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万水千山,只为你而来1

我爱你,如果能做栖落在你肩头的飞鸟,只要你同意,我愿意一辈子停留,把你的肩膀当成我的家。

顾念回去后立马给舅妈打了电话,先寒暄几句,才问及舅舅在哪儿。舅妈的声音忽然变得低哑,说是警察找过她,随后听到舅妈轻微的啜泣声,那般隐忍又克制,怕是惊扰了囡囡。顾念猜出警方已经跟舅妈说了舅舅参与贩毒一事,故不提及此事,只安慰她:“舅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如果你联系到舅舅的话,一定……要让他自首。”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泪水含在眼中,窗外的夜景也逐渐模糊。

这之后的几天,顾念尝试着用各种方法联系舅舅,却都一无所获,加之梁师傅家里有事,她只要不上课,都要去店里上班,忙碌之余,又添疲惫,还推掉了叶敬安的几次晚餐约会。这一天梁师傅回归,她才算清闲些,这才赴了叶敬安的约。

两人吃完一顿比往日安静的晚餐,叶敬安本想开车将顾念直接送回家,但发现一路上的她,少了往日的活力,一副恹恹的表情,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沉默不语,看上去心事重重。

既然她不愿说,他也不多问。

车开到半途,叶敬安发现身边的人已不知何时沉入梦乡。等红绿灯时,他轻轻唤她的名字,她却不应,就连睡着的她都紧紧蹙着眉心,这着实让他担忧,索性掉转方向,把她带到他独住的公寓。

叶敬安把她抱上楼时,她只嘟囔了两句,还在他怀里蹭了几下,却没被惊醒。他暗想,这丫头睡得真死,就算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屋子里有两个房间,但另一个房间常年不住人,一直空着。叶敬安把她放到自己**,小心翼翼地帮她脱掉外面的细针织白色外套,露出里面的紧身长袖白T恤,一直被他鄙视的平胸,此时怎么看怎么觉得傲然挺立。

他还从没做过帮女人换衣服的事,而且他家没有女人的衣物,抬手看看表,快到晚上十一点,就算现在让秘书去买衣服,也已来不及。

他心念一转,找来一件自己的长袍睡衣。帮她换衣服时,绅士地闭着眼,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细腻莹润的肌肤,每碰触一下,就好像在撩拨他的心扉,弄得他心痒难耐。

好不容易帮她换完衣服,叶敬安赶紧跑去浴室冲凉水澡,想把心中的燥热也一并冲掉。

他快洗完时,忽然听到浴室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看到睁着迷蒙双眼的顾念呆立在门口。

顾念刚想宽衣如厕,看到**身体的叶敬安,登时清醒了七八分,瞪大眼望着身材好到可以直接去当模特的他,嗫嚅道:“我、我……你、你……”

她完全蒙了。

叶敬安不慌不忙地拿过一旁的白色浴巾,随意地往身上一裹,遮住了重要部位,头发还没擦,湿答答的,正往下滴水,滴到他坚实有力的胸膛上。

顾念咽了咽口水,抬头一扫周围的环境,满脸惊讶,“我怎么在你家?”之前她来过这里,很快便知晓自己身在何处。

“怎么,不惊喜?”叶敬安双手环胸,处变不惊地看面前的顾念,她穿着他的宽大睡袍,拖至地上,松松垮垮,衬得她越发娇小。

惊吓还差不多。

顾念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想起原来是自己睡着了,才会被他拐到这里。怎么会睡着呢?明明心中藏有心事,大抵是这几日忙于工作,才会那般困乏,瞌睡虫打败伤心事,无端端送了她一场好觉,还送到了他家,还……被他“劫了色”。

这一次,顾念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认为身上的衣服绝对是叶敬安换的,因为……家里就他一个人。思及此,顾念羞赧之余,又有些恼,为什么不直接把她送回家,为什么擅自帮她换衣服,就那么被他看光了?

顾念微怒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叶敬安侧头看她,面色如常,“怎样的人?”

顾念气哼哼的,都这样了,他竟然还能如此平静。于是咬牙说:“伪君子。”

叶敬安不急不缓,“后悔了?”

顾念伸出手,“给我一粒后悔药。”

叶敬安嘴角微微上扬,“不好意思,没有。”

他一定是买一赠一的赠一吧,当属伪劣产品,真心教她着急。可是,退货已不可能,只能重新包装,让他改头换面了,但她又无比清楚,这比登天还难。于是,她一扭头,想转身离开,却被他从后面抱住,他魅惑人心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低低响起:“什么都看过了,还害羞什么?”

“你……”顾念的脸颊飞上一抹红晕,“乘人之危。”

叶敬安淡定从容,“我只是在履行男朋友的义务。”

“……”总得让当事人知道吧,不过……知道了,他也不可能得逞了。

事已至此,顾念无可奈何,又被他温柔地拥在怀里,方才的气恼渐渐散去,感受到他熨帖在她腰际的温热,故意嗔怪道,“你身上还没擦干,会把我衣服弄湿。”

叶敬安俯身将唇移到她小而圆润的耳垂边,轻轻地一吻,气息灼热地吹拂到她的耳朵里,“弄湿了,我再帮你换。”

“……”**裸的**啊!顾念明明感觉到后背渗过来一丝凉意,但还觉得无比燥热,脸颊滚烫,想从他的怀里钻出去,但他的双臂抱紧了,而且……正好抱在了她那缺斤少两的“旺仔小馒头”上,嗯,第一次遭遇他的正面“袭击”,怎么有种羞得想掩面的冲动。她羞答答地说:“那个……你的手能拿开吗?”

叶敬安早已感受到掌心下的柔软,却故作不知,“为什么?”

顾念汗颜,他是一点都感觉不到吗?提醒他:“你摸到我身体的禁区了。”

“是吗?”叶敬安十分镇定,“没感觉。”

“……”要有多大,他才会有感觉?真是欺负人!

顾念还身处怨念之中,身子忽然被叶敬安一把抱起,直奔卧室。

叶敬安边抱她边说:“太轻了。”

“不好吗?”顾念暗想,她轻不是为他减少负担吗,难不成想把她喂成一枚大胖妞?

“多吃点。”

可是,她再怎么多吃,都只在两斤左右浮动,她搂着他的脖颈,做出很为难的样子,“吃不胖,怎么办?”

叶敬安提议:“天天吃肥肉。”

这是想让她胖成球的节奏?顾念才不干,嘟嘴说:“不吃,要吃你吃。”

“那我开动了。”叶敬安把她轻轻放在**,俯身压到她身上。

“……”开!动!他太重口味了!!!

顾念急忙闪到一边,望着他还在滴水的头发,适时地转移话题:“擦下头发吧。”

顾念去卫生间拿来干毛巾,坐到叶敬安身边,细心地帮他擦头发,还没擦干净便迎来了他的热吻。

两人温柔缱绻一番,顾念已是气喘吁吁,面红耳赤,拒绝他继续深入的举动,反而让他惹火上身,沿着她的脸颊一路吻下去,柔声说:“我会很温柔的。”

顾念曾想把最重要的留在结婚那天,在这一刻,到底是敌不过柔情缠绵,任由他掠取她的领地,继而上演悲催的一幕,身体的疼痛让她皱起眉头,可怜巴巴地看他。他心疼地抚摸她的脸颊,“很快就会好了。”可她偏偏觉得那一秒身体就要被撕裂,伸手推开他。

叶敬安怎能轻易答应她,开始哄劝:“等会儿就不疼了。”

顾念担忧,愁眉苦脸,“我不会死吗?”

叶敬安亲吻她的脸颊,“不会的,疼过去了就会舒服了。”

竟然如此神奇?

顾念第一次经历,又紧张又害怕,不过这是每个女人都要历经的过程,所以她便受着他的“暴风骤雨”,不知过了多久,起初的疼痛感渐渐退去,身体越发灼热,涌来一阵莫名的快感。

缠绵后,叶敬安从后面抱住她,环在她的腰间。

顾念一转身,钻入他的怀里,他的怀抱那么温暖,好像能驱逐她心头的烦心事。

就这样多好,一辈子都躲在他的怀里,哪里也不去。

不多时,顾念听到他轻声说:“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

要告诉他吗?就算告诉了,还不是给他白白添堵。她故作很轻松的样子,“没事的。”

“你要是没事,这几天就不会对我爱搭不理。”

“有吗?”

“嗯。”

“你不是跟我说过,不要给你经常发信息吗?”

“我给你发,你总得回吧?”

嗯,回得是没有以前勤快了,“不是忙着吗!”

叶敬安不想跟她绕圈圈,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问:“说不说?”

顾念沉思片刻,到底还是跟他说出了舅舅的事,然后,如她所料,听到了叶敬安几句安慰的话。好在,说出来后,她觉得轻松了不少。

当我们被沉重压得喘不过气时,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出口,兴许能解点忧愁。

临睡前,叶敬安给了她一个晚安吻,轻轻地落在她的额头上。她闭着眼睛感受着留下来的温暖气息,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如此幸福。

再多的华服,再多的奢侈品,再多的房子车子,又怎能比得上自己爱的人也爱着自己。

眨眼快到春节,街道上挂起大红灯笼,超市里满目皆是各种送亲朋好友的礼品,还会放贺新春的歌,“甜又甜”西饼店也不例外,做起了“迎新年,满30元送5元抵用券”的活动,来的客人自然比往常要多。

顾念正好放了寒假,天天来店里上班,虽辛苦了些,却能多挣点钱,她倒也忙得不亦乐乎。

这天回到家已是九点多,桌上的菜已经凉了,赵一莫刚洗完澡,身上裹着浴巾,坐在沙发上擦头发,“饭菜热一下就能吃。”

顾念脱掉羽绒服,坐到赵一莫身旁,一把抱住她,“谢谢亲爱的,还是你对我最好。”

“能说得再假一些吗?”赵一莫一笑,“你不是说,我表哥对你最好吗?”

“哎呀,你还说过,一个人对你好不好,是会变的,贺承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赵一莫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如果不是我给他机会,他也不会是现在的他。”

“那是。”

顾念知道贺承利用赵一莫后,本想国庆节回来就告诉她,但在异次元世界里看到贺承主动跟赵一莫坦白了,便没作声。

得知真相的赵一莫回到家后失魂落魄,顾念跟她说什么,她都“嗯嗯”地敷衍过去。

赵一莫从来都是以坚强示人,何曾有过如此脆弱的一面?有些伤痕别人兴许可以疗愈,但有些伤痕却只有自己才能抚平,尤其是爱情的新伤,别人说什么只能起到左耳进右耳出的效果,无法治愈。何况赵一莫自尊心又极强,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她受伤的一面,哪怕是顾念。

到了半夜,顾念被隔壁一阵哭泣声惊醒,是那种压抑后的哭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凄凉。顾念万分心疼,下了床,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她的门前,抬起手想敲门,悬在半空良久,最终落下,终究没有去敲的勇气,只怕她的安慰,对赵一莫而言不是安慰,而是添乱,索性又回到房间。

顾念久久无法入眠,耳边尽是赵一莫的哭声,敲击着她的心,沉重的、闷闷的。

翌日,顾念早早起来,为赵一莫做了早餐,但赵一莫却没胃口,垂着眼不去看顾念。即便如此,顾念还是看到了她红肿的双眼。

顾念并不问她感情的事,闲聊了一些别的,却在她穿完衣服要去上班时,赵一莫叫住她,沉吟半晌才将心中的苦水一一向她倾诉。

赵一莫声音变得沙哑:“小念,你说这样的人值得我去爱吗?”

“他喜欢上你了,是不是?”这次顾念从赵一莫的异次元世界里看到贺承对她的告白。

“他说是。”赵一莫脸上并无喜悦,仍是忧伤的神情,“如果他真的喜欢我,会那样对我吗?”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又怎会去利用你的感情?

“一莫,他骗你是他不对。那时候他可能还没意识到喜欢你,后来才发现喜欢上你了。”顾念觉得贺承渣,那样欺负她的闺密,但她知道想让赵一莫放弃又不可能,难道此刻的赵一莫动摇了,她试探性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赵一莫痛苦地摇摇头。

顾念小心翼翼地问:“放手吗?”

赵一莫捂住脸,又摇摇头。

“在一起?”

赵一莫抬头看顾念,眼眶泛红,“你说怎么办?”

“你已经有答案了,对不对?”顾念投给她温暖的笑容,握着她的手,“爱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他喜欢你了,你舍得放弃吗?”

一语中的,戳中赵一莫的心扉。是的,她在昨晚的哭泣中已经寻得答案,被他欺负,她又气又痛,能怎么办?哭过之后,爱他的那颗心,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赵一莫想啊,贺承诚恳地说“对不起”是真的;贺承握着她的手说“一莫,我喜欢你”是真的;贺承把她送到楼下时说“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你讨厌我、恨我,我都不会怪你。你可以离开我,但我希望能一辈子保护你”是真的。这些真实像温柔的花朵,在她心间渐次怒放,填满她的胸腔,生长出的花朵叫不舍。

痛过之后就抹干眼泪重新上路,既然他开始对她诚实,对她说出“一辈子保护你”这样的话,这便是在乎她的开端吧?那么,她哪有勇气拒绝他?

何况他只重伤了她这一次,就算他伤她千百次,她想,她也是爱他的吧。

八年的暗恋,从最初的小幼苗,长成参天大树,盘根错节,又怎能说割舍就能割舍?

赵一莫给了贺承爱她的机会,他给她万千宠爱,牵着她的手走过最繁华的夜市;走在她的左手边,护她周全;陪她去看她爱看的舞台剧;带她回去见父母,公开恋情,两家父母自是十分满意。

她成了甜蜜爱情的女主角,得到顾念的无数祝福,什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话都说了,换来赵一莫的打趣:“你肯定会在我前面结婚,你不知道吗?我姑姑想早点抱孙子。”

说得顾念一阵脸红。

这次春节,叶敬安想留她在他家一起吃年夜饭,但顾念觉得自己还没嫁给他就不归家,到底不合礼数,而且,她的母上大人三番两次地要一睹未来女婿的真面目。

在要见叶敬安之前,顾母反对他们在一起,理由当然得搬出最合她心意的秦烨,他才是她心中定好的准女婿。顾念多次强调秦烨只是过去时,他们没有在一起的可能,顾母仍旧没放弃,从秦烨母亲那儿打探才得知,原来他们现在自分手后一直都是普通朋友,而且没有进一步发展,顾母能怎么办?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就算她再怎么愿意秦烨做她的女婿,顾念不同意也没办法,不得不任由她去。

这之后,顾母每次打来电话的内容,从秦烨转移到叶敬安,先是从了解他的各种情况开始,然后了解他的家世,俨然调查户口人员,得知对方家世和人品都很好之后,并不兴奋,也不高兴,反而替女儿担忧起来。在电话里多次嘱咐让她多多注意,别轻易上当受骗,说什么“这种出身的怎么会找你这样的,可能是图个新鲜,玩玩而已,你要小心”之类的。

于是,顾念想趁着春节放假,邀请叶敬安去她家做客,他欣然应允,时间定在大年初三。

赵一莫知道后,笑着说:“照这种进度下去,你们明年就要订婚结婚了。”

顾念没毕业,工作也没着落,还没想过订婚结婚一事,“怎么可能,最起码要等我找到工作。”而且,叶敬安还没跟她提过此事。

“你啊,还愁找不到工作吗?等嫁给我表哥后,还找什么工作,让他出钱给你开个蛋糕店,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顾念沉思,“是想要,但……想用我自己赚的钱开。”其实、好像、貌似他投钱更靠谱些。

“笨!”赵一莫轻轻戳了下她的脑门,“你赚钱开?那要等到猴年马月?有资源就该合理利用。”

好像是的,顾念一想到以后嫁给叶敬安后,他能投资她最爱的蛋糕事业,顿时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临近春节回家前,赵一莫邀请贺承、叶敬安到家里吃晚餐,自然由她担任主厨,顾念负责择菜、洗菜、端盘子。就算如此,顾念还是成功地做起了“破坏大王”的角色:青菜洗得不够干净,土豆皮削得满地都是,端番茄鸡蛋汤上桌时由于太烫,匆忙放在桌上,汤汁漫了出来,弄脏了桌布。

叶敬安先到,进屋时,看到了桌上那一摊汤汁,一下子看向罪魁祸首—顾念,眼中闪过一抹笑,“你的杰作?”

顾念尴尬一笑,迅速拿过抹布擦,一边擦一边说:“我上辈子一定跟厨房有仇,这辈子才要这样跟我作对。”

“确定不是你有待提高做饭技术?”叶敬安见过她做饭时的场景,那是在他独住的公寓,她说要给他做一顿好吃的,他路过厨房,看到她穿着他的白色宽松衬衫,露出纤长白皙的大腿,看上去极为养眼,但她接下来的动作却把他对她心生的美好幻想一一击破。

顾念走过来走过去,毫无章法、毫无头绪地做着不明食物,把原本干净整洁的厨房弄得一片狼藉,最后她将菜端上桌,他都没看出来是什么食物,五颜六色的,目测有红椒、黄椒、青椒、土豆、肉、豆角,他问:“这是什么菜?”她很自信地说:“东北乱炖。”而且还是她自创的。

他夹了一筷子,土豆又烂又咸,还有一股很浓的酸味,牛肉没煮熟,根本咬不动。后来才知道,原来她误把醋当成酱油,倒了许多。

提高做饭技术?这对顾念来说,比做蛋糕难上百倍。她放下抹布,别有深意地看向叶敬安,“不还有你吗?”她吃过他做的饭,堪比饭店厨师做的,色香味俱全。

叶敬安睨她一眼,“要你做什么?”

顾念凑到他耳边,轻轻地说:“爱你。”而后双手撑着桌子,粲然一笑,“这样够不够?”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其实,他听得清清楚楚。她第一次说,让他心生暖意。

“骗人。”顾念转身想溜之大吉,却被他拉住,“你不知道重要的事要说三遍吗?”

“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吧。”

“知道了也不说。”顾念得意地一笑,拨开他的手转身去厨房,马尾辫一跳一跳的,在他眼前,成了一幅美丽的画。

晚餐过后,贺承主动帮赵一莫收拾碗筷,顾念抱着“要给他们留一些私密空间”的想法,将客厅和厨房留给他们俩。而她呢,带着叶敬安到自己房间,开始收拾要带回家的换洗衣物。

顾念拉开衣橱,拿出贴身秋衣秋裤、毛衣,放到**,一转头,看见叶敬安正帮她叠衣服,叠得很整齐,她不禁惊叹道:“你还会叠衣服?”

叶敬安提起毛衣一边的袖子,放到毛衣后面,用极为寻常的语气说:“是个人都会。”

“但不是谁都能像你叠得这么好。”

“你语文是你数学老师教的?”

“什么?”

“想夸我的话,直接表达中心思想。”

“……”这人脸皮变厚了,鉴定完毕。

顾念朝**扔过去一件白色低领毛衣,叶敬安觉得眼熟,放下手头叠的衣服,拿过那件毛衣,细细一看,是三年前看到她脱掉羽绒服之后的那件毛衣。他抬头朝她衣橱一看,此时,衣橱往右拉开,露出一排冬天的衣服,最外侧挂着的是一件男士黑色羊绒大衣,被他认出来正是当年自己给她的那件。

叶敬安站起身,看向正挑选衣物的顾念,试探地问:“黑色大衣是谁的?”

顾念收拾衣物的手一顿,想着要是说实话,他会不会误解,但不说实话吧,要找什么样合理的又不让他生气的理由?她灵机一动,转身看叶敬安,“我去年去舅舅家,穿少了,他就给我拿了这件衣服,忘记还给他了。”

叶敬安面不改色,走到衣橱边,拿起那件大衣,看似很认真地打量一番,“你舅舅多高多重?”

顾念努力回想曾经穿这件衣服的男人,“身高一米八几,体重一百四十斤左右。”

“我是你舅舅吗?”

“啊?”顾念一愣。

叶敬安揭穿她的谎言,“这件衣服是我的。”

“不是吧?”顾念惊讶万分。三年前,飘着大雪的夜晚,是他送给她这件大衣,为她在寒冷的冬天送来温暖。

“你为什么留着?”叶敬安把衣服重新挂回去,衣服上有淡淡的清香味。

“我想着,要是有一天,我遇到他,一定要把衣服还给他。”

“为什么没还?”

“我……有脸盲症,而且那天天都黑了,我没看清你的长相。”

顾念忽然想起之前他跟她说过的话:“小念,你还记得三年前见过我吗?我没有想到后来能再遇见你,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我会努力留在你身边,不让你受一点伤。”

原来,他记得她,只是,她对他毫无印象。

顾念从衣橱里取出他的那件大衣,放到**,“还给你。”

“你留着吧。”

“放在我这儿浪费了。”顾念当初回来后,还特意查了下该品牌衣服的价格,贵得惊人。

叶敬安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脖颈间,轻轻地来回摩挲,悄声说:“我不在你身边时,就让它陪着你,睹物思人,你就不会忘了我。”

顾念觉得颈间如有羽毛扫过,痒痒的,稍稍侧头,正好吻到他的唇上,温柔相触,唇齿交缠,一阵温存。她离开他的唇后,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里,“就算没有衣服,我也不会忘了你。”

三年前的冬天,他是她的陌生人,却为她取暖;三年后的今天,他是她的恋人,是她最想留住的温暖。

每一个他爱她的瞬间,都是她最想守住的永恒。

就让她这么一直爱下去吧,在每一个日落黄昏,在每一条走过的街道,在每一家去过的餐厅,在每一个有他陪伴的日子里,一直爱下去。

大年三十那天,顾念的父亲一早便去了蛋糕店,到下午才关店回家,母亲要带嘟嘟,还要做饭,于是,打扫屋子,贴春联的活全落在了顾念身上。

枝江镇的居民房临河而建,每到冬天,这儿的人们饱受寒风摧残,顾念成了被摧残的一员。在叶市过冬,她穿三件上衣、两条长裤足矣,但一回家,必然要穿上厚毛衣、厚棉裤,上衣五件,长裤三条,非得把自己裹成会移动的粽子。就算这样,她拿着涂了面糊的对联走出去,一阵冷风袭来,带着潮湿的寒意浸入她的皮肤,冻得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顾念够不到门框,只得去屋里搬来一把椅子,踩上去才成功地贴好了春联。刚贴完,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开始响个不停,不用看,她都知道是亲朋好友发来的新年祝福,不过今年跟往年不一样的是,她心存期待,期待某人发来的信息。

方才在贴完大门的对联后,她拍了一张冻得发紫的手,发给了叶敬安,配上文字:好冷啊,怎么办?

顾念直接锁定目标,打开跟叶敬安聊天的页面,看到他的回复,一张配有空调房间照片,还有他穿着针织开衫悠然自得的样子,配字:我不冷。

没有袭来的寒风,顾念怎么觉得越发冷了。

顾念自拍了一张冻得发紫的照片发过去,配字:天这么冷,还要干活,累觉不爱。心想,看到她的脸,总该心疼她了吧?

很快,她收到他的回复,一张他360度无死角英俊的自拍照,配字:我很暖和,不用干活。

……

顾念顿时阵亡。

想要得到某人的垂怜,怎么就那么难呢?!

顾念望着正在骑扭扭车的嘟嘟,一边玩还一边“驾驾”地喊着,好像骑着一匹马,玩得满头大汗,她却冻得昏天暗地,人与人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自怨自艾无益,顾念搓搓冰凉的双手,打算继续回屋拿对联,却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声音轻柔好听:“小念,你什么时候成家庭主妇了?”

顾念一扭头,看到笑得花枝乱颤的季如欢,留着新潮的韩式中分波波头,穿着A版宽松白色大衣,下身是一条紧身黑色打底裤,蹬着一双白色高跟短靴。虽然个子只有一米五八,但搭配得当,不仅甜美,还显得娇小玲珑。

顾念见她这般模样,就知道她这个娇公主坚持贯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政策,绝不动摇。顾念走到季如欢面前,上下打量她,下巴一抬,“你是来把我从这天寒地冻中解救出来的?”

“你觉得可能吗?”季如欢优哉游哉地拉过一把凳子,自顾自坐下来,看了一旁正玩得不亦乐乎的嘟嘟,柔声细语道,“嘟嘟,快叫姐姐。”

嘟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欢快地开着扭扭车,没有搭理季如欢。

季如欢也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更加没有心情逗他,又看向顾念,耷拉着脑袋说:“你说这过年,是不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顾念搓搓冻得通红的手,朝手心哈了哈气,看着季如欢,这才看清她眼睛有些红肿,像是哭过的痕迹,细细地盯着她看了数秒后才说:“是啊,没什么新鲜感了,不像小时候,还盼着爸爸妈妈能买新衣服新鞋,等着除夕夜拿红包。”

可是,今年与往年不同,大年初三,她就要见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叶敬安了,想想都觉得很激动。但面前的季如欢想必要过一个不愉快的新年了—顾念从她的异次元世界里看到了凄凉的画面。

顾念说:“回屋坐吧,这儿有风。”

季如欢跟随顾念进了屋,“会不会打扰你干活?”

“你说呢?”顾念给她接了一杯热水,又去给自己接了杯,轻轻地捧着水杯取暖,“我们聊会儿,等会儿你先别走。”

“干吗?留我吃好吃的?”

“哪里。”顾念促狭一笑,“帮我干活。”

季如欢答应得爽快:“好好,我让我爸过来帮你贴对联。”

顾念猜到这姑娘定然不会帮她干活,一摆手,“还是算了。”望着她,言归正传,“你过来不只是找我聊聊天吧?”

季如欢的眼睛有些闪躲,“要不然呢?”

“你知道有些事瞒不过我的眼睛。”

“唉。”季如欢叹口气,揉揉眼睛,“前天他跟我提分手了。”

“啊?!”顾念震惊,“不会吧,杨洋主动提的?”

季如欢一皱眉,楚楚可怜。

顾念最初知道杨洋,是她刚上高一的时候。

彼时,杨洋是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校草一枚,一米八五的长腿少年,阳光帅气又雅痞,所经之处,会引得无数花痴少女尽折腰,尖叫声一片,星星眼一堆。

那会儿,学校老师到处打压早恋分子,但杨洋偏偏一意孤行,到处留情,本校的、外校的,通通收入怀中,幸而行事小心,瞒过了老师。

就算杨洋风流倜傥,但季如欢却跟其他迷恋他的女孩一样,爱上了他,还成了他女朋友……中的一个。

当季如欢春风满面地把该消息告知顾念时,顾念第一反应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无比惊讶道:“你没发烧啊,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季如欢嘻嘻笑:“我没发烧,清醒得很。”嗯,她很清醒地沦陷在杨洋温柔的汪洋大海中。

顾念深觉此事不妥,劝阻道:“你都上高三了,不好好学习,谈什么恋爱?还有啊,你是猪啊,明明知道他是花花公子,怎么还要做他的女朋友?”

顾念对季如欢当时说过的话记忆犹新,她毫不在意地笑着说:“他说了,愿意为了我,跟其他女孩都分手。”

第一次尝试甜蜜爱情的季如欢,相信他说过的一切,哪怕顾念告诉她,他和她在一起不过是和别人打了一个赌,赌能追到她,而且他仍旧脚踏几只船。

这样的甜蜜持续了半年,直到那年冬天放寒假,顾念在季如欢的异次元世界里看到杨洋跟其他女孩亲吻的画面。为了早日能打醒这个沉浸在爱情里的姑娘,顾念拉着她到了杨洋的出轨现场,看到真相的季如欢眼泪掉下来,却没能唤醒她沉睡的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