经，肯定是垂涎大美女的姿色，要不要我过去教训他一顿？”
“先找个地方坐吧。”我摇头，见那启悟也没有看到男人，在服务员带领下，我们坐在距离于沐之不远处的位置。
点了两杯咖啡，听着现场弹奏的钢琴曲，我和那启悟心不在焉说着话，时不时朝包工头那边瞄上一眼。
包工头说话时压得很低，我听不清楚说些什么，不过于沐之却听得是津津有味，偶尔露出吃惊和诧异之色，这包工头应该是再讲闹鬼的事情。
奇怪的是，这期间包工头身后的男人依旧纹丝未动，表情也和刚才一样，让我越发搞不清怎么回事儿。
半杯咖啡下肚后，于沐之朝我看了过来，拿出手机摁了几下，我的手机传来短信提示，上面是于沐之发来的信息，内容很简短，说这个包工头好像真见鬼了，问我有没有发现异样。
我提防的看了眼男人，生怕于沐之紧张害怕，我轻轻摇了摇头。
来时的路上于沐之说这个包工头只要在消费的时候就会被人踹一脚或者拍一下，为了验证是不是怨灵所为，我给于沐之发了条信息：“让包工头给你点一杯东西。”
于沐之看了信息后面色为难起来，犹豫了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端起桌上还剩下的半杯果汁一饮而尽。
那启悟看得是瞪大眼睛，用力拍着我的胳膊喊了起来：“大兄弟，这大美女跟水牛一样，喝的真厉害啊，一点都没有淑女形象。”
别说是那启悟了，我也是错愕，于沐之简直连自己的形象都不顾了。
包工头更是吃惊的吞了口唾沫，但很快就起身对服务员打了个响指，重新要了杯果汁。
近乎是在包工头刚刚坐下的时候，那个一直都静立不动的男人面色变得无比憎恨，突然举起手狠狠朝包工头的秃瓢上抽了下去。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咖啡厅响起，包工头被抽得一个趔趄，捂着后脑勺惊慌失措朝四下看去。
于沐之也惊得站了起来，吃惊看向我这边，似乎在询问刚才怎么回事儿。
“大兄弟，刚才怎么回事儿？你看到谁在拍包工头了吗？”那启悟一脸疑惑。
见整个咖啡厅的人都将目光投向包工头那边，我对那启悟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吭声。
那启悟更是来了兴趣，问我到底怎么了。
我还没解释，就看到包工头对于沐之歉意点了点头，急忙朝洗手间走去，那个男人也紧跟在包工头身后。
“你们等着我，我过去一下。”不敢怠慢，我对于沐之和那启悟点了点头，起身也跟着进入了洗手间。
包工头正双手撑在盥洗台上，神色惊慌，脸上和没毛的秃头上布满了一层水珠，不知道是惊吓出来的冷汗还是洗过脸的水渍。
男人依旧面目狰狞，一脸怨恨站在包工头身后，始终都没有下杀手。
见我进来，包工头急忙搓了把脸，抽出一张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水渍，冲我露出一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后就朝外面走去。
擦肩而过的那一刻，男人如同影子一般跟在包工头身后，当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伸手撑在门沿上，将男人的去路拦了下来。
男人如同死灰般的面容上出现一抹诧异之色，怨恨的双眼也流露出了一抹惧意，但还是冷冷看向我喊道：“你让开！”
我一路经历过来，见过的怨灵全都是怨念冲天，一言不合就要弄死人的主儿，这种底气不足的怨灵，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没有缩回手，我摇头道：“如果我不让开呢？”
怨灵的七窍流淌出了大量血液，紧握布满青筋的拳头激动威胁道：“你要是不让开，我就要杀了你！”
我并没有将他的恐吓当回事，直勾勾盯着男人的双眼问：“你为什么要跟着那个包工头？”
“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男人果断回应，并不愿意透露太多事情。
我斩钉截铁道：“和我是没有关系，但是你这样做，已经扰乱了秩序，怨灵应该进入轮回，而不是跟在生人身后。”
“你什么意思？”男人眉头紧锁，怨念波动随之升腾起来。
见他开始动怒了，我沉声说：“你的怨念会影响到生人，这样对你的阴德没有任何好处。”
“不用你来管！我再说一遍，给我让开！”男人身上笼罩着怨念，他已经彻底恼怒了，面目狰狞，怒气冲冲盯着我。
我下意识将手伸进了口袋，口袋空空，而且镇灵刀也没在手中，我自知无法对付这个已经生气的怨灵，避免自己太过狼狈，便将手收了回来。
男人目光中流露出一抹诧异，很快又恢复自然，朝外面走去。
“等等！”当男人从我身边走过时，我扭头喊住了他。
男人皱眉看向我，不耐烦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舔着嘴唇，看着他满眼的怨恨，轻声说道：“想要处理你的怨念并不是伤害生人这一条路径，如果你愿意，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男人怔住了，神色开始恍惚起来，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样说。
“谢谢！”本以为他会妥协，但却礼貌的对我点了点头，转身朝外面走去悠悠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看着男人的背影，我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这句话如同钢针一样刺在我的心窝，让我浑身绷紧。
怨灵因怨而生，我没有经历过他们所经历的痛苦，却试图将他们劝解下来，这本就是对他们的不公平。
杀人本应偿命，欠债理应还钱。
这一刻，我竟然开始怀疑，我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对是错。
若是我经历了他们所经历的苦，或许我未必有他们善良。
静立许久，我心里面如同乱麻，直到有人进来，我才从洗手间走了出去。
包工头和男人已经消失没影，于沐之正和那启悟坐在一起。
见我过来，那启悟挥了挥手喊道：“大兄弟，我还以为把你掉进去了，等了你这么长时间。”
于沐之小声问：“方不修，是不是真闹鬼了？”
“没有。”我摇了摇头，在还没想明白到底要不要掺和这件事情之前，我暂时不想将包工头身后跟着怨灵的事情讲出来。
“那可就奇怪了。”于沐之面色开始不大爽快了：“刚才包工头还说的跟真的一样，看来是故意骗我的。”
那启悟也纳闷起来：“可刚才的巴掌声那么响亮，不大可能是假的啊。”
于沐之气哼哼说：“可能是他拍了一下大腿之类的，没想到我又被人给骗了，下次他要是再来找我，有他好果子吃的。”
那启悟也跟着起哄起来：“到时候喊上我，哥给你出头，那个包工头的光脑袋我看着都想拍一下了。”
回到铺子，我浑身难受在**躺了一整天。
等到了晚上才稍微好了点，一天没吃东西我却并没有感觉有多饿，不过昨晚那个小男孩的事情让我放心不下，看着窗外凌冽寒风，我挣扎许久，最终还是披上衣服走出铺子。
马路上一个鬼影子都没有，还没等我来到沙县小吃，老远就看到那个衣衫不整的小男孩抱着盒饭急匆匆迎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