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茶会

11月 22日（星期一），下午 1点，今羽茶馆二楼。

包厢很大，灯光很亮，中间有个巨大的古风的圆桌，看起来像个会议室。已经有 7个人到了，除罗维外还有 3男 3女，每个座位前都摆着编号。室内开着暖气，大家都把外套挂在了靠背上。

林忠寒说：“既然 Yaran没回我消息，那我们就不等她了。在座的各位都是决定参加游戏的吧。每个人都自我介绍一下呗！”坐在中间的人是林忠寒，中长发男，个子很高，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看起来 30多岁，留了点儿胡茬儿。“顺便说一下，如果有人想退出游戏现在也可以说。”林忠寒环顾了一下，继续说，“那么从第一个到的麦芽妹开始吧。”3号位眼镜女：“呃……我是麦芽妹，23岁，还在读研。这是我第一次‘面基’（网络流行词，此处指普通网友线下见面），所以有点儿紧张，不好意思啊！”

罗维内心：你把这叫“面基”？

4号位微胖眼镜男：“顺时针吗？ OK，大家好！我是四明，你们可以叫我阿呆，我本名叫赵俊，20岁，现在一边读大二一边“搬砖”，我的专业是土木工程。”

罗维内心：这么多名字谁记得住。5号位林忠寒：“我是群主林忠寒，35岁，现在在一家外企做软件工程师。”6号位肌肉男：“我是如果能重来我要选摩杰，33岁，是个网络作家。”罗维内心：写网文的怎么练这么多肌肉？四明说：“你ID（账号）太长了吧。”摩杰的表情很严肃：“你们可以简称‘摩杰’。”8号位穿着时尚的长发女：“我是格桑紫玲，27岁，赛车手，很高兴认识大家。”说完格桑紫玲很甜地笑了笑。罗维内心：这应该是在座颜值最高的了吧。四明道：“哇！”9号位面无表情的短发女：“我是梁雨，26岁，是房产销售。 ”罗维内心：这个人的网名才是真的长。轮到罗维了。“我……我是……喀喀喀……嗯，我是星氧……”

罗维穿着卫衣，戴着口罩，尽管他根本不是结巴，也没有生病，“喀喀喀……呃……我是……2……24岁，开网……网店的。”罗维在展示着他的演技。

林忠寒：“嗯……你没事吧朋友？”

罗维一边咳嗽一边摇手。林忠寒：“那好吧。所有人都介绍完了，那我们回到刚刚的话题。”“不好意思，我来晚啦！”一个非常漂亮的双马尾女生突然提着塑料袋冲进来，大家都看着她。四明道：“哇！”“对不起啊寒叔，还有各位，现在才到，刚刚地铁太堵了！”

双马尾说着从袋子里掏出几个小盒的蛋糕。罗维内心：地铁太堵？林忠寒说：“没事没事，来得正好，我们还没开始。”“哈哈！那就好！”双马尾把蛋糕一个个递给每个人，然后坐到了罗维旁边的 2号位上。已经开始收买人心了，可惜送蛋糕太幼稚了。罗维这样想着。麦芽妹看着林忠寒和四明说：“这位是？”林忠寒对双马尾说：“你也自我介绍一下吧。”2号位双马尾说：“好！大家好，我是Yaran，张亚然，19岁，现在是一个甜品店老板。今天迟到了真是很对不起，所以我从店里选了几个蛋糕送给大家作为补偿。”罗维内心早已看穿：你明显是因为准备蛋糕才迟到的，看来是个非常不善于撒谎的选手。林忠寒：“8个人都到了，那就继续那个话题吧。”所有人的表情都严肃起来。

林忠寒：“你们昨天试过了吗？”没有人回答，安静持续了一会儿。张亚然突然转过头看着罗维，罗维一惊。张亚然小声问罗维说：“他说什么？试过什么了？”罗维俯身过去，低声回答：“10号的数字。”说完罗维用大拇指指了下旁边空着的 10号座位，然后又咳了两声。张亚然反应过来了。凌晨的时候群里的六明公开了自己的数字然后退群了。格桑紫玲：“没有人会试吧，毕竟谁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罗维心里说道：的确，根据游戏规则每个人都只有两次试错的机会，而 10号位玩家六明可能并不是真心想退出游戏，公开一个假的数字让其他玩家输入，便可减少别人的试错机会，提高自己的优势。看样子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一点。

麦芽妹：“如果是假的，那他人品也太差了吧。”格桑紫玲：“如果给你 1000万元让你出卖 9个不认识的人，你会不心动吗？况且这就是游戏的规则。”所有人都沉默了。

林忠寒：“没错，这个游戏如果你想获胜，骗人是免不了的。我不喜欢骗人，但既然我决定参与，我就会严格遵守游戏规则。”林忠寒严肃地看着麦芽妹，“怎么样，你还决定继续参与游戏吗？”

一脸稚气的麦芽妹眼神下瞄，不知道怎么回答。林忠寒：“我们每个人都已经拿到 100万元了，拿这笔钱去找个好的投资项目，之后也能过上富足的日子。虽然说这话的我也是希望竞争对手越少越好，但对不喜欢游戏规则的人来说，现在退出确实是聪明的选择，你们可以多考虑一下。”罗维内心：这话说得挺明的，看来群主林忠寒是一定会坚持到最后了。麦芽妹思考了一会儿，抬头对林忠寒说：“我想试试，我决定还是继续参与，可能让你失望了。”林忠寒笑了笑：“没关系，我也是个喜欢挑战的人！”罗维内心：我欣赏这个群主。一个服务生走了进来，给每个人都端上了一杯热茶。林忠寒抿了一口茶：“对了，阿呆，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一直在吃蛋糕的四明突然抬头：“你说。”林忠寒问：“10号的网名叫六明，你的网名叫四明，你们是认识的吗？”四明扶了扶眼镜：“他是我哥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 4号位的四明。四明：“但我跟他关系不好，而且很久都没联系了。”林忠寒：“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四明：“有啊！”林忠寒问：“我们都需要他的联系方式，能给我们吗？”四明反问：“你没有吗？不是你把他拉进小群的吗？”林忠寒：“并不是，拉我们进小群的是大群的群主黄油，他拉我们进来后把群主身份让给了我，然后就退群了。我问过黄油，他说根据主办方的规则，不能透露其他玩家的联系方式。”

罗维一开始进的 400人的群名字叫“密码游戏参赛预选群 2群”这样的预选群一共有 4个，而 10位参与游戏的玩家，只有林忠寒、四明、Yaran和罗维来自同一群。四明迟疑了一会儿：“这样吧，我问问他，看他愿不愿意吧。 ”罗维内心：看来四明和六明两人还有秘密，那个神秘的黄油一定是主办方的人，等游戏结束我一定要好好调查清楚这个主办方的来历。“呃……那个……”张亚然像学生发言一样举起手来，“10号的数字我昨天试了，是正确的。”所有人都看着Yaran，嘴张得比刚刚大了一倍。罗维一听差点儿把口罩喷掉下来，内心：得赶紧记录一下，这个人智力有问题。摩杰问：“你确定你输入了‘5’？”张亚然说：“是的，第十位数字是‘5’。”摩杰一脸疑虑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你小小年纪的姑娘家，骗人都不脸红的吗？”张亚然说：“我没骗人啊！”林忠寒按了下摩杰的肩膀让他坐下，然后平和地问 Yaran：“既然你试过了，你能告诉我，系统给出的提示是什么吗？”张亚然说：“这我不记得了，反正就是成功了。”梁雨问：“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告诉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张亚然说：“好处？当然是让你们相信我是一个不会骗人的人啊！ ”

罗维内心：她应该不会骗人的。

所有人看着张亚然，说不出话。

罗维有个过于常人的能力—谎言分析，他能在与人当面交流中，通过面部表情、语言组织、语速和肢体行为判断对方有没有说谎，且准确率极高。

罗维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他已经看出来，张亚然说的全都是真的。也就是说，10号玩家六明说的也是真的，密码的最后一位数字可以确定为“5”！此时的罗维已经得到了最终密码的两个数字：3××××××××5。

梁雨说：“既然如此，那么请你明天把你的电脑带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再输入一次，我们来核验一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张亚然说：“那还是算了，太麻烦了。”所有人看着张亚然，说不出话。罗维一直在分析着张亚然：看来大家都不太相信这个女孩儿，但如果之后其他玩家真的去试了第十位数，那么试过的人就都会坚信 Yaran是个不会撒谎的、天真的人这个事实。这个妹子如果能被我掌控，那我就可以很轻松地利用别人对她的信任获取其他玩家的信息……麦芽妹说：“等等，梁雨姐，你是说明天我们还要过来吗？”“我是觉得有这个必要。”梁雨说着，看向林忠寒。所有人都看着林忠寒。“这是我今天喊你们来最重要的一个目的。”林忠寒喝了一口茶，对所有人说，“相信你们也看出来了，这个游戏的本质实际上就是交易。每位玩家的目的都是尽可能地获取别人的信息，但我们没办法确保获取到的信息是真实的，总不能仅凭好感和信任吧？所以我提议，建立一个公平交易的平台 —接下来的 6天，我们每天中午都来这个茶馆会面，会面的时候，所有人都可以公开地要求和某个其他玩家进行信息交易，你们可以交换自己的数字，或者是其他的信息。如果有人的信息是错的，那么所有玩家都会当场知道，而撒谎的玩家的名誉自然会跌入谷底，之后想和其他玩家交换信息便会难上加难，这就是平台的意义。”

四明问：“那为什么不今天就开始呢？”林忠寒说：“今天不行，因为还有一条规则没出来。”四明说：“哦，对。”大家想起来这件事，补充规则的第四条将会在明日的 0点公布。在规则并不完善的情况下，所有人都不敢轻易行动。林忠寒说：“我这个提议，你们觉得如何呢？同意的举手示意一下吧。”所有人都举手同意了。罗维心中笑道，也许黄油让忠寒当群主，就是看中了他这强大的组织能力吧。

林忠寒说：“好，那么今天的会就开到这儿吧。关于交换信息的具体规则我今天晚上会写好打印出来。不耽误大家时间了，希望大家明天能准时赶到。”散会了，所有人都站起来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林忠寒说：“对了，有个方案顺便提一下。”大家都停下来看着林忠寒。

林忠寒说：“其实还有这么个方法，我们所有人直接把数字公开，然后让某一位玩家输入正确的密码，让这个人获得游戏胜利，然后再把奖金平分给所有人。”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四明：“哈哈哈哈哈！”摩杰：“哈哈哈哈哈！”格桑紫玲：“呵呵呵……”其他人也跟着假惺惺地笑了起来，然后陆续离开了茶馆。回去的路上，张亚然走到路口等车，这时罗维走了上来。罗维问：“张亚然是吧？”张亚然说：“嗯？你是 1号？怎么啦？”罗维把张亚然之前给他的蛋糕递过去：“我生病了，吃不了这个蛋糕，还给你吧。”张亚然说：“哈哈，没事啊，留给你朋友吃嘛！我家就是做蛋糕的，就当帮我的店做个宣传呗！”罗维把蛋糕收起来，走上前对张亚然悄悄说道：“你想不想跟我合作？”张亚然的语调变得平缓起来：“你果然有这个想法。”说完，她邪魅地笑了一下。

尽管罗维很清楚，张亚然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只是在装腔作势，但还是配合她：“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不如我们现在就交换一下吧。”

张亚然问：“交换一下？交换什么？”

罗维说：“当然是数字啊！”

张亚然说：“交换数字？可是现在还没到茶会时间啊！”罗维说：“这就是私下交易，不然怎么叫合作？”张亚然问：“咦？你怎么不咳嗽了？”罗维说：“喀喀……外面空气流通一些。”虽然是合作，但是装病的基本战术是不能变的。张亚然问：“那你得告诉我，为什么我要跟你合作，你为什么要选我？”罗维说：“因为你是最能获得大家信任的人。”张亚然问：“我？为什么？”罗维说：“因为你根本不会撒谎。我能看出来，你刚刚在茶会上说的都是真的，通过你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张亚然半信半疑地看着罗维，但眼神中丝毫没有畏惧，只有好奇。罗维吸了一口气，严肃地说：“听好，这个游戏的重点是交易信息，即交换情报，谁交易的次数最多，获得的信息最准确，谁就能赢得最终胜利；你能够获得大家的信任，那么就会有更多的人愿意和你交换情报；而我能够判断别人有没有说谎，从而让采纳的信息准确、真实；因此我们两人合作，就一定能一起获得胜利。简单明了。”

张亚然没有说话，依然是死盯着罗维的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罗维并没有读心的能力，只能猜测张亚然并没有听懂。罗维说：“那我重复一遍。”

张亚然说：“嗯。”

罗维叹了口气，刚准备开口。

“行，我知道了！”张亚然笑着说，“我们俩一起获胜，然后平分奖金，如何？”罗维说：“没问题，但你真的懂了吗？”张亚然说：“懂啦，我接受跟你合作啦！”罗维说：“那你的数字呢？”张亚然说：“嗯？我现在还不能给你，毕竟我还不能完全信任你。 ”罗维想着，看来这个妹子也不是那么蠢。张亚然说：“除非你把口罩摘下来。”罗维问：“你要干吗？”张亚然说：“连你的长相都不知道，我怎么能信任你？”“行。”罗维摘下了口罩。张亚然看着罗维说：“其实你还挺帅的嘛！”罗维沉默。张亚然说：“可惜你太矮了。”罗维问：“那你的数字呢？”张亚然说：“我也没说你把口罩摘下来就告诉你啊！”罗维说：“我就知道。”这时，一辆高档轿车停在张亚然面前。张亚然说：“我的车到了，我先回去了！回去群里加你好友！”“好。”罗维和张亚然告别，戴上了口罩，独自一人回去了。罗维并没有发现，路口拐角处有一个男人偷听了他们全部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