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来一碗什锦黄春面

台北的中山堂光复厅,是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地方,当年的国民政府,就是在这里接受台湾日军投降的。这个离当年日本总督府不到500米的地方,如今跟政治离得更远,已经变成了一个开展文化活动的场所。在这里,我有幸吃了一碗“什锦黄春面”。

“什锦黄春面”是台湾的著名文学家黄春明。本来这个活动,是台湾趋势教育基金会主办的“向大师致敬”系列活动之一,但黄春明死活不肯顶大师的头衔,争议之下,活动变成了吃什锦黄春面,按黄春明自己的说法,黄春面,就是阳春面,是老百姓都喜欢吃,也吃得起的东西,他自己,就是一碗这样的面。

黄春明的确很什锦,就像小时候吃的什锦糖一样,五光十色,什么都有。今年76岁的黄春明,写过小说、儿童剧、散文、诗歌,创作过歌曲,拍过电影,弄过纪录片,还会画油画。在文学艺术领域,要找到一个黄春明没有碰过的东西,还真的挺难。在20世纪60年代崭露头角的黄春明,是纯粹的台湾本土作家。这在台湾文坛还是军旅作家的天下的时候,绝对是一个异数。他的朋友讲,黄春明小时候非常顽劣,上学不守规矩,经常被学校和老师处罚,上过台湾所有的师范,每所师范都开除了他,只在屏东师范勉强毕业。这个会讲故事的乡土作家,一问世,就像他那不安分的学生生涯一样,惹起了一场争议。一个威权政府,对于这种过于草根的作家,过于草根题材的创作,多少是会有些敏感的。好在黄春明挺了过来,成为今日跟白先勇、陈映真齐名的大师级人物。他的好些作品,都由侯孝贤、王童等人改编成了电影,比如《孩子的大玩偶》、《看海的日子》。20世纪末,黄春明是台湾家喻户晓的作家。

这个大师级的人物,年过古稀的老人,一举一动,却像一个大孩子。他所有的作品,无论题材如何,形式如何,每个作品背后,都有一颗童心。而他久负盛名的童话和儿童剧,几乎都是以儿童的眼光进行创作,几乎每个都能把看到它的孩子们钉到作品上,笑得前仰后合。现在的黄春明,还时常带着宜兰儿童剧团到处演出,最近,还首创了台湾的稻草人艺术。黄春明饱浸童心、童趣的风格,通过活动组织者的精心布置,在会场上得到了体现,稻草人、玩偶以及黄春明像儿童画似的油画作品,再配上他那副老顽童似的面孔,让每个走进会场的人,无须深究,几乎马上就能感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会场上的黄春明,始终抱着自己的孙子,当剧团演唱他的歌时,他会不禁冲到台上,抱着孙子一起唱。讲话的时候,背景打出他创作的布贴画,他会指着那一朵朵富有诗意的白云说,那是用大便纸,就是用手纸做的。

在大陆,我也参加过一些文学界的活动,感觉凡是做得像样一点的,都有浓烈的商业气息,但是,在这里我闻不出这样的味道。这几日看台湾电视,感觉广告很多,但多数的广告,水准低得惊人,但这场文学活动的会场布置,却好到让人吃惊。看来,台湾艺术界的人才,并没有被广告界吞噬。唯一感觉特别的是,主办人似乎对于官府有那么点不友善。这个活动,台北市“文化局”也出了一点钱,所以,“文化局长”也来出席。每个人讲话,投影都做得很漂亮,也很对景,人物景物,类似台湾的布袋戏,但朦朦胧胧的。轮到“文化局长”上台,字幕上打着“文化局长”的头衔名讳,但下面的画,却是几个鬼祟的黑衣人。其实,出来讲话的局长,是一个有海外教育背景的女士,很优雅,而且,很识趣地只讲了两分钟。也许,只有我这个外来的人,才看出这一点点不和谐或者戏谑。跟所有台湾人办的类似活动一样,大家很随意,也很温馨,每个人都挺感动。在此期间,我不仅吃了一碗可口的黄春面,而且被活动主办人之一南村落的酋长韩良露拉着,品尝了活动提供的东欧式糕点,喝了东欧式的咖啡,感觉好极了。

活动在黄春明的《哪里都有桃花源》歌声中结束,“只要有心,你在哪里,哪里就有桃花源”。是的,桃花源,在古代,也在今天,在大陆,也在台湾,是陶渊明的,也是黄春明的。桃花源,是两岸文学的向往,文学,没有“台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