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我不服！
“圆长”这个叫法，算是老头子生前给我起的一个外号，或者说昵称，只有他会这么叫。
用他的话说，人又不是砖头，不能往“方”了长。真长成方方正正的样子，比猪八戒都难看，所以得往“圆”了长，白白胖胖的才好看，将来才能找到媳妇。
但“小虫儿”这个叫法，我刚才却没有告诉他。
老头子生前从来没有叫过我“小虫儿”，而我虽然一时间，想不起这个称呼是从哪来的，但我记得，在之前的几百次“见面”里，我大都有告诉过他这个称呼。
如果每次相见，都是一次新的轮回，他不应该知道才对。
“爷爷，‘小虫儿’是在叫我？你怎么知道这个叫法的？”想不清楚究竟该如何解释，我试探着问。
“不知道，你还叫‘小虫儿’吗？”老头子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你是在叫谁？”我又问。
老头子继续摇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往下问了。
目前正处于无尽的轮回折磨中，一切的一切，本身就是一团巨大的迷雾，很难解释清楚，也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
“方长，圆长，小虫儿……”在我的注视下，老头子喃喃了一阵后，转身往远处的奈何桥畔走去。
“爷爷，你去哪？”喊了两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见老头子开始走远，我连忙想去追。
然而这瞬间，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爷爷，你别走，别丢下我好不好，等等我啊。”双脚像被什么吸附住了一样，牢牢钉在原地，我不禁开始变得慌张，连忙朝老头子背影大喊。
我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一个极大的困境中，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想要脱困，就必须抓住机会。这种情况下，反复出现的老头子，没准就是破局的关键。
换句话说，就算不存在这些因素，终于和老头子相见，我也有许多的话想和他说。
老头子是我在世上最亲近的人，自从他一句话都没有留下，说走就走后，我已经有十年，没好好和人说过话了。
所以，哪怕这只是一个幻境，并非真的相见，我也还是想说。
然而，无论我怎么挣扎，大喊，甚至到后面，已经忍不住带着几分哭腔，老头子也依然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缓慢，但没有丝毫停顿的越走越远了。
而这一次，我也没有再听到那句已经重复了数百次的话。
“小虫儿啊，你要记住，不要告诉不认识的人，你是谁……”
在愈发的伤心中，思维，也好像一点点变得模糊了。
直到某一刻，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才骤然清醒过来。
抬起头，一个年轻的女人，正站在老头子拦住我的位置上看着我。道路两旁的花，也不知什么时候，从只见叶不见花，变成了只见花不见叶。
“小哥哥，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她很年轻，很漂亮，散发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勾人魅力，但我很确认，我不认得这样一个女人。
“能不能帮我个忙？”见我似乎没听清楚，女人轻轻笑着重复道，说着朝我轻轻眨了眨眼睛。
“什么忙？”
“不急，先互相认识一下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微微一愣，心里立即升起极大的警惕。
不要告诉不认识的人我是谁。
“哦。我叫方长，也叫小虫儿，你呢？”话出口瞬间，我如遭雷击，完全愣住了。
不要告诉不认识的人我是谁！
为什么心里明明是这么想的，嘴上还是说了出来？
就像某种已经设定好的程序，无论我处于什么样的意识状态，都不影响其结果，该怎么说，还是会怎么说。
“哎呀，真好听的名字。”女人掩着嘴，笑靥如花，眼睛里仿佛长着一对钩子，能把人勾住。
反应过来，我不禁笑了。
心如死灰的惨笑。
“是吗？呵呵。”知道结果根本无法改变，前方等着我的，将是非人所能承受的折磨，我心里顿时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神色惨然。
“是啊，谢谢你，小哥哥，你真是好人。”
“所以你的事情已经说完了，要帮的忙就是把名字告诉你，对吧？”我冷笑。最大的折磨，并非那些残酷的刑罚，而是明明看到了深渊，却依然还是要掉下去。
年轻女人嫣然一笑，也不否认什么：“总之小哥哥，非常感谢你。”
“不用客气，应该的……”我摇头轻轻一笑。
然后，表情突然凝固住了，变得狰狞万分。
“你去死吧！”冷喝一声，我欺身上前，一把往她头发抓了过去。
自问没有造过注定要下地狱受刑的孽，我凭什么要遭这种无休无止的罪，还要被耍来耍去！
都去死吧！
然而，见我脸色骤然间变得狰狞，要对自己动手，年轻女人的笑容却丝毫没有变化，依然笑盈盈地看着我。
下一瞬间，我发现我的手，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什么都没有碰到，仿佛面前的只是一团影子。
“小哥哥，你怎么了？别生气呀，嘻嘻。”
伴随着风铃般悦耳，实则诡异至极的笑声，周围景色忽然间开始了变化，我出现在一个刑台上，锁骨被带着钩子的铁链穿过，背着沉重的枷锁双膝跪地，两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正拿着刑具冷冷发笑。
“凭什么！我不服！我没有犯过什么大错，你们凭什么这样折磨我！”这一瞬间，没有恐惧，有的只是强烈的不甘，和出离的愤怒。
我没有杀人放火，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凭什么这样对我！
然而在酷刑面前，愤怒根本毫无作用，无论我怎么抗议，仍然还是被两个恶鬼按在原地，不得动弹，迫使我张开了嘴。随着“滋啦”一声，青烟冒起，我的舌头，瞬间被烧得通红的钩子穿透。
令人绝望的剧痛，顿时潮水般蔓延开来……
剧痛，眩晕，绝望，愤怒。
寒彻入骨的黑暗中，弥漫着令人沉醉，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淡淡香气，如同一丝暖阳穿透云层，开始驱走黑暗，洒在冰封的河面上。
嗅着这阵香气，我从愤怒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