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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老韩还没落座,就看出了对面那几位的来头,其中的一位他还认识,不过他一眼就看出对方在做小局,便没有打招呼。大家点了几个菜,等菜的工夫,老韩远观着对方的进展,给大家介绍起对方的身份来。

老韩认识其中的一位,光头的那个叫林松,是砟子行的人。砟子行的人很少跟圈外人打交道,所以那几位应该都是同行。说起来,砟子行也算千门,拐卖人口也是要讲技巧的,套路也多,因其干的都是缺德事,只能算不入流的下八将。不过这一行的从业人员从没断过,上下五千年,每朝每代都有靠这行吃饭的。老韩认识的那位,虽然不到三十岁,却也是有二十多年工龄的老江湖。

术业有专攻,砟子行当然也有分工,有人专门拐小孩,有人专门拐妇女,还有人专门拐“猪仔”。猪仔就是劳工,干这个需要相当的黑社会背景,现在还有不少人蛇专干这个,收了几万几十万的费用,把壮年男子卖到国外当廉价劳动力。每种路子又都有各自的手法和销路。比方说专拐小孩的,男孩子销路最好的就是广东潮汕,这点全国人都知道,不过也有个别喜欢漂亮女孩子的有钱人会高价收买。专拐妇女的销路就更广了,基本上全国各地的农村都有人买过,近两年流行的是越南新娘,专业点的还有保证黄花和一年内跑掉包赔的售后保障。

每种路子都有很深的套路,拿拐小孩来说,就有文拐武拐还有孩拐这最基本的三种。文拐,就是用吃的或者玩具哄骗。武拐就是趁人不备,一把抱了就跑,现如今大白天地从大人手里把小孩抢了就跑的也不乏其人。孩拐就比较有技术含量了,通常是把拐回来的小孩驯养乖巧,完全听自己的话,然后再派出去哄骗其他的小孩。

光头林哥,叫林松,他之所以有这么高的“工龄”,就是因为当年他就是的砟子行最机灵的“一炷香”(黑话,拐来的男孩)。他的好老妈和善心老爹(黑话,拐他来的女人和男人)把他养了半年,就派他出去赚钱了。

那时候还是九十年代初,他被领到一户大户人家陪小少爷念书。那户人家是有海外关系,夫妻俩都是高干,忙着事业很少有时间陪儿子。他跟着吃好的喝好的,每天陪小少爷一起玩一起做作业就行,得到小少爷的青睐后,他也获得了这家大人的认可,有时候女主人拿存折什么的也不太避讳他。大概两三个月后,他开始行动了,某日趁着大人们都不在,偷走了女主人的所有金器和现金,然后说要带少爷去公园玩,把他骗出了门。小少爷后来被卖到了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山村,金器什么的都被他的好老妈收了。

“看来这砟子行的人都不地道,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陆钟听完老韩的一番话,皱起了眉头。

“没错,做这种事简直就是伤天害理绝人家的后,全都该拉去枪毙!”司徒颖越听越来气,几乎要拍桌子了。

陆钟忽然想起了下午遇到小姑娘的事,赶紧说了出来:“难道那小女孩也是他们的货?”

“干爹,你跟他们说说,要是那小姑娘真是他们的货,能不能卖给我,多少钱都行。”大概是跟那女孩投缘,司徒颖特别热心。

对面那桌人好像也谈到了尾声,红脸的帅哥留下十万块和手表后,拿起银行本票起身走了。这把戏一看就穿,就是外行人都容易识破的最传统的丢包计,银行本票肯定是假的,只不过设局的是相熟的几个人,比较容易没疑心。

正好这时车停在一个不熟悉的小站旁,老韩他们的菜也开始上了,倒是对面那桌的人看到了老韩,很热情地冲他打了个招呼。

大家顺着那声音看去,打招呼的人正是林松,他刚才的位置正好背对着大家,大家只能看到他的大光头和半边脸,等到他把另外半边脸转出来,所有人都惊了。那还是人的脸吗?像融化了的蜡烛被人随便抹到了脸上又很快凝结了,上面还纠结着大大小小的疤痕和红色的血管。

“天啊,帅不一定能当饭吃,但丑到这份上,肯定让人吃不下饭。”司徒颖毫不掩饰对林松的厌恶。

“他的脸是七年前被一个辣货给泼了硫酸弄的。”老韩小声地解释完,站起身来跟那人打了个招呼,“林老板,好久不见了。”

辣货也是黑话,意思是手里拐来的“货”性子泼辣。砟子行的人尔虞我诈不讲规矩,老韩不希望徒弟们跟他们打交道,索性自己起身去了对方的桌子,跟姓林的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