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老温贫最动人

萝卜煨肉汤,当然更美。夜半回来,又饿又累,两个就着灯光,小酌一杯,再来点萝卜煨肉汤,暖老温贫的感觉最动人。

张爱玲《说胡萝卜》:

有一天,我们饭桌上有一样萝卜煨肉汤。我问我姑姑:“洋花萝卜跟胡萝卜都是古时候从外国传进来的吧?”她说:“别问我这些事。我不知道。”她想了一想,接下去说道:我第一次接触胡萝卜,是小时候养“叫油子”,就喂它胡萝卜。还记得那时候奶奶(指我的祖母)总是把胡萝卜一切两半,再对半一切,塞在笼子里,大约那样算切得小了。——要不然我们吃的菜里是向来没有胡萝卜这样东西的。为什么给“叫油子”吃这个,我也不懂。

我把这一席话暗暗记下,一字不移地写下来,看看忍不住要笑,因为只消加上“说胡萝卜”的标题,就是一篇时髦的散文,虽说不上隽永,至少放在报章杂志里也可以充充数。而且妙在短——才抬头,已经完了,更使人回味良久。

是的,胡萝卜就是这样,总给人俏皮美好的感觉,干脆、爽利、豪迈、直爽,真像我一个上海朋友的自我形容:“这世上有谁是完美的,有谁像我这样毫无保留把自己的优缺点展现在你面前。单纯、坦诚、热情、直性子、没耐心!”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刚好在跟她聊天,我喜欢她那样性格的女子,喜欢和她做朋友,每次看到她,我总会想起张爱玲。

而且,我忽然想起来,小时候我们也像张爱玲的祖母喂叫油子一样,用胡萝卜喂过小白兔。咯嘣脆。不过,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兔子更多的是吃胡萝卜缨子了,胡萝卜是我们自己的美味。

胡萝卜怎么吃才更好呢?最好吃的是生吃,尤其冬天,从雪下刨出一个胡萝卜,用雪拂去泥,就直接咬下去,冰凉、舒爽、甘甜,直润到心里,那是怎样的朴实?那又是怎样的豪迈?

凉拌也很挺吃的,放一点香油、芫荽、葱蒜、花生,下酒,父亲最爱这道菜。

前不久去宁波,姐姐熬了绿豆萝卜粥,我喝了整整三碗,还不过瘾。回来就动了吃萝卜的兴头,隔三差五,总会买回来一些,煮饭,烧粥,和着糯米弄饼,或者干脆就最简单的,胡萝卜炒鸡蛋,都是极佳的美味。

萝卜煨肉汤,当然更美。夜半回来,又饿又累,两个就着灯光,小酌一杯,在来点萝卜煨肉汤,暖老温贫的感觉最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