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容美轶事

013

且说正月十五日清晨,天刚放亮,那领头的长者就急不可待地带着十几个巴方舞者来到汊溪山坳,寻找二十年来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的那户人家、那个娃子。凭着往日的记忆,他们很快就寻见了当年那个吊脚楼。

这领头的长者不是别人,正是巴方舞者的总头领向世雄。

自从二十年前他的同胞弟弟、巴方舞者首义者向世杰惨遭土司家丁杀害后,他就被众人推举为头领,继续带领兄弟们游走川东,顽强生存下来。此刻他蹲在山顶密林里,默默注视着吊脚楼里活动和周围的动静。

这时晨雾还比较轻薄,周围的山岭在曙光里轮廓渐渐分明,山顶的岩石和古松已经清晰可见,林间的鸟雀开始闹巢,稚鸟纷纷鸣叫着围绕树枝飞来飞去。山下的汊溪河水泛着白光,弯弯曲曲一直连接到都镇江湾,偶尔有水鸟忽起忽落。溪畔山寨里不时传来鸡鸣狗吠和牛羊的鸣叫,山脚下那间吊脚楼在晨曦里显得还安详,屋顶已经开始冒出炊烟,一缕一缕地在树木间飘绕。然而,此刻还听不到人声,也看不见人影。

已经二十年没看见这孩子了,娃儿,你活得好吗?你长成了什么模样?你听说过自己亲生父母的事情吗?你知道你的伯父今天要来看你,现在就在你家附近吗?他相信先祖的神灵一定会保佑这苦命的孩子,让他长大成人,但不知为什么,又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令他很是忐忑不安。

这位巴方舞者的头领为何如此关注一个孩子?这孩子到底是谁、有何来历?原委还真得从渔洋关吴家那两个女儿说起。

014

那还是康熙四十六年一个夏日的早晨,猎人张老大用虎叉一头挑了兽肉皮革扛在肩上,一手压住叉柄,一路乐颠颠地从山上下来,到渔洋关去售卖。他走到一座山岗上,望见渔洋关的房舍,便扯开衣衫敞露胸膛,长啸一声:

“喔——喂!”

这是唤风。山民走路走热了就这样啸叫,可以唤来山风。张老大扯起衣角擦汗扇风,就放开喉咙喊起山歌来:

“太阳出来嘛,黄花闪闪,

满山红哟——

唱支山歌嘛,牡丹红红,

送大姐哟——

绣球花儿园。

栀枝花的姐呀,

牡丹花的郎,

郎要挨到姐呀,

姐要挨到郎,

岩板上开花情意长!”

渔洋关是汉阳河上游大码头,舟船沿河而下可以直达陆城进入长江,是从北面进入容美土司的门户,它东接升子坪、仁和坪,西连佷山都镇湾,南进百年关就到了长乐坪。这地方本来属于长阳县,后来容美土司买管侵占了长乐坪等地,直至汗马池、百年关,渔洋关也就实际上成了容美势力范围。关内当时已有不少人户,大都是从枝江陆城迁徙来开垦落户的客家。

客家中有一户吴姓人家,其祖先原本是江西填湖广时就迁来垦荒的,传到三世,只生养得两个女儿,大女儿名叫吴玉,二女儿名叫吴兰,姊妹俩都长得花枝招展。张老大当时也是雄赳赳的儿郎,以前经常从门前经过,一来二去就和那吴玉对上了眼神,两人情投意合,幽会过好几次。

张老大先到关内转了半日,卖完了猎物,转身就往吴家走去,想会一会那心上人。他躲在屋后包谷地里学野猫叫,这是他们预先约定的暗号。这时吴家姐妹正在楼上绣花,吴玉听见了脸红心跳,瞥了吴兰一眼。吴兰似乎不经意,她就起身下楼,假装到屋后去关鸡笼门。

眼看吴玉只身来到屋后,张老大像豹子叼羊一样突然蹿上来,把她叼进了苞谷地里。两人多日未见,如焦似渴,互相剥光衣裤,就压倒在一片高粱秆上,搂抱着打起滚来,半晌难分难解。待张老大喘息时,吴玉便搂着他的脖子说:

“我们老是这样做露水夫妻可不行,你得有个窝处,把我娶回家去,两口儿正当名分地过日子啊!”

张老大便从衣袋里摸出一个藕荷叶包包,打开取出几节芝麻糖,递给吴玉吃。他安慰道:“这是我今日卖兽皮的钱买的,待我卖猎物攒够了钱,一定建一栋三间瓦房带吊脚楼,吹着喇叭抬着花轿来接你。”

吴玉推开他坐起来,啐道:“光是瞎吹,等到猴年马月呀?”

张老大回身紧抱她笑道:“快了快了,保证不出三年!”

母亲见吴玉出去半晌还没回屋,就叫老二去看看。吴兰其实心中有数,磨磨蹭蹭走到屋后,看见姐姐披头散发从苞谷地里出来,就用手指头羞脸,望着她咯咯笑。吴玉忙说:

“我赶野猫去了。”

老二盯住她的眼睛低声道:“只怕是那只两脚猫吧!”

吴玉抿嘴一笑,又把留下的一节芝麻糖喂在她嘴里。吴兰就边吃边帮她整理头发,朝屋里大声喊:

“妈,姐赶野猫回来了!”

015

两个女儿长大成人了,吴家老母总格外替她们操心。老人家信佛吃斋,听人说陆城莲花庵灵验,就和老爷子商定,要带了两个女儿坐船去进香求福。

那天早晨,母女三人雇了一只客船,在汉阳河上一路顺风顺水,经过毛湖淌、白马潭,聂家河,下午就到了余家溪。再往前行,出了香客岩,河面陡然宽阔起来,但见一湖漫山大水,洪波浩**,唯有湖中几片水竹林冒出烟笼。而陆城城楼则高耸在东边三江口岸,如同浮在水波之上,隐约可见。

这两个女儿从小生活在容美山中,第一次走出山门,看到如此开阔的平原江湖,心中好是惊喜。

那正是陆城西面的大湖泽,名曰西湖。

这西湖是涨水为平湖、退水为田泽的河套洼地,其间水竹林中还有三个筑台而居的村落,称为刘家台子、周家台子、熊家台子。当时正值七月涨水季节,长江水汛,大水从三江口倒溢进来,把整个西湖都灌满了。湖田里稻谷和玉米都泡在水里,隐约可见。客货船只可以直驶沿湖各岗,渔船也纷纷划到湖中撒网捕鱼。岸上的民户也提着渔罩、扛着虾杷、成群结队到湖边浅水树林草滩上捞鱼摸虾。

母女三人的客船便从香客岩进入西湖,沿南边的山岗而行。客船飘行在湖光山色之中,水底杂草游鱼清晰可见,女儿们兴致勃勃,小女吴兰便问姐姐想对菩萨许个什么愿,吴玉不说。吴兰就笑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要那个‘野猫’早点打花轿来接你!”

吴玉说:“我也知道你想什么?也想听野猫叫!”

吴兰说:“哼,我才不稀罕野猫叫呢,我要老虎叫!”

吴玉吃惊地睁大眼睛咯咯笑。

母亲笑骂道:“你们也不害臊!”

船儿经由过路滩、阳溪坳、江家湾、朱家岗庙儿坡、周家嘴、一路划到陆城城关下的桥河码头停泊。

如果说渔洋关是容美土司的北大门,那么陆城就是门外通往全国各地的口岸。这陆城本是清江、汉阳河进入长江的三江交汇之地,古称夷道。因三国时吴国陆逊在此筑城,又称陆城,历史上设过郡州县,当时属枝江县统辖。长江上的客货船只从这里入口,既可以沿清江上达长阳资丘、抵近土司鱼峡口,又可以从汉阳河进入渔洋关。

当时陆城商旅云集,那桥河码头沿江舟楫相连、帆樯如林。古城四座门楼高高耸峙,东沿长江、南处平坂丘冈、北临三江口、西拥湖泽。城内东南西三条街市十分繁华,西正街更是闹市。那里既有五湖四海的客商、又有本地汉族居民的店铺,周围山区的土家樵夫也经常挑柴来卖,附近农户和渔民上街卖菜卖鱼的更是络绎不绝。

吴家母女三人当日上岸落了客栈,第二天便到西正街买了香纸,前往莲花庵。

出西门两里,过了分路碑,全是一片稻田,禾苗正在怀胎杨花。阡陌之间,她们便看见有一方奇特的荷塘,那荷塘中间一个土包,四周莲花碧荷,名曰莲花堰。据说那中间原本有一朵金莲,只在子夜悄悄开放,被一游僧发现,令人在他坐化后将其骨灰撒入莲芯,遂成坟包。水浕司安抚使唐继勋知道此事后,有心信佛,便捐资在附近临近西湖岗地上建了一座庙庵,请了和尚尼姑在此主持法事,是为莲花庵,当地人称之为“唐庵”、“庙庵”。

这莲花堰至今尚存,那莲花庵在民国年间由当地大户曹子龙扩建成清江中学,新中国成立后改为莲花小学,庙堂做了大礼堂,教室旁边还存有一座埋了和尚骨灰的石塔。此地现为宜都市职业中学所在。

当时母女三人经过莲花堰,走进莲花庙庵,只见堂上大士尊容赫赫如在,旁边还有一尊关帝圣像,就上香烧纸,跪在佛案前叩首礼拜、合十祈祷。老母唯求合家平安、女儿无病无灾;大女儿吴玉对菩萨许下心愿,但求与张老大白头偕老;二女儿吴兰则祈求菩萨保佑,得遇如意郎君。母女三人都说如若灵验,三年后定来还愿。

半响之后,两个女儿感觉旁边有人在瞧她们。大女儿吴玉微微睁眼用余光一瞥,心下顿时惊惶起来。

她发觉那人竟是个朝服顶戴、威风凛凛的官员,便急忙示意老母,三人急忙起身离开了。

016

说来也巧,那官员不是别人,居然就是奉当今皇上敕令,回容美土司接任宣慰使司的田旻如!当时容美土司是雄踞鄂西的最大土司,而宣慰使司其实就是这一方的土皇帝,可见他是何等了得人物。

所谓土司,本是元、明、清等朝代对川黔湘鄂交界地区少数民族实施的“以夷制夷”的管理制度,元朝在这一带设有29个土司,明朝设有31个土司,清朝设有20个土司。雍正7年在湖广总督之下专设秭归直隶州,管辖容美等20个土司及长阳、兴山、巴东、恩施四县。雍正13年这一带的土司全部“改土归流”,设立鹤峰州和长乐县。

川东鄂西地区的土司最早源起于几家土著大姓分茅圈地,经过长期争夺兼并,最后由田、张、唐、覃、刘五姓称霸,尤以田氏最为强大。据研究土家族起源的专家们考证,这盘踞鹤峰、五峰、长阳一带的田氏土司,古称容米,又称柘溪,是古代容米部落的后裔。这个部落是古代巴人廪君种的一支,最早出现在长阳县资丘镇附近清江南岸天池河口的容米洞。以后,容米部落沿天池河而上,从现在的五峰逐步深入到鹤峰一带,建立了第二个容米洞,史书称之为“新容米洞”。容米部落在这一带繁衍生息,建立容美土司,世代沿袭,处于与中原地区隔绝的封闭境界长达1600年以上。

清朝立国之初,容美土司头领田甘霖因协助清军剿灭李自成之孙李来亨余部有功,被顺治帝赐封湖广容美等处军民宣慰使。康熙年间,其子田舜年脱离吴三桂投顺清廷,并配合清军征讨有功,因而又承袭湖广容美等处军民宣慰使。使司所属的石梁、水浕、椒山、五峰、龙洞等土司原本由唐、刘、张等家族统治,后来都被田舜年一一杀灭兼并,因此田氏家族的容美土司称霸鹤峰长乐地区,其势力范围北至渔洋关与宜都接壤,东至山羊隘石柱山插入湖南石门,南达奇峰关毗连湘西桑植,西有野山关交错长阳、巴东、建始、恩施,疆域纵横7000多平方公里。

且说这田旻如号碧峰,乃是容美老宣慰使司田舜年小老婆生的次子,如今才三十出头,生得武敦身材,黑面方脸,扁鼻阔嘴,一看就知道是土家血统。

小时候,田家老爷对这庶出老二并不怎么看重,让他寄籍荆州为民。没想到这小子还挺精明,被纳为枝江县国学监生,后来又不知怎么钻营,居然进入皇宫当了侍卫,有机会接近到康熙皇帝,叫他去充当直隶通州同知。

田舜年晚年,本来已经让大儿子田炳如承袭了职位,可这田炳如居然被湖广总督策动,暗中来往密切。田舜年察觉后,一气之下把他逐出家门。田炳如只好逃到了湖南桑植避乱。康熙四十五年,田舜年到湖广总督请示继职事宜,被总督问罪扣押,不明不白死于武昌。康熙皇帝亲自过问此案,最后决定将田旻如从通州调回家乡接替父职。

田旻如接旨叩恩,便车轿官仪威威赫赫从北方官道南下,也不到武昌拜访湖广总督和巡抚,径直来到到了枝江县。枝江是田旻如幼年生活过得地方,可谓第二故乡,知县傅彩见他荣归故里,自是热情款待,留他小住了数日。

当时枝江县治在江南、就是现在的宜都枝城镇,陆路可从松滋石门到达芙蓉山司暑,水路可从陆城沿汉阳河进渔洋关。田旻如要一部分人护送家眷走陆路回去,另要枝江县派了一艘官船,送他沿水路行走,顺便视察所辖的长乐坪、白鹿庄、五峰、水浕司、湾潭等地。

田旻如乘船来到陆城,上岸到容美会馆歇息。他少小离家,如今重回故地,便由地方官员陪同各处走走。

到了西正街,登上西门城楼,遥望西南一带崇山峻岭,一派巍峨,正是容美家乡,他不觉心头一热。想到自己幼年时父王并无厚望,而今却是从皇帝身边荣归故里,接替祖传世袭王位,田旻如很是踌躇满志。

他伫立片刻,忽然想到原来西门外有一个莲花庵,乃是早年容美属官唐继勋所建,便要到那里看看。

因此,恰巧就在这一天,这位田大人也来到了莲花庵。

017

那日田旻如也在莲花堰荷塘边观赏片刻,就向了庙庵走去,主持和尚早已在门口恭候多时。那庙庵里果然香火兴旺,香客络绎不绝,田旻如示意众人不必回避。

主持和尚就将田旻如一行迎接进去,上香拜佛毕,便等候宣慰使大人施舍。

当时的士大夫们也同现在某些知识精英一样,喜欢谈点佛经禅理来表明自己把甚么都看透了、假装思想高深莫测。田旻如也听一些和尚道士胡诌过,常把信佛行善挂在口头。何况新回原籍,司理一方,自然要格外慷慨大方,他便高叫一声:

“笔墨伺候!”

主持和尚立刻命人摆好桌案、铺展宣纸、备好笔墨。田旻如立在案前凝思片刻,提笔写道:

“尝闻古语云:‘勿以善小而不为’,盖以人生斯世,随所遇,而当存为善之心也。予小子旻如,原籍楚西容阳,叨任直隶通州同知。今蒙皇上隆恩敕令回籍为司,承袭宣慰,抚绥士民,路过宜邑莲花庵,乃属官唐继勋所建。予自观关帝圣像、大士尊容,赫赫如在……”

这篇标题为《永远常住碑记》,其实就是功德碑文,说的是将唐继勋原来在莲花庵附近购置的三十多亩熟田和三口堰塘施舍给庙庵,作为永远的香火供奉和僧尼用度。

其实,那唐继勋原本是水浕司的王爷,后被田舜年侵夺霸占,也就成了田氏的属官属地,田旻如不过是“借花献佛”。

这三十多亩田地本来是唐氏旧部唐遇世的家产,这唐遇世反水巴结田氏,便在迎接田旻如之际将此献了忠心。此人因此得到田旻如的信任,后来派他长驻武昌,暗中“结交衙门胥役,打点公事”,结果被湖广总督衙门查获,交按察司严拿究审,成了田旻如的一条大罪状,这是后话。

不过这三十多亩地产从此作为莲花庵的庙产,一直延续下来,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土地改革时才划归公田,由县政府办了一个农场,把田地做了苗圃。

当时田大人写罢碑文,落款“大清康熙四十六年仲夏月吉旦楚西容阳田旻如谨识同属官唐继勋同立”,掷笔离案,拂袖搓手。

主持和尚与随从官员立刻围上来观看,都啧啧称叹此番善举功德无量,要立即刊刻立碑,永久保存。有的夸好文章,有的称好书法,其中一个瘦和尚朗声念道:

“尝闻古语云:‘勿以善小而不为’”他随即点评:

“这起笔看似平淡,其实大有考究。人所皆知,此语出于《论语》,而偏不点名孔子,只云古语,因此地乃佛门也,以示敬重也。如若一般儒生,岂不佛门弄孔乎?可见大人真是文章高手,诚心亦可鉴矣!”

“更有甚者。”那瘦和尚不待旁人插言,接着说道“堂堂四品大员衣锦还乡,贵为封疆大吏,却輕舟简从,于佛门自称‘小子’,态度谦恭之极,然而此‘小子’亦非同小可,乃皇家小子也!”

旁人连连点头称叹,田旻如一笑。当时的情形跟现在请领导同志题字的场面差不多。那主持和尚小心翼翼收好字幅,便安排斋饭款待。

茶饭毕,田大人随处走走,却看见佛座前跪着两个小姐,衣着土家服饰,身段相貌却异常窈窕,田旻如不觉有些惊讶。他要随从打听,原来是渔洋关吴家的两个女儿随家母来此上香,就暗记在心。他命人前去召唤官船从西湖开到莲花庵岗下,就在此地上船。

他走到庙后岗地上,陪同人中那个精瘦的和尚突然走近他说:

“官人面相非凡,但贫僧有一言相告,不知肯纳否?”

主持和尚忙介绍:“这位是云游到此的高僧。”

田旻如便说:“但讲无妨。”

那瘦和尚便执手将田旻如引到旁边,低声道:

“施主建功立业、雄视一方,只是有两防。”

田旻如问:“那两防?”

僧人道;“近防‘难养’、远防疆吏。”

田旻如问:“何谓‘难养’?”

那僧人道:“也是古语所云。”

田旻如大笑。那僧人便做作相见甚欢状,又用眼角瞥视旁人,看他们瞧见自己此刻的殊荣否。

田旻如听他此话不无道理,而且正和自己的隐忧,便笑道:

“多谢大师指教。”

那僧人合掌鞠躬云:“不敢不敢,贫僧姓陈,但愿后会有期。”

田旻如道:“欢迎陈大师日后到容美一游。”

这时官船已划到岗下,田旻如便告辞陪同官员和僧人主持,上船从西湖进入了汉阳河,溯河而上朝渔洋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