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活着

“那，要怎么弄？”终于说到了重点，我连忙洗耳恭听。

老廖微微一笑，“别急，等我慢慢教你来……”

十分钟后，我从寒风瑟瑟的露天广场走出。

此时，已经是凌晨零点四十二分，街道上灯火通明，却行人萧瑟。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马路上的车辆也非常稀少。由于在外拼搏了一整年的人，大都已经返乡过年，加上又是一个寒年，这座西南山区的小城市，进入沉睡的时间，比以往都来得早一些，显得非常的安静。

白天的城市，是心怀梦想与愿望的人，为之努力、拼搏的地方，而当进入深夜以后，城市将是以另一种形态存在的“人”的乐园。随着这座由无数个小机器，构建在一起组成的大机器，经过一天的忙碌暂时停止运转下来，那些已经被遗忘，或者不为人知的伤痕，也将开始显露出来，从另一种意义上，呈现出城市更真实的模样。

浮华背后，是隐藏的苦辣辛酸，爱恨情仇，正如任何事物，无论从任何角度拥抱暖阳，都一定会有阳光照射不到的一面。谁也不知道，刚刚走过的不知名的昏暗小巷子，是否曾经发生过一段辛酸往事，那盏深夜仍旧亮着灯的窗户后面，是否正有一个失意心碎的人彻夜难眠。

行走在深夜无人的街头，我却无法去想那么多。

对于今夜的我来说，唯一的主要目的，就是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一切才会继续显得有意义，才能看到城市明天的样子，否则我也会成为深夜城市的一道不起眼的浅浅伤痕，除了那些沉默的街头或者巷尾，默默记录下了一切，关于我存在过，都将不为人知。

所以我必须活下去。

而在我的后方，黑白无常如影随形，随时伺机勾走我的魂。

必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因为街头的一道坎，一块砖，头顶的一盏路灯，都有可能在我经过的时候，成为我死亡的重要因素，让我的生命突然间走向终结。

绞索已经套到了脖子上，且正在逐渐收紧，是最终仍旧逃不过此劫，被后方的勾魂使者带走，还是挣脱绞索，获得活命的机会，就看接下来，我能否在必死那一刻到来时，抓住那一丝唯一的机会了。

长得仿佛看不到头的马路上，出现了一辆出租车，静静地迎面驶来，像一只无声穿梭的幽灵，在视野中逐渐放大。直到能够勉强辨认出车牌号，和车头的标志，才出现了马达转动，和轮胎倾轧着路面的声音，在安静的街头夜色下逐渐变得清晰，但并不清晰。

在距离我二十米左右的时候，一切骤然发生了剧变。原本匀速行驶的出租车，像一头突然受到刺激的野兽，瞬间变得狂躁了起来，轰然加速中，散发着咆哮声，裹挟令人心惊肉跳的声势，如离弦的箭一般向我撞了过来。

对于这一切，我早就有所预警，在出租车发狂，开始加速的瞬间，往后面躲开，后跳了三四米后，躲进了人行道边缘，从这个位置开始向后延伸几十米的一排花坛后面。

几乎与此同时，一边轮子已经上了人行道，向我冲来的出租车，也发出一声巨响，轰然撞在了花坛上！瞬间将这面砖砌的矮墙撞出了一条裂缝。

尽管此时我离出租车车头，只有一米出头的距离，但有花坛的阻拦，这剩下的一米，出租车也无论如何都冲不过来了。

在车头冒起的白气中，透过风挡玻璃，往出租车内部看去，只见后排座位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在渐渐消散。而前排驾驶席上的司机，则把着方向盘呆坐在座位上，脸都吓白了。

我不禁为这人感到庆幸，因为至少，他看不到自己后面的情况，如果发现后排，竟然坐着两个表情冰冷，衣着怪异的“人”，恐怕他就不是被吓到这么简单，而是直接被吓死了。

“对、对、对不起，兄弟~我已经开了一整天的车到现在，太累了，刚才有点恍惚了，错把油门当成了刹车~~你……没事吧？”反应过来，见我站在车头，呆呆地看着车里，司机连忙解开安全带下了车，道歉连连。

“没事，过年了，该休息就休息，别那么累。”我摇头笑笑，通过司机的表情，我知道他是误会了，实际上我没有被吓到，只是在看他车里，又向我发动了一次死亡陷阱的黑白无常。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司机其实是被我连累了，而非他以为的那样，险些因为走神而撞死了我，如果不是这个关口上，碰巧接近了我，他根本不会有这次飞来横祸。不过这些，我实在没有必要向他解释，因为有可能会造成额外的麻烦，而且很大可能上，也会白白浪费时间，无论我说得多清楚，他也不会相信。

“唉，兄弟，大过年的，谁不想休息啊。但我这车，是贷款买的，一睁眼就是房贷，车贷，还有份子钱，家里老小也都在生病。我想着租我车子跑夜班的那人，回了老家过年，反正车子闲着也是闲着，就加班多跑几趟，能挣一块是一块，结果……”似乎想到了伤心处，出租车司机愁眉苦脸，一声叹息，丝毫没有过年的喜悦。

“除了很少的一部分，绝大多人，在这世上活着都不容易啊……”我不禁在心里感慨了一声。在过年这件事情上，大人和小孩的不同，往往最能得到清晰直观的展现。小时候，无论家里贫穷富有，一到过年的时候，都会早早便开始期待，随着人越来越大，懂得的事情越来越多，小时候对过年的期待，就会相应地开始减弱。

而当过年，成为一种压力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人真的已经长大了。曾经无论再大的压力，过年的时候也会喜笑颜开，尽最大努力满足自己期待，过好这个年的父母，也已经在岁月的流逝中老去，该到了自己背负着压力，回家的时候也要笑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