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母亲的爱——“作家爱心书屋”筹建纪实

依着青山,傍着秀水,一个风格别致的院落,一座式样独特的小楼,款款地屹立在这个村镇的中心地段,成为全村一处亮丽的风景。

这里,是湖南涟源田心坪村。

村子背靠着一座高山。山高海拔1500余米。一座千年古刹——药王殿,连同许多美丽动人的传说,深锁在这大山之中。山形如龙,山名呢,也就日之龙。这就是远近驰名的48面龙山。村子面对着一片秀水。在那个热火朝天的年代里,成千上万的山民们,开进这里,用汗水和鲜血,在这海拔1500多米的高山之下,筑起了一道大坝。于是,流淌千百年的孙水河,从此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随心所欲地弃山而走了。它被大坝挽留下来了。没有多少时日,一个乎湖出现在这大山脚下了。这个水库,叫做白马水库。然而,这龙,这马,并没有送走这里的贫困。贫穷像一个顽症,纠缠在这片山地……

这个别致的院落在这里落成了。院落很小,才区区700多平方米。然而,它却接纳了数千颗来自海北天南的爱心。那是人世间最纯真的感情汇成的海洋啊!

这个式样独特的小楼在这里屹立了。小楼不高,仅仅二层。然而,它却装下了寄自长城内外的数万册图书。这些书籍,在这里垒成了一座知识的高山!

这,就是作家爱心书屋。一座作家们用爱心搭盖的乡间书屋!

作家、艺术家们用爱心搭起了这座书屋。同时,他们将把这里做为他们走进山乡群众中来的一座桥梁,经常到这里来向山乡人民学习,熟悉他们的喜怒哀乐,从中汲取创作和人生的养料。于是,一块湖南省文艺家乡村生活基地的牌牌,也挂到了这栋小楼前面。

站在这座刚刚落成的小楼前,作为一名文艺战士,作为这座书屋的发起人,我心潮澎湃!高天之下,厚土之上,让我代表这一方的山乡父老,拜谢给书屋献出爱心的文坛前辈、各方师长和朋友!

诚然,人民是文艺工作者的母亲。这座书屋,也是文艺工作者献给人民——母亲的爱!

春天。一轮新生命,在山地上萌动。

枯了一季的草地,一个个绿芽,吱吱地往上冒,贪婪地吸着春日的艳阳;秃了一冬的树枝枝,一片片新绿绽了出来,饥渴地吸着清晨的露珠。

窗外的鞭炮声,宣告一个古老民族的传统节日降临了。

这是1998年的春节。

我在书屋里踱步。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感,把我的胸部压得很紧。一种如创作作品前般的冲动,涌动于胸,使我食宿难安……

先年的暮春,遵照省委领导同志的指示,我与作家水运宪、蔡测海结伴,踏上了一条虽然艰苦,却于人生、于创作很有益处的采访之路。这次采访,历时3个月,行程两万里,走访了21个县,一百多个特困村。这无疑为我们的创作和人生,提供了丰富的养料。但同时,贫困山区贫乏的文化生活,也使我们的肩头增加了一份沉重。在绝大多数贫困山村,见不到杂志和书籍。有一次,我们在湘西的一个高山台地的村寨里,见一个青年正在翻看一本杂志。这本杂志已经破得不见封皮了,页面也都卷角了。一问,那是村寨里一个到城里打工的小伙子带回的。它已经在村子里的年轻人手里传递一年多了。很长一些日子里,这个镜头不时显现在我的面前,这使我的心里躁动不安,总觉得应该为他们做一点什么才好。然而,自己是一介书生,既无权批给他们什么,也无钱支援他们什么。我能为他们办什么事呢?

最早涌上我心头的,是想利用一下自己的那些报纸杂志。每年,各报刊社赠阅给我的和我自己订阅的报纸杂志,多达六七十份。而这些报纸刊物,在我的书房里呆上个把月后,多数交给废品站了。我能不能把自己的这批报刊来一个再利用呢?能不能选择一个山村,建一个阅览室,下一个月,把前一个月的报纸刊物寄送到那里,给山村里的青少年们阅读呢?

当这个想法在心头愈来愈强烈的时候,一丛火花,又在我的心头溅开!能不能再找一些图书,在建报刊阅览室的同时,建一个图书室呢?整个春节的假日里,我沉浸在这样一种遐想之中。心里无比的兴奋。假日一过,春节后第一天上班,我就兴冲冲地走进了湖南文艺出版社、湖南人民出版社一批朋友的办公室里。我把心中的这个想法吐了出来,得到了他们热情的支持。湖南文艺出版社副总编辑朱树诚还为我出主意说:“你到每个出版社找一个联络员,负责帮助收集。有些书,在出版社似乎是多余的,而放到农村里去,它又很有用了。估计汇集四五千册图书是不难的。”

“文艺社,我就请你做联络员行不行呢?”

夜里,我躺在**,筹划着这个图书室如何付诸实施。突然,又一个想法来到心头。我有数千名作家、艺术家师长和朋友,其中一些还是我国文坛和世界文坛的泰斗。我能不能借助他们的名望来为贫困山区办这件事呢?我有不少出版界、新闻界的朋友,在我学习创作的过程中,他们曾给过我帮助、给过我温暖,如果他们能再次向我伸出温暖的手……我还有不少关心我、支持我的领导。他们经常教导我要为老百姓办好事、办实事……想到这里,我怦然心动。我觉得,这就是我为贫困山区办一件事的最强有力的后盾。

次日一早,我就离开了长沙,到我正在挂职深入生活的娄底去了。

一群朋友来到了我的住处。听我兴致勃勃地说我心中的这个想法。他们的情绪,一下被我这个想法煽动起来了,一个一个积极地谈着自己的看法,不断丰富我这个构想。接着,大家又热情地向我推荐建书屋的地点。我们又一起下乡,接连跑了两个县,看了好几处地方。最后,我们把目光,盯住了这里。

这里,是湖南涟源白马镇田心坪村。

这个村,坐落在湘中名山——海拔1540多米的龙山脚下。相传唐贞观年间,中华民族的医药鼻祖孙思邈来到此山采药,寻得珍草数百,著下《千金要方》,救世救民。后人为了纪念他,在山顶修建了药王殿。千百年来,此地香火不断。村镇还面临风景十分秀美的白马水库。是一个佛教、旅游之所。此地,虽然偏僻,但交通并不闭塞;虽然贫穷,但旅游资源丰富,贫穷面貌正在改变之中,且文化传统深厚。民国年间,这里的贤达们,曾经创办过一个岳屏中学,培养了不少人才。如今,在中共中央党校出任副校长的刘海藩,就是从这座中学里走出来的。这一方山地的老百姓有爱书、读书的传统。这个村镇有5000多永久居民,一所中学,一所小学,在校学生达2000人,另每天有二三百流动人口。书屋建在这里,能很好地发挥图书的作用。

离这里10多公里的地方,也是这座高山脚下,有一个远近闻名的山村——石门。那是我国改革开放以来,山村告别贫穷,走向富裕的一面镜子。过去,因为穷,这个村子里的人,挑着小担,背乡离井,做着小生意,成为南南北北城市里露宿于车站、码头、桥涵下面的一批游民。实践出真知。在市场经济的海洋里,这批山里人长了见识,学了本领,敏捷地捕捉到了使自己致富的信息和机遇。10多年过去,这些山里穷汉中的能人,不少成了富人,成了大大小小城市里的老板了。人,血肉之躯。不管他走得再远,不管他再发达,谁又能轻易地抹去心里的故土情结呢?要不,我们的前人为什么会给我们留下一句故土难离的话呢?那些在外面发达了的山里人,又杀回老家来了。他们把自己在城里建的工厂搬回村里来了,他们把自己在外面的资产带回村里来了。几年过去,一个乡村奇观在这座高山下面出现了。一家一家产值上千万、甚至过亿元的工厂在这里建立了,一栋一栋漂亮的洋楼在这里屹立了,一座拥有现代化教学大楼且教学设备齐全的学校在这里出现了……一条亮丽一方的两公里长的水泥街道把这个村里过去的穷酸相一扫而尽了!这不是“村”了,而是一座农民建的“城”,一座农民自己的城!过去,他们从农村走向城市;后来,他们从城市回到农村;如今,他们把农村变成了城市。这就是当年那些挑着小担出村的农民用肩膀挑回来的“城”,挑回来的“街”!这“城”、这“街”里,又有多少鲜活的人物,又有多少动人的故事呢?这不正是我们文艺家需要了解的,需要熟悉的,需要从中汲取养料的当今时代的火热生活吗?

这山地里的一“穷”,一“富”,都是文艺家们了解时代、熟悉生活的好窗口。文艺家乡村生活基地建在这里,真是太恰当不过了。

“那么,书屋叫个啥名呢?”

我把问题一抛出,大家热烈地讨论起来;

“扶贫的学校,都叫希望学校。我们这个书屋,实际上是一个扶贫图书馆,能不能叫它希望书屋?”

“那里有一座名山,叫龙山。是不是就叫龙山书屋?”

“我想借助天下朋友温暖的手,汇集广大作家的爱心,请求作家们签名送上一本、几本自己的著作。这是千百名文艺家用爱心搭盖的知识殿堂。它不是学校,但又是一般学校无法替代的、富于个性和特色的学校。能不能把它叫做作家爱心书屋呢?”

“好!好!”

在大家的叫好声中,书屋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当天晚上,我怀着一腔**,在我生活基地的住室里,给全国广大相识与不相识的文坛老前辈和同辈中青年文友们起草了一封信。

这是一个梦啊!

这是一个要借用文艺界广大师友们用爱心来圆的梦!

我了解到,全国的中国作家协会的会员有5000多人。还有许多关心过我、扶植过我的出版社的编辑师友们。我想将这封信印出来,分寄各地的师友。为了对师友们表达自己的诚意,我还想给师友们签名呈上自己的一本著作。这信,要印;寄信,要信封;赠书,要书;这么多书邮寄出去,要邮资啊!这于我,都是一项不轻的负担。

那天,我来到了湖南人民出版社。社长熊治祁、副社长尹飞舟、青年读物编辑室主任田树德,热情地接待我。不错,我是来向他们求援的。我想将一本他们社出版的我的拙作《人生路弯弯》印上5500本。我为什么选这本书呢?主要是从经济的角度考虑的。太厚了的书,我印不起。诚然,太薄了的书,也送不出手。这本书,20万字,书价12元,内行人为我测算过,印刷费估计每本4元上下。这样,我也还承受得了。见我半天没有开口,老熊说:“有什么事要我们办的,你尽管说吧。”

我终于说出了我心里的想法。

老熊听了以后,说:“你有这么一份爱心,也使我们感动。我们支持你。我们也知道,你们作家也没有什么大钱。这样吧,你不是和新华印刷二厂的厂长胡大雅很熟?你给他打一个电话,要他们厂也支持一下。我们马上发稿,并负责出纸张钱,他们不收工钱,一起来把这事做好。你自己就不用出钱了。”

猛然,一种热热的东西,在我心头涌动。

回来,我连忙给大雅去了一个电话。他非常的爽快,而且答应用最快的速度把书印出来。

邮寄费也是一笔不少的开支。我又回到了生活基地娄底。娄底邮电局的局长杨心如和副局长郭希平我曾经见过一二回面。算是有一面之交吧。我决定向他们求求援。一联系,杨心如不在家,找到了郭希平。希平很热情,但他毕竟不是“一把手”,不能立即答复我。只是说:“这是好事,我与杨局长和分管局长说说,估计不会有问题。”听这话,我感觉到他是一个实在人,话说得很实在。

书还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印出来,这些信封、信和邮寄的事就全部落实了。我心里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我给文坛前辈和文友的信,交付印刷之前,打印了一份出来,让我校对。这时候,我的心里就按捺不住地想把这份交我校对的稿子,寄给一个人。

我想将这封信,第一个寄给谁呢?

寄给我心里景仰的文学泰斗巴金。如果巴金老人能给我支持,那将是我办好这件事情的一种无形的力量。

我真的等不及这封信印出来,就把这份校样,连同我手写的一封信,寄出去了。信是寄给巴老的女儿、《收获》杂志主编李小林同志转的。因为小林同志我认识,她曾经对我的工作和创作都给予过支持。留有一份友情在心头。

几天以后,信就印出来了。正在这时,接到中国文联的通知,要我到北京参加中国文联的全委会议。我带着一叠刚刚印出来的给师友们的求援信,和一些我的作品集。30多万字的集子,因为都是精装本,40多本装了满满一皮箱。到机场托运时,一过磅,竟有37公斤重。

一到会议的住所,我就挂通了工人日报文艺部主任编辑、著名诗人王恩宇同志的电话。我请他与诗坛泰斗臧克家老人联系联系,请臧老为“作家爱心书屋”题名,并请他签名给“书屋”捐些自己的大作。前几年,我曾和王恩宇同志一道,到臧老的府上去拜访过臧老。好几年没有去看望他了,不知老人的身体况状如何?他可是90好几的年岁了啊!

和老王通过话后,我又挂通了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高洪波、创联部副主任谢真子、会员处处长孙德全同志的电话。我向他们陈述了自己准备为山区群众办这么一件事的想法,请求他们给予支持,将中国作家协会的会员通讯录提供一份给我。中国作协对会员通讯录是控制得很严的,一般是不提供给别人的。听了我的陈述以后,他们研究后破例了。在与高洪波同志通话时,我还请他帮我与冰心老人联系,替我向这位世纪老人求援。电话里,洪波告诉我,老人最近病了,住院了。但他爽快地答应帮我与她的女儿吴青教授和女婿陈恕教授联系。

那一晚的电话,全是一路绿灯,我真是兴奋极了。

利用会议的空隙时间,我到了中国作家协会机关。党组书记、原中共中央宣传部副部长翟泰丰同志因病住院了。副书记、原文化部副部长陈昌本,听了我的汇报,连连说:“好主意,好主意!”并立即从书柜里清出了几本他自己的著作,签名送给爱心书屋,让我带回。书记处书记、著名作家陈建功,也连忙拿出自己的著作,签名交给我,并立即找来一个纸箱,准备给书屋捐一批书。党组副书记王巨才,认真看过我的求援信,掏出笔来,在信上做出批示,请机关党委发动全体机关干部捐书,并把它当做今年的一件实事来做。年近花甲的张曰凯同志,更是热情地领着我楼上楼下地找人,并主动承担作协机关——这个中国作家的大本营捐书事务的联络员……正在病中的翟泰丰同志,看到我的信后,立即做了批示,并率先捐献了100多本自己的著作和藏书。作协机关共捐献1000多册图书,并将这批书托运到了湖南。

2月18日晚上,恩宇来电话了,说臧老已为“作家爱心书屋”题写好了屋名,他已和臧老夫人郑曼大姐约好了,次日到臧老养病的地方去取题字和赠书。臧老养病的地方,与我们会议的住处不远。这天,北京下起了细细的春雨。我们冒雨来到臧老养病处,郑曼大姐沏上茶,让我们在会客厅稍候,说臧老这就穿衣服过来。我们说不必了,我们到床前看看臧老就行了。臧老却执意要起来。这时,我们打开已装进信封的题字和已包好的书。臧老题写的“作家爱心书屋”六个大字,有劲,有力,且透出一种诗人的灵秀之气。书上的签名也潇洒飘逸,一点也不像出自年逾九旬的病人之手。片刻,臧老进来了,我们连忙上去搀扶。好几年不见了,他虽然瘦弱,但精神矍铄,目光有神。他一坐下,就歉意地说:“这几个字中,书字写成繁体字了。”

“没关系,很好,很好。”我和恩宇连连说。

臧老给作家爱心书屋,亲笔签名捐赠了《臧克家诗选》、《在毛主席家里做客》、《放歌新岁月》、《青柯小朵集》4本著作。接着,臧老和我们聊开来了,他关切地问到湖南的创作,询问他熟悉的湖南的一些作家……臧老正在养病,我们不忍心耽误他太多的时间,便起身告辞了。我双手紧握着臧老的手,向他深深致谢。这时,郑曼大姐拿来了臧老事先签好名送给我的一本关于臧克家文学创作的评论集《时代风雨铸诗魂》。我接过这本近1200页的书,也接过了文坛老前辈给一个晚辈的沉甸甸的情谊;我接过他为爱心书屋的题字和签名捐赠的作品,也接过了一位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的老诗人对人民的一片真挚的爱啊!

冰心老人的女婿陈教授在电话里说:“这完全符合老人的心愿。老人的故乡建了一个冰心文学院,里面有一个公园,就叫爱心公园,办了一份刊物,也叫《爱心》。老人病重,无法亲笔签字了,但我们一定挑一些老人的著作,盖上老人的图章寄来,算是给爱心书屋送去几朵爱的浪花吧!”

我来到《文艺报》编辑部。副总编辑贺绍俊看了我的信后,立即说:“我们马上把你的这个倡议到报上发一个消息。”他似乎觉得这样还没有尽够力一样,又说:“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他坐在一旁思索片刻,突然兴奋地站起来对我说:“有了!我们在报纸的头版上,开一个小栏目,对这个活动进行跟踪报导。你有了什么新的内容,就让人写一个几百字的短稿寄来。”

我紧紧握着他的手,一个谢字还没有说出来,他倒先说话了:“你我的心都一样,为贫困山区的老百姓做一件事,为他们早日脱贫尽一点力。”

很快,5500本书印出来了。

我生活基地的住处,当地许多热心的文学青年朋友来了。他们帮我往信封里装书,往书上盖图章,糊信封……那是一只只爱的小鸽,乘着春风飞走了。

在春风里飞走的爱的小鸽,敲开了一扇扇心之门。顿时,一股股暖流从一颗颗相识和不相识的心里迸然流出,流进了我的心里……人际间的一个奇观出现了:心心相通,心心相撞,心心相印!

小鸽放飞的第五天晚上,我接到上海打来的一个电话。那是大批小鸽飞出后,流入我心里的第一股暖流。《文学报》总编辑郦国义在电话里对我说:“收到你的信了。为贫困山区筹建爱心书屋。这是一个善举。我们报社决定加盟你的行动。把你这封信在报上发表,发动大家给爱心书屋捐书。”

中国作协副主席、著名老作家邓友梅在信中诙谐地说:“谭谈兄,来信收到,你的命令我坚决照办……”蒋子龙,这位把守在天津的中国作协副主席,从工人中“爬”出来的著名作家,从天津向我发出问号:“书是直接寄县里?还是寄省文联?”上海作家、评论家,上海文艺出版社总编辑江曾培来信说:“你热心为贫困山区办实事,令人感动。我们当大力支持。书已安排人在清点打包,先给你寄上这封信……”当时,正忙于筹办《慈善》杂志、并立志为慈善事业献出自己的力量的天津著名女作家航鹰很快做出反应,寄来了一大包书。她在信中说:“……深受感动。现寄上鄙作20册。当初买得多的各寄5册,另3种我家里存的也很少了,只能各寄去一、二册了。今年,我将出版写孤儿院故事的长篇《普爱山庄》,届时多奉上一些。但愿山区的读者喜欢我的书……”

每天,一封一封来自天南海北的信、书、以及电报,汇集成一股爱的浪潮,在我的心胸里奔涌着,净化着我的心灵,给我以无穷的力量。夜里,灯光下,我一封封地读着这些信,泪水不知不觉就注满了眼眶……北京的老翻译家徐成时在信中说:“……我的书分两部分,约有数千册。一部分是英俄文艺作品,其中有少数善本书。这部分我不拟捐赠给你倡议的图书馆,因为看不到被好好利用的前景。另一部分是中文书,至少有2000册左右,其中大部分我都可以送给你的图书馆。我还准备在今年经济稍宽裕时,捐献1000元给你的工程……书是我的第二生命。不是已入暮年(76岁),谁也无法使我和它们分手。这是一个很痛苦的割舍过程。不过在心理上我快过完这个过程了,否则就不会有这封信……”首都师范大学老教授王景山寄来自己的签名著作后,又另汇100元钱,信中说“聊表一个75岁的老教师,支持爱心书屋的一点心意。”解放军出版社刘增新发来一个电报。电文中说:“……极赞成你筹建爱心书屋的倡议。此乃当今世界上最干净、最不具商业目的的一个创意。作为一名作家和文职军人,我将倾力支持她的实施。首批捐赠图书50册,随后寄上。”

树高干尺不忘根。一个正直的作家、艺术家,不管他取得了多大的成就,不管他有了多大的出息,都不会忘记养育他们的人民。许多师友在给我的信中,都跳动着一颗对人民群众的爱心,都流露出如一种孩儿回报母亲般的对人民群众纯朴而深厚的情感。上海女作家殷慧芬在信中说:“……谢谢你为我提供了这么一个机会。虽然绵薄,仿佛滴水,但这是我的一份心意,献给养育了我们五千年文化传统的人民。我们做什么都无法弥补人民为了这个国家而做出的牺牲。我想说明的是,作家和这块土地上的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普通,都是我们民族大树上的枝叶……”我的那封倡议信,勾起了军旅老作家孙景瑞对自己童年生活的回忆:“……当能识几个字时,曾如饥似渴地寻找读物。贫瘠的农村里哪里有什么书刊呢?有时,把邻居的皇历借来看;有时,把药铺的医书借来读;有时,把集市上拾来包东西的旧报纸当宝贝……今天,农村的状况虽然比我童年、少年时好多了。但近几年我走过的山西、山东、云南、贵州、湖南、湖北、江西和东北三省的农村,尤其是山区,仍然困苦,更缺少精神食粮……现在,我把拙著中的旧作和近年来新出的书赠给爱心书屋,聊献一点爱心。”

每天每天,信、书、电报和大宗邮件,南南北北涌来。**的时候,一两天便要到火车站邮局去拉回一车来……一颗颗心在书本里靠近,一双双手在来信中相握!天下变得小了。那些日子里,天各一方的朋友,仿佛顷刻间相聚到一起了;过去只知其名不识其人的许多同行,从此相识相交了;当今文坛一批十分火爆的中青年作家叶辛、铁凝、何士光、叶文玲、方方、阎连科、郑彦英、王梓夫、唐栋、舒婷、李本深、刘醒龙、张抗抗、赵本夫、赵长天、周梅森、杨佩瑾、陈世旭、孙健忠、唐浩明、水运宪、彭见明、残雪、张承志、刘兆林、张辛欣……投入到了这奉献爱的洪流里来了;一些以往我一见名字就怦然心动的文学大家贺敬之、欧阳山、魏巍、阮章竟、姚雪垠、管桦、公木、公刘、碧野、杜宣、乔羽、夏征农、李準、柯灵、柯岗、雷加、邵燕祥、曾克、玛拉沁夫、李瑛、袁鹰、郭风、陆文夫、徐怀中……一些我十分敬重的老作家张锲、纪鹏、鲁彦周、王火、未央、柳溪、冯健男、胡可、梁信、忆明珠、程树榛、雷抒雁、冯立三、木青、黎汝清、彭荆风、张一弓、陈国凯、洪汛涛、孟伟哉、尧山壁、钟艺兵、郭光豹、李若冰、艾煊、海笑、顾工、金敬迈、蒋风、关沫南、聪聪、廖代谦、王宗仁、贺抒玉、任光椿、谢璞……以及著名教授和学者严家炎、吴奔星、程代熙、张韧、张炯……这时候也一个个十分平易近人地来到了我的面前,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白羽老说:“祝你苦心成功。”马锋老说:“你真是出了一个好主意。”巴金老人也在这时候寄来了他为作家爱心书屋题写的屋名,并亲笔签名捐赠了他的巨著《家》、《春》、《秋》和一套《巴金随想录》以及一些他和女儿李小林主编的书籍……

那天,我们清理、登记一批新到的书籍。刚刚在“作家签名著作登记册”上,登记好上海著名工人作家胡万春寄来的他本人签名的几本著作,随后送来的报纸上,就登有一则他逝世的消息。我捧着这张报纸,半天无语。泪水,静悄悄地落下来,印湿了报纸上的那一条消息……

写书人的爱心在书本上跳动,编书人、卖书人的爱心也跳动在书本上。当我走进作家出版社,社长、著名报告文学作家张胜友看过我的信,当即批示捐书数额,并立即把总编室和发行部的同志找来落实……很快,15大包——1200多册优秀图书,就从火车上托运到了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社长曾果伟,一方面决定社里捐赠一批书,一方面发动全社的编辑们奉献爱心。社里给书屋捐赠了价值4万多元的2600多册图书。许多是刚刚印出的长篇小说。全社的编辑们也捐献了1000多册书籍。紧接着,北京的人民文学出版社、解放军出版社、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军谊出版社、中国青年出版社,上海的上海文艺出版社、学林出版社、复旦大学出版社,长沙的岳麓书社、湖南教育出版社、科技出版社、少儿出版社……以及许多省市的出版社都捐赠了一批图书。一批书商,也走进了奉献爱心的行列。作家兼书商于建初捐来了价值近万元的书;一天,一个年轻人走到我的面前,说:“听说你有一个很好的创意,要和作家们联手为贫困山区的人民办一件实事,建一个书屋。我也想为这个书屋出一点力。”他叫苏跃飞,是湖南省龙之脊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几天以后,他就送来了700多种,3457册,价值逾2万元的图书。他握着我的手说:“我们心里也有一片爱呀!”近日,我又结识了一个北京的书商。他叫卢仁龙,四川大学古籍整理专业研究生毕业。如今,他在北京做图书做得很火。他决定给作家爱心书屋捐献码洋达10万元的以古籍为主的图书……

这爱的冲击波很快冲出了文艺界,一些身居高位的领导人也加盟进来了。新当选全国政协副主席的毛致用,在电话里对我说:“好事,好事!我们大家来支持。”他告诉我,他将给“书屋”送上自己新近出版的著作《农业·农村·农民》10本,并捐一些其他的书。他还给书屋题写了“人民是文艺工作者的母亲”的题词。中国文联主席周巍峙题词书赠作家爱心书屋:“用艺术讴歌爱,让社会充满爱。”文化部老部长、著名诗人贺敬之和他夫人、著名作家柯岩邮来了他们签名的著作后,又从北京打来电话,询问寄出的书是否收到……中共湖南省委书记王茂林、省委副书记储波、郑培民、胡彪,省委常委文选德、吴向东、李贻衡,省人大副主任高锦屏,副省长唐之享、周时昌、贺同新,省政协副主席陈章嘉、游碧竹,省军区副司令员肖求如,都给爱心书屋捐赠了一批自己的藏书和他们本人的著作。省里的老领导刘正、蒋金流、朱东阳、沈瑞庭、潘基、董志文……也都陆续捐赠了一批书籍。杨汇泉、黄道奇分别签名捐赠自己的著作《湘江北去》、《芷兰集》、《未闲集》、《黄道奇杂文集》后,又送上了他们自己的藏书。杨汇泉同志捐赠的100多本书中,许多是书价上百元、数百元的“大书”。从湘西贫困山区的农家子弟走上省长岗位的杨正午同志,从北京开完全国人大会议回来,看到我的倡议信,很是动情地批示道:“告谭谈同志,这是好事。我和其他同志都将大力支持。”

6个月,180多个日子。有2680名作家参与这次爱心行动,共收到作家们的捐书14700多册,其中有作家本人签名的达5900多册;180多个日子,6个月,爱心书屋共收到各方捐书41200册。目前,每天仍有不少文友们将自己的新著、旧作连同一片爱心寄来书屋……

这些这些,如一阵阵清风,进入我的五脏六腑之中,拂去我脏腑间的尘土;这些这些,如一股股清泉,轻轻流进我的心头,洗去我心灵中的污垢。我在呼唤爱,爱在净化我。天空变得更加美好了,人间变得更加可爱了!

炎炎暑天里,作家爱心书屋动工兴建了。

爱的书屋,可真是用爱构筑的。区区一个二三十万元投资的建筑,竟是由湖南省建筑设计院设计的。如果是别的什么工程,这样小的规模,就是付高价,一个省建筑设计院也是不会受理的。而这个工程,可是一张纸钱也没有付的啊!就是这样一个小工程,就是这样一个没付一张纸钱的工程,却挂在了院长、副院长的心里。院长程世陵和副院长周孝思带着国家一级注册设计师吕学军,多次研究,几经修改,并亲自到实地察看,了解、考察当地的地质和水文情况,到现场定稿。使书屋设计风格独具。

书屋的书上汇集了作家、艺术家和出版家们的爱心。书屋的砖木砂石上,也凝固着一幅社会各界的爱心图画。韶峰水泥集团公司将30吨优质水泥直接送到工地。涟源烟草局捐资25000元。我在一次出差途中相识的一位民营企业家肖民贵,听说建爱心书屋,当即捐资10000元;涟源邮电局捐资10000元外,还架杆拉线为书屋免费安装一部电话……这些日子里,不时有300、500的汇款寄到建设中的书屋。有些,还是从自己的退休工资中挤出来的……

书屋所在地的党政领导对书屋的建设极是尽心尽力。涟源市委副书记殷另姣和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易志祥、市文化局长聂红民,三两天就到建设工地跑一次,及时解决施工中的各种问题,使工程进展十分顺利。

一个梦,一个春天里的绿色的梦,终于在金色的秋天里圆了。

作家爱心书屋,终于被作家、艺术家们用爱心构筑起来了。

泱泱中华民族,悠悠五千年文明历史。是什么使我们这个古老民族数千年生息不灭?是什么使我们这个十数亿人口的民族大家长聚不散?是我们这个民族优良的传统文化。这种文化传统,是我们这个民族的灵魂!

行善积德,帮困互济,就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的一个亮点!

让我们对先祖说:我们在这样做!让我们对子孙说:我们在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