呷茶饭,过日子

山里人见面的时候,时常能听到对方这样问你:“你屋里几个人呷茶饭呀?”

茶饭,茶饭,茶与饭是连在一起的。

呷茶饭,即过日子。呷茶饭,是这些平实的山里人,对人生最朴实、最简洁的概括。

这些年来,国人饭桌上的品种是越来越精了,国人茶杯中的茶也愈来愈上档次了。小时候,我们虽然生活在茶山里,却极少呷到嫩嫩的细茶。每当那茶树上刚刚冒出嫩芽芽,家里的大人就小心地把它摘下来,做成上等的细茶,到街上卖掉,换回盐巴、洋油之类山里人极需的物品。自己呢,把茶丛中的老叶子拽下,洗净,用冬日在山里捡来的枫树球球,熏干食用——山里人称之为“老巴叶”。夏天,下地劳作的时候,流汗多,喝茶自然也多,每家每户,每天都会烧一大锅开水。水开之时,顺手抓一把“老巴叶”投入锅中。这种茶水,清凉解渴,还飘出一种浓浓的烟火香气。这,岂不是“人间烟火”?2006年春节的烟花、鞭炮,似乎还留在自己的眼帘、耳际,春风却急匆匆地把一山一山的茶园染绿了。这一天,我们穿行在长沙城北的一条百里茶廊。一山一山的茶丛,一垄一垄整齐地排列着,多像大地上一行一行绿色的诗行。刚刚冒出的一片片新叶,油光光的,毛茸茸的,令人看后欣喜不已。啊,原来长沙的春天,是从这百里茶廊间**漾开来的。

追根溯源,长沙种茶有1000多年的历史了。从明清时起,茶馆烹茶就饮誉华夏了。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就书有“楚之茶,则有湖南之白露,长沙之铁色”的赞誉。金井、高桥一带,一家一家的茶庄,生意红火,长盛不衰。一担一担的上等绿茶,就远销华夏大地和东南亚许多国家。1964年,一代文豪郭沫若,在饮了长沙高桥银毫之后,挥笔写下了“芙蓉国里产新茶,九巍香风阜万家,肯让湖州夸紫笋,愿同双井斗红纱”的优美诗句。

在湘丰、金井、开慧茶厂那一山连着一山的茶园里,一队队的村姑和村妇,置身在这绿海之间,只见一只只手在茶丛间闪动,她们在采摘今年的新茶了。在一个收购点上,我们看见,几个村妇,正把她们刚采下的新茶,送给验收员过秤。从她们的竹筐里倒出来的茶叶,每一丛都是刚冒出的三片鲜嫩鲜嫩的叶子,那叶片上白白的茸毛间,飘逸出一种能洗净肺叶的清香。

“能卖多少钱一斤呢?”我问。

“8元。”她头一扬,抿嘴一笑,答我。

“茶园是你的吗?”

“不是。那只是采摘的工钱。”

“那么,要多少斤湿叶子才能制1斤干茶呢?”

“至少要5斤。”

收购点的验收员抢先回答我。

一路走去,不觉间走过了9个乡镇,行程百余里。春风拂面,新绿满目。春在茶丛里长,茶在春风中生,人在绿海里走,大家兴奋不已。这些年,长沙县的决策者们,在狠抓工业强县的同时,下大力气抓“茶叶”这绿色产业的发展。他们采取以“奖”代“投”的手段,鼓励茶农大力开发茶叶生产,连续3年,全县每年新扩茶园3万多亩。2005年,全县实现茶叶加工总量2.3万吨,总产值为2.8亿元,出口创汇1000多万美元。全县茶农通过订单收购实现鲜叶收入近4个亿,茶农人平均收入700多元。这真是茶绿百里致富万家。绿色茶叶现已成为致富长沙千万茶农的“绿色黄金”。

呷茶饭,过日子。如今长沙百里茶廊的茶农,茶饭一年比一年香,日子一年比一年甜。

(原载《人民日报》2006年6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