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

中国线装的历史中

埋下多少官宦的沉渣

丈夫是长沙国的丞相

你这个女人，才能在古中国地下

保留完整尸身

两千年血雨腥风浸入冥冥地府

灿成云彩，镶为你殒亡的天空

同八颗殒亡的太阳一起

诅咒后羿，企望再度萌生

生命的绿叶，在孤独等待中

你隔着沉重沙砾

听代代相继的祭歌

干燥地，扰乱虫豸的空间

引魂以复魄，引魂以复魄

经幡经不住地磁的磨损

二

主宰冥梦的母鸮，以它的啼哭

阻挡死亡枝蔓的延伸

消化了七百户奴隶供奉的肠胃

却把甜蜜的瓜子浸在热寂中

最后的惩罚向弱者布施

龙族幽暗的腹腔

流出一条死溪

这是成熟的计划，愿望分崩离析

龙，长角的蛇

终究还是冷血动物

但它在纯朴的人性中飞上天空

缱绻于飘风，成为一棵太阳树

把现实燃烧成纷纷雪雨

瓦当模仿它，构成寺庙的飞檐

所有投向它的眼光都被凝固

神力无所不在，它潜回地下

护住她，护住

一个永不腐烂的龙卵

三

忧郁的呼唤已经凋谢

多少只白蚁啮空的耳朵

枉自把旷古追寻

陷在永久黑暗

青铜浇铸的富贵环绕她

长出绝望的绿斑

让我升上天空吧，让我升上

声音的瀑布，根茎里的根茎

长在窃来的息壤中，如水车的龙骨

搅动污浊的历史，妄想车干死溪

可是有一天，

当她再度获得氧气

她却匆忙上路，

把龙卵交给腐烂

只在灵魂的穴孔里，留给我们

一堆时间的灰烬

1987.6.11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