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反目
“嗯？我脸上有字？干嘛这样看我。”见我看自己的表情有些怪，李亮有些不满地嘀咕。
“没什么，在想事而已。”老屠夫连我都杀，李亮未必就是那些人渣的同类，摇摇头，估摸老屠夫这么久没有动静，想来已经从另一边离开，收起思绪道：“刚才不知道你听没听到，总之陈老头今晚要杀我，所以，现在我必须做一些事。”
“陈老头要杀你？不是吧！好端端他杀你做什么。”李亮大张着嘴，一脸不可思议。
“我现在和你说不清楚，你想这陈老头，连自己老伴都能吊起来打骂，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刚才你不是看那些旗子不舒服么？我现在要回去，把那些旗子毁了，为了你的安……我需要有人帮我放哨，你就守在这里，千万别再跟来。”
这时我想起，密室里的三角旗，和我听过的定魂旗类似。如果李亮真被其中一面镇住，当着他的面破坏，会不会引发什么，谁也说不好，只能以放哨为由把他留外面。
“有啥好放哨的，我和你一起吧，有啥事，我也能及时帮到你。”李亮自然不明白我心中所想，只想跟着。
“不不不，很有必要，万一这是个陷阱，我俩前脚进去，出口后脚被堵上，一切就完了，所以你的任务很重要。”
阐述了一下重要性，总算将他稳住后，我小心翼翼顺梯而下。
出乎意料，还没站稳，头顶便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沉重的封口木板轰然盖上。
骤变来得太过突然，令人猝不及防，以至于我楞了两秒，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脸色一变，我连忙掉头往梯子上爬去！
千想万算，还是疏忽了，最大的变数，其实一直在身边！
如果不赶在出口彻底被封死前撞出去，这一次，就真的成了瓮中鳖，逃无可逃了！
然而，还没能爬到顶，一阵怪异的摇铃声，从暗道里响了起来……
我只觉脑子轰然炸响，巨大的眩晕感汹涌而起，整个人直接从梯子上摔下！
整个人像要分裂开来的感觉袭来前一瞬间，我总算想起，老屠夫此前已经完成第七面定魂旗，并且插到了地上。
而这面定魂旗，正好属于我。
黑暗的密道中，老屠夫一手执类似引魂幡，写着我名字的纸旗，一手摇着一只铜铃，低声念念有词，一点点朝我走来。
他从未离开地下密室，一直隐藏在暗中，等我自投罗网！
尽管这瞬间明白了过来，但对于眼前局势，我却完全束手无策。
老屠夫暗中蓄谋已久，不动手则以，一动手，就像毒蛇一样致命。他手里挥动的符幡铜铃，对我有极大的压制力，天旋地转，整个人仿佛即将一分为二，三魂七魄被强行拉扯出来，动都动不了，更别说反抗。
绝望中，我想到《泥人经》四句开经偈语。
老屠夫用的是邪道手段害人，而我目前这方面能依赖的，唯有泥像和经书，不管有用没用，都只能是它了。
“生死迷沦苦天定，
三生五道罪难赎。
塑我泥身渡尘埃，
修得永生自在闲。”
有用没用不知道，总之在老屠夫走到我面前，鞋尖快贴到鼻子上瞬间，令人绝望的恐怖压制力，出现了一丝停滞。
而我也没有错过这唯一的反抗机会，猛咬舌.尖，借助剧痛刺激清醒些许，奋力跃起，朝老屠夫撞了过去，一直握在手中不肯放的三棱军刺，刺向他摇铃的手！
老屠夫完全没料到，我这时候还能突然暴起发难，猝不及防之下，被撞得仰头摔倒。
电光火石之间，三棱军刺虽然没能准确命中，目的却也因为老屠夫摔倒而达到——对我极具威胁的铜铃脱手落在一旁。
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保持得再好，体力反应方面，也不能和年轻人比，一旦来到正面对抗，就落入下风了。
生死之间走一遭激发的盛怒，使我顷刻间已经丧失理智，大骂一声爬起，举起三棱军刺，便朝老屠夫胸口插下！
“来日，快上来！”就在举起武器瞬间，头顶的木板也重新揭开，微弱的光透了进来，李亮在出口对我大喊。
这一喊，我顿时清醒，往下插的三棱军刺生生收住。
这一刀要是捅下去，老屠夫倒是彻底消停了，但我这一辈子，也该差不多了。
意识到险些铸下大错，脑子瞬间更加清醒。手一翻，握着军刺刀柄，往老屠夫心口猛击一下，使其暂时无力反抗，符幡也紧随脱手，抓过几把扯烂，又捡起地上的铜铃后，快速爬了上去。
爬出密道，“砰”的将沉重木板扣上，我开始大口喘气。
终究还是小看了敌人。就刚才那一分钟，如果不是运气够好，小命就彻底捐在这里了。
“你刚才为什么把木板盖上？”稳下心神，我看向李亮。
被老屠夫控制在莲花巷，像活人一样生活，已经完全不能再视其为独立的个体，而我的思维，也恰恰忽略了这一点，总认为李亮是值得信赖的。
在我险些冲动下死手瞬间，他打开出口把我叫住，很难说这究竟是为了我好，还是在救老屠夫。
“没有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晃个眼的时间，木板就盖上了，慌忙打开，正好看到你想杀陈老头。”我问得严肃，李亮给的解释却似是而非。
我摇摇头，现在计较他的话真假，已经没多大意义。
总之，从现在起，莲花巷无论是谁，都不能再轻信。
照之前所见来看，地下密室古怪甚多，但也不像藏尸地，未免重蹈覆辙，在危机大部分解除，有足够把握前，是不能再冒险进去了。反正对我有致命威胁的符幡已经扯烂，铜铃也在我手里，安全暂时无虞。
重新整理思绪后，我决定正面出去，从院子和老屠夫居住的厢房找线索。
扯开厚厚黑帘，拉开房门，阴风呼啸而起，刚停不久的雨重新开始下了起来。
突然间，我浑身一紧，想也没想，往门外跳去。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砰”一声闷响。
回头一看，李亮五指半摊，一巴掌拍在了右边门框上。
如果不是躲得快，他这个姿势，正好是按着我脑袋往门框上撞！
“你干什么！”尽管有所提防，我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开始偷袭。
“嘿嘿，没干什么，就憋得慌，发泄下。”李亮拍拍手，嘿嘿一笑，朝我走来。
“你别过来！和我保持距离！”我连忙后退，是怎么也不敢再把后背交给他了。
“你究竟怎么了啊，变得奇奇怪怪的。”见我全神戒备，李亮挠挠头，一脸无辜。
顾不上和他掰扯，我注意力又被其它地方牵引。
204的四个赌鬼，及106此前未露面的房客，此时都在院子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心神因眼前一幕失守瞬间，只觉头皮一紧、一痛，头发被大力抓住，同时身体受到钳制，往后一仰，整个人倒向地面。是李亮趁我注意力分散瞬间，又神不知鬼不觉靠上来偷袭了。
“咚”的一声响！我后脑勺轰然着地，巨大的眩晕，伴随着剧痛袭来。
一击得逞，李亮并未停手，脸上挂着阴邪的笑，提起我脑袋，再次往地面上砸去！
此时的他力大无穷，如同疯魔，无法挣脱的话，要不了几下，我就会脑浆迸裂，横尸当场！
强烈的求生欲.望刺激下，我也豁出去拼命了，提起一口气，握紧三棱军刺，反手刺向李亮胸膛！
随着“噗嗤”一声，一切都凝滞了一下。
旋即，抓着我头发的手一点点松开，李亮捂着自己胸口，眼里的凶狠，逐渐被浓郁的迷茫取代。
“你……他妈在做什么？”
“我他妈……又在做什么？”
我翻爬起来，面无表情看向他，三棱军刺握得更紧了。
眼前多年的挚友已非活人，为活下去，已经到了必须舍弃一些东西的时候。
如果他再有任何不对的举动，我会毫不犹豫，再把军刺插进他胸膛。
“来日，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自己伤害你？”捂着胸膛呆愣片刻，李亮眼里的迷茫非但没有消解，反而变得更加浓郁，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看向我。
我表情冰冷，没有回答。
泊泊血液，像漏水一般，从他指缝中冒了出来。不过这血液却非红色，而是废机油一样浓稠的黑色，散发着无法形容的古怪恶臭，顷刻间，染透他整个胸膛。
“如果你知道的话，就告诉我啊，这到底是怎么了……”只能从我眼里得到冷漠的回应，李亮双眼迷茫更甚，语气中多了一丝渴求。
这瞬间，我心里难以克制的软了一下。
但我知道，现在不再是心软的时候，稍有不慎，命会彻底丢在这里。身体微微动了一下，恢复不近情理的冷漠，握着三棱军刺站了起来。
“好样的，这是好兄弟反目成仇互相厮杀啊，这样的好戏，以前只能在电视里看呢，精彩，真精彩。”
尚未将重心从李亮转移，始终冷眼旁观的五个房客里，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那一个，却嬉皮笑脸先开口了，边说还边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