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惨遭杀害

天色仍然是黑沉沉的,离天明尚有一段时间,营地内的活动亦静寂了下来。我凭着红环近卫的身份,无惊无险地离开了营地。

刚离营地不到里许处,只见远处几点火把在移动和接近,隐隐约约见到几名骑士,策马驰回,我心想来得正好,迎了上去,若让他们回到营地内,我要救华茜便困难得多了。

我和他们迅速接近。

带头的骑士见我拦在前面,一抽马缰,停了下来,其他各人以他马首是瞻,也拉停了战马。

一时之间,气氛显得异常沉重。

在熊熊火把的照耀下,他们共有六个人,但却没有华茜的踪影,不过我很快便看出玄虚,其中一骑坐了两名黑盔武士,坐在前面的一个头颅软靠在后,显然在昏迷状态里。全靠后面的骑士支撑着,不用说也是给化装成黑盔武士的华茜。

带头骑士喝道:“帝国花开!”

一听声音,我便认出是奉哥战命令去将华茜擒拿的高晋,心中大喜,连忙应道:“红色八月。”

高晋冷冷道:“有什么事?”

我知道若非看在我红环近卫的身份上,他绝不会那样客气,我迫前了一步,沉声道:“你是高晋吗?”

高晋愕然道:“你……”

我不容他说下去,再迫前两步,来到他马旁仰起头:“哥战统领已和大元首说了,华茜就交给我。”说到最后一句时,我特别将声音压低。

高晋全身一震,做贼心虚,同时又心急想听清楚我的话,不自觉地俯身下来。

我笑道:“这个给你。”剑光一闪,由下而上,割断了高晋的喉咙,他连叫喊的时间也没有便断了气。

其他黑盔骑士惊骇得呆了起来。我的剑并没有稍呆。

我闪电扑前,在高晋后面的一名骑士才把剑拔到一半,已给我的剑贯穿了胸膛。

另两名黑盔武士见势头不对,拔剑向我冲来,我怕的只是他们发声示警,惹来其他巡逻武士,幸好他们做的事也和我一样是见不得光的,并不敢张扬。

我心中冷笑一声,身子往右急移,来到右边武士的右侧,长剑上挑,锵一声震开对方猛劈而下的长剑,我的力度狂猛异常,大出他意料之外,肋下空门大露,我手腕一扭,长剑狡若毒蛇地破甲刺入他肋下。

武士惨叫一声,坠下马来。

战马受惊跃起前蹄。

四周蓦地一暗,原来另一武士惊慌中连火把也掉在地上。

我一矮身从马腹下穿过,长剑闪电般刺入这个武士的小腹,接着反手掷剑,剑势奔雷般戮向正欲挟着华茜逃走的武士背后,刺破盔甲,没入背里。

自幼时开始,父亲便训练我如何加强腕力腰力,直至剑力能破穿盔甲,才算合格。

当时那些令我痛苦不堪的练习,今天可到了收成的时刻。我真不明白大元首的盔甲是用什么东西制成,连父亲也奈何不了。

想归想,脚步并没有停下来,刚好赶了上去,将快跌下马来的华茜抱个正着,可惜那匹战马长嘶一声,朝营地的方向奔去,我暗叫不好,这将惹来大批追兵,哪敢犹豫,跃上了其中一匹战马,朝左方远处的密林跑去。

一直奔到天明,来到草原和延绵不绝的山脉交接处,才停了下来。暂时还算安全,不过我知道这种好时光并不会长久。

我脱下了华茜的头盔,苍白的俏脸映入眼帘,令我放心的是没有明显的伤痕,心中涌起无限怜惜。

我轻轻拍打她滑嫩的脸蛋。

华茵依然昏迷不醒。

我想到她一定是给人下了药物,以致不能醒转过来。

当下大感头痛,带着她实在难以走远,但追兵任何时刻都会赶到。

我俯下身,将耳贴在地上。

不一会,东方和西南方都响起马蹄踏地的声音,每一个方向的声音都最少有上百人,心下骇然,追兵为何来得如此之快。

驮我们来的那匹战马,刚走了那么多路,早已力尽筋疲,现正放在草地上吃着草,要它再驮我们逃生,恐怕走不了一里路,便倒地而亡了。

目下唯一方法,是找个地方躲一躲,希望避过敌人第一轮搜索,待华茜醒来后,逃进魔女国的把握便大得多。

我走到战马后,重重抽了马股一下,战马长嘶一声,奔进密林里去。

我左张右望,最后拣了一棵大树,将华茜缚在背上,爬了上去。

才藏好在枝叶茂密处,蹄声和马车声已经在前方响起。

只见一大队黑盔武士首先在树下经过。

跟着又是一队马队。

我看了旗帜的模样,心中一颤,原来这是公主的队伍。

想起了哥战的阴谋,暗忖这真是巧得很,居然叫我误打误撞遇上了。

这个念头还未完,四周忽地杀声震天。

只见穿着便服,蒙着脸的强徒,忽地间从四方八面出现,向马队袭击,他们武功既高强,人数又处在优势,不一会已占尽上风。

我心中热血填膺,当然知道这是哥战策动对付公主的阴谋。

一辆特别华丽的马车,这时快要奔到临近,四周都有侍卫死命护着,是公主的凤驾。

我假若有足够的理智,绝对应该袖手旁观,任由他们互相残杀,可是公主毕竟曾是我的未婚妻,而且无论大元首有千般不是,她仍然是无辜的,我又怎能坐视不理。

这时马车在一大群黑盔武士拼死护持下,且战且走,恰好来到树下。

我吸了一口气,背着华茜,往马车顶跃下去。

“砰”的一声,我们落在车顶上。

情势太混乱了,武士只顾应战,加上枝叶阻碍了视线。竟无人察觉到我们从天而降。

我解下华茜,和她平躺在车顶上。

这时马车旁有人叫道:“先护送公主出丛林!”

马车立时动了起来,四周喊杀声震天,比前更趋激烈。

我仍然躺着,却抽出长剑,静待事态的发展。

马车不断加速。

郡主今次派来护送公主的手下,一定是最精锐的高手,所以才能以寡敌众,在劣势中突围逃出。

马车蓦地停了下来。

我抬头一看,立即叫了声:“糟了。”只见前面一队人马奔至,数目在五十人间,而公主剩下的二十多名护卫,分别部署在马车四周,决意拼死护主。

一个雄壮的声音响起道:“我要的只是帝国公主,不是你们,快走!”

公主方面的侍卫应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雄壮声音长啸道:“除了魔女国的人,谁还敢和帝国对抗。上!”激战顿起。

鲜血飞溅下,黑盔武士一个一个地倒下,我暗叹一声,心想终于到了我出手的时刻了。

惨叫声从马车前传来,接着是此起彼落的惊喝,马车又再次移动起来,我知道御者已被杀,刻下马车已落进哥战的部下手里。

我悄悄爬到宽大车顶的边缘处,探首往外望去,只见驾车的是一名彪形大汉,车旁护持的只有四个人,其他的都去挡杀随车的黑衣卫士。

冷哼一声,我从车头跃下,那驾车大汉的头还未来得及转向,已经中了我右脚一下侧扫,整个人飞跃车下。

我猛拉缰绳,健马仰跳之下,车又停了下来。

同一时间,四名大汉从左右两边攻来。

我猛喝一声,剑势纵横,四人先后中剑,眨眼的工夫,公主已落在我的手里。我扬鞭一声吆喝,马儿掉转方向,甩下混战的人群,往魔女国奔去。

平原上再无人迹,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我们。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道:“你是谁?”

心中一震,知是公主通过车厢和御者间的小窗和我说话。

我穿着黑盔武士的甲胄,她当然认不出我来。

我将声音压低道:“公主!我是红环近卫,特来救驾。”

公主幽幽一叹道:“兰特!你休想瞒我,谁人有你这么好的剑法?”

我几乎从车上掉下去,愕然难以言语,她的语气中没有仇恨,只是怨怼。

公主娇柔的声音又再传来道:“兰特!兰特!你要走也应带我走,为何将我留下?你难道不知我对你的爱意吗?”

我惊叫起来:“什么?我只是你的未婚夫,但他却是你的父亲呀!”

公主坚定地道:“不!他不是我的父亲,父亲是永远不会像他那样对我这个女儿的,从小至大,他碰也没碰我,从来不会和我说心事,也从来不关心我心底的事,表面上他对我比任何人都好,但当他望向我时,冰冷的眼神就像看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他没有正常人的感情,我有时怀疑他是魔鬼,他绝不是我的父亲,否则也不会害死我未婚夫的全家。”

我心中一阵感动,公主对我的真诚是毋庸置疑的,现在她已在父亲和未婚夫之间,清楚地选择了我的一边,我还怎能舍弃她。

马车继续在草原上飞驰着。

一直到人黑时分,我才选了一个小丘停了下来,华茜依然昏迷不醒,只不知黑寡妇使了什么手段,看来要到魔女国后才可以想法子弄醒她了。

这晚天上乌云密布,天空不时电光闪闪,却一直下不出雨来,但寒风呼呼,我和公主躲在车厢里,紧靠在一起,另一边则躺着昏迷的华茜,外边虽是冷漠的肃杀,里面却是热烘烘的。

我将哥战的阴谋一五一十地告诉公主。

公主咬牙道:“这可恨的大坏蛋,幸好给你遇上了,否则!否则我也不想做人了。”

我看着她泪珠欲滴的俏目,心想她虽贵为金枝玉叶,但境况却远远不及与祈北相依为命的西琪。或者由此刻开始,她可以过得新生活。

公主将头靠在我肩上道:“兰特!告诉我,你仍像昔日那样地爱我吗?”

我侧脸望向她,只见玉人美得如鲜花盛放,心中一阵感动,狠狠吻向她娇嫩的香唇。

公主嘤然一声,沉醉在热烈的接触里。

外面的寒风,尤使人对比起车厢内的温暖。

身旁忽地响起“呀”的一声呻吟,我从热吻中惊醒过来,轻轻推开公主,向躺卧在一旁的华茜望去。

华茜棱角分明但现在却全无血色的嘴唇张了开来,不断发出呻吟,眼睫毛不住地颤动,仍在将醒未醒中。

我大喜下将她抱入怀里。伸手轻拍她的俏脸,叫道:“华茜!华茜!”

华茜蓦地强烈挣扎,凄叫道:“不!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大力搂着她,叫道:“不用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心底流过一阵愤慨。黑寡妇一定在她身上用了些毒辣手段,否则以她的坚强,绝不会如此惊怕。

华茜猛地张开眼睛,不能置信地望着我。

我温柔地道:“一切都过去了,我从黑寡妇手上将你救了过来。”

华茜悲喜交集,将头埋入我怀里,两手绕过身后,死命搂着我的腰,似乎害怕眼前的现实,稍一放松便会像冰雪般溶掉。

我向华茜道:“让我来给你引荐一个人。”

华茜头也不抬道:“谁?”

我回头望向公主,车厢内除了我和华茜,已空无一人,想是我刚才注意力全集中到华茜身上,情绪又陷在极度激动里,没注意到公主已离开了车厢。

我从华茜的搂抱中脱身出来,推门下车,外面黑漆漆一片。

我叫道:“公主!公主!”

没有任何回应。

我心中大惊,如此黑夜,这样一个金枝玉叶的女孩子,能走到什么地方去,难道妒忌的力量真是这么可怕?四周忽地传来沙沙的声音,大批人从四方八面移近。

“锵!”剑出鞘。火光四闪,周围燃着了几个火把,四周全是人,火光熊熊下,把我照得纤毫毕露。我怒喝一声,正要痛下杀手。

其中一个武士道:“噢!原来是兰特公子!我是魔女国的白丹。”

我心情一松,细看对方,依稀记得在魔女的营帐里,曾见他进入报告军情,不过现在他穿起黑色的紧身衣,与当时身穿甲胄的模样大不相同,所以一时认不得他,还以为是哥战的追兵到了。

白丹道:“你们在这里甚为危险,帝国的大军已开始移动,随时会到这里来,我们是来探听军情的,我还以为你早已到了海边。”

我心中一动,叫道:“立刻带我往魔女国,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见魔女殿下。”

接着我请他派人找寻公主,便和他们连夜赶路,在第二天的晨曦时分,魔女国已远远在望。

魔女城可能是大地上出现过的最伟大的城市,比之帝国的望月城和日出城更见气势,延绵不绝的高厚城墙前,是宽大的护城河,城外看去一切平静安详,但我却知道城内正在秣马厉兵,每一个人都决心为自己的命运奋战,对抗大元首这残民为乐的暴君。

据父亲说,大元首在立国之初,性格并不是这样的,所以父亲和祈北这样正义的高手,才肯全力匡助,但立国以后,大元首性情大变,惹来两个心腹手下的先后反叛。

在护城河前,有几道灌满黑色**的长坑,我们要从搭在坑上的长木桥步过,华茜问道:“这是什么?”

白丹脸上泛起崇敬的神色,道:“这是魔女殿下指导的方法,黑色的油是从地底取出来

的,一点燃后便变成长期不灭的火海,可以阻挡敌人的猛攻。”

我心中大为惊讶,魔女不但是个超卓的领袖,还是个战略专家,这种能燃烧的黑油在帝国实在闻所未闻,魔女竟能懂得运用,难怪大元首对她这么忌惮,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心焦如焚,两脚一夹马腹,超前奔出,叫道:“快!我要尽快见魔女殿下。”

华茜紧跟而上,白丹和其他一众骑士,也呼啸追来,二十多骑转瞬间奔上横跨宽近百尺人工护城河的大吊桥,马蹄敲得桥板隆隆作响,视觉上高大的城墙像一堵山般向我们压来。

白甲皑皑的魔女国战士,一个个白点般布满在城墙上,旗帜飘扬,帝国的人都唤魔女国的战士作“白兵”,与帝国的黑盔武士成黑白分明的强烈对比,似乎自立国以来,这两个国家便没有兼容的可能,而大元首的残暴无情、形态冷酷狰狞,亦与魔女的温婉慈爱、百媚千娇,像水火般处在两个极端,偏是两人又有神秘和微妙的关系。

一直以来大元首都不敢正面与魔女对抗,当年派我父亲兰陵和祈北来暗杀魔女及盗取智慧典,若非祈北爱上了魔女,坏了他的阴谋,魔女国早不存在,而那次阴谋,亦种下了今日的所有危机,只不知今次大元首借智慧典抄本布下的阴毒陷阱,又是否会成功?

白色的城门“轧轧”声中往两旁移开,显然由某种机关发动,只是这种设施,魔女国已表现出远胜帝国的文明,难怪以魔女国的人少力弱,竟能长期与幅员和人口比她大上十多倍的帝国抗衡。

帝国像一只巨大的兽,不断穷兵黩武,蚕食远近的部族和土地,所以领土每一天都在扩张,而魔女国却只是缓缓地生长,当有部族自愿归附时,领土才大了一点点,与帝国是完全不同的风格。我们旋风般冲进城里。

城内的情景令我眼前一亮。

各式各样的美丽楼房,在树木和奇花异卉掩映中若隐若现,大自然与人造的屋宇,浑融一起,就像个人间的仙境。

笔直的街道,井然有序地从入城的地方往前方和左右两方伸延,看不到尽头,一座尖顶特高的建筑物,在左方远处冒起头来,看来就是对帝国的人来说,大地上最神秘的魔女殿了。在殿门口处有十几台黑黝黝筒形的东西,在白兵的簇拥下对正入口的地方,我虽然心急想见魔女,仍忍不住问身边的白丹道:“这是什么东西?”

白丹一边策马保持与我并排而进,一边叫道:“它们是魔女国的保护神,是魔女殿下教我们建造的,我们唤它们作‘雷神’,只要放进‘雷弹’,最强的敌人也难挡它们射出的雷火。”

我心中对魔女的敬意又增一重,她超人的知识,使她能以这样一个小国,仍得在暴风雨般的强大帝国前屹立不倒。

白丹领前少许,策马转入左边的大道,直往魔女殿奔去。

魔女城跟日出城和望月城里密麻麻的房屋大异其趣,屋与屋间有很宽敞的空间,都种满了美丽的植物。

这时街上没有什么行人,除了在林木间玩耍的小孩,男男女女都赶着将不同的物资,运往城墙去,为了对抗帝国的侵略而备战。

魔女城的人在气质上亦与帝国的人大不相同,不但没有帝国人凶狠贪婪、互相猜忌的嘴脸,男女均清丽可人,可惜他们都忙着备战,满脸忧色,否则我真要和这些与好战帝国人大不相同的人坐下来仔细倾谈。

我自己体内流动着的便是悍勇的血液,来自强者为王的帝国。

我们在这美丽城市宽敞的大道放马奔驰,路旁的人都向我们欢呼和抛掷从路旁摘来的鲜花,对为保护他们而作战的武士,他们的感激是毫不隐藏的。与帝国的人民对黑盔武士的畏惧,有天壤之别。

忽然我们奔进了一条宏伟可供八马并驰的大石桥,骤眼看去;石桥像是没有尽头,四面尽是碧波**漾,原来这竟是道横跨大湖的拱形石桥。

只是这道桥,便显示了魔女国的建筑文明远超帝国。

我记起了祈北所说的魔女湖,定是指这美丽的湖泊。魔女殿矗然在望,在树林中冒出独特的尖顶,整座魔女殿都是用奇异的巨型白石砌成,在朝阳下闪烁生辉。

一股**从心底涌起,我决定要不惜一切,为保护魔女国献出所有力量。

策马在前的白丹做了个停下的手势,整队人同时收紧马缰,战马仰嘶跳动,冲前了百多尺才停下来。

桥上空无他物,我和华茜不解地望向白丹。

白丹望向天上,只见高空处有个小点,不断扩大,振翼声传来,由远而近,原来是一只信鸽,直飞到白丹伸出的手上。

白丹从缚在鸽足的小竹筒取出一个纸卷来,看完之后向我望来道:“我们的人找不到公主,若能有多一点的时间便好了,但帝国的先头部队正迅速迫近,所以不得不放弃了搜索,请你见谅。”

我的心抽紧了一下,昨夜公主不告而别,使我非常难过,觉得很对她不起。

可是我首要之事,就是来见魔女,所以不能亲自找她,唯有托白丹做这件事,可惜没有结果。

华茜在旁轻轻道:“我可以代你去找她吗?”

我明白她的善良和好意,坚决地摇头道:“先见魔女再说!”

白丹手一扬,这鸽望空飞去,人马再次奔驰,不一会来到魔女殿前的大广场里,那处出奇地没有任何护卫,就像个不设防的皇宫。

我跳下马来,和华茜随着白丹踏上进殿的长石阶上。

白石砌成的石阶,白石筑成的大殿,一切看来就像个毫不真实的梦。

殿门站了八位身穿白袍的女侍,为首的向白丹道:“白将军!马军师等全在殿下的寝室外。”

我一看那带头女侍说话时一脸愁容,心中大叫不好。

白丹也是精明的人,见状愕然道:“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那女侍正要答话,马原的声音从大殿内响起:“谢天谢地,兰特,你来得正好,殿下要立刻单独见你。”

在魔女的寝室中,我见到了魔女。

她躺在**,轻纱将她整个头脸罩着,连脸也不露出来,只隐约看到她如山川起伏的娇躯轮廓。

马原等从室内退出去,关上了门。

阔大的寝室内,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室内的一切都是白色。

铺在地上的白毡,白色的台子,木柜,白色的墙。湖水在窗上闪闪发亮,不断送来柔和的凉风。窗外有个大露台,种着绿油油的攀缘植物。

一切都是那样和平美好。

但我知道最可怕的事已经发生了。

我缓缓来到床前,在床沿坐下,叹道:“我来迟了。”

魔女道:“你也醒悟到这手抄本其实是个大阴谋了。否则给这不是人的东西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攻魔女国。唉!我也是太大意了一点,才中了他的暗算。”

我全身一颤,道:“有没有解救的方法?”

魔女摇头道:“过了这么悠久的岁月后,那东西终于想到了对付我的方法,就是配制了一种能克制我生命能量的物质,涂在手抄本上,待我翻看时,毒素从皮肤进入我身体里,现在我只希望能和你多说几句话。”

我激动地一把抓着她的肩头,叫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一定有救你的方法,告诉我!”

魔女道:“兰特!冷静点,你或者是唯一能对抗那东西的人。”

我收回双手,愕然道:“那东西?你说的是大元首?”

魔女道:“严格来说,他并不是人,或者应说他是介乎人和机器间的东西。”

我呆道:“机器?什么是机器?”

魔女叹了一口气道:“我和大元首都是来自一个遥远的文明,一个比现在这时代进步了千万倍的文明,但那文明早已毁灭了,只留下了一些可怕的痕迹。”

我心中乱成一片,一时间很难掌握她在说什么。

魔女道:“不要问,只须尽量记着我的说话,或者有一天你能明白,又或者始终不能明白,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在听着!”

魔女忽地咳嗽起来,道:“搂着我!我很冷!”

我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将她冰冷柔软丰满的胴体紧搂入怀内,她的手绕过我的腰,无力地搂着我。

父亲的死亡是在受尽折磨之后。

西琪的死亡是突然的。

但魔女的死亡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也使人难以接受的。这一向并不属于她的噩梦,却突然间既现实又无情地降临到她身上。

魔女低微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着,又像来自遥远的时空,道:“那遥远文明的智者,早估测到能毁灭整个文明的大灾难,迟早将会到来,于是他们穷数百年的岁月,制造了一个拥有人工智能的机器。噢!你是不会明白的,但你可以当‘它’是一种由人创造,但力量却远超人类的‘人造之神’,一种有别于人的‘异物’……”

她剧烈地喘息起来,死神的脚步毫不放松地向她迫近。

我悲怜地道:“你歇一歇吧!”

她冰冷的嘴唇轻吻了我一下,道:“你是个好心肠和感情丰富的人,可惜……”她再次呛咳起来,比上一次更是剧烈。

我的心在滴血!想起了第一次见她时,虽然大部分脸孔都藏在脸纱里,但她每一寸地方,都散发着青春的活力,慑人的神采。她那几乎不可闻的耳语,又传进我的耳内:“这异物拥有那毁灭了的文明的精粹,包括生命的种子,在整个文明湮灭后,它仍坚强无损地存在着,在大灾难之后数百年里,它以超凡的能力将大地的环境改善至再适合人类居住,便释放了储存在它体内的生命种子,开始新一代人类和其他各种生命的进化过程。”我听得目瞪口呆。假如她说的是事实,这是何等超越人类想象的伟业,跨越时空的伟大创世史。

魔女轻喘着气道:“搂得我紧一点,我需要生命的感觉。”

我紧搂着她,悲叫道:“你忍耐一点,让我带你去找它,它一定有救你的方法。”

“隆!隆!”

魔女全身一颤,道:“那是雷神的轰鸣,战争的序幕已经揭开,那东西也来了!”

我沉声发誓道:“不用怕,我一定会誓死保护魔女城。”

她点点头,信任地松了一口气。

我首次感到女性柔弱需要男性保护怜爱的一面,坚强地活了不知多少悠久的岁月后,在死亡前她终于将重责卸了下来。

她继续道:“新一代的生命衍生了,于是就有了你们,接下来的一步,也可以说是最错误的一步,就是它想重建已毁灭了的那遥远的文明。不!那不是它的错,错只错在那文明加于它身上的指令,它虽然能做有限度的思索,但毕竟还要执行人类的遗命,那才是它存在的唯一目的。”

我已渐渐追不上她的说话,又不敢向她询问,唯有悲哀和被动的茫然听着她喘息,听着她细述这令人难以置信的大秘密。

“它摘取了昔日文明里适合新一代人类创造新文明的知识,还包括了语言、铸造术、建筑、经济体系等,制成了智慧典。”

“啊!”我忍不住叫了起来,智慧典竟有如此惊人的来历。

“轰轰!”爆响愈来愈密集,显示战情在加剧中。

“为了把智能典内的知识带到新一代的人类,异物以它超凡的能力,创造了另两个截然不同的生命,其中之一个是能不断重组细胞,长生不死的新人类,那就是我。”

我将脸埋在她的秀发里,不解地问道:“什么是细胞?”

魔女道:“那是组成身体的基本元素,那种涂在手抄本上的药液,是正好能破坏我身体内那奇异细胞重组和再生的力量,而使我迅速死去。”

我道:“那异物制造了两个生命,替它负起重建文明的责任,一个是你,另一个应该是大元首吧!你为何又说他不是‘人’?”

魔女的声音愈来愈低沉,断断续续地道:“我并不明白异物为何要这样做,它在储存的生命**库里,培育出了我,但同时又以生命和机械结合,造出一个半人半机械的怪物,那便是大元首。”

她愈说我便愈多难懂的问题,道:“既然你们都是从‘废墟’来,为何还要靠那张藏在智慧典里的地图才懂得回去?”

魔女道:“我第一次发觉自己能思想和生存时,是在一个无人的森林里,我并没有经历一般人的出生和成长,而是自有知觉以来便像现在那样子。”

我道:“但你又怎么知道废墟和异物的存在?”

魔女道:“异物将那记忆植进我脑里,而且我身旁放的正是智慧典,你说我还要怀疑什么?”

她说的愈来愈离奇,但我知道她不会说谎,也不需要说谎,大元首的确像副机械,全身永不脱下的盔甲,偏又具有人类的能力,包括**在内。但他既然肩负着重建人类文明所责任,为何又会变成破坏者和屠杀者?

魔女又道:“大元首是异物的第一个实验,是坚强物质的机器和具有强大力量的人类结合下的优生体,可是当异物把大元首送到人类中间时,大元首却发挥出凶残的劣性,成了一个失败的实验!”

我“啊”一声叫起来,道:“我明白了,难怪大元首这么忌惮你,因为你是异物的第二个实验,就是要你来对付大元首。”

魔女欣慰道:“你终于明白了!记着,我死后,魔女国亦将崩溃,你不用逞匹夫之勇,枉自送了性命,你一定要到废墟去,找到它。”

我叹了一口气,道:“我虽然记得地图上每一细节的描述,却不知那是在什么地方。”

魔女道:“由魔女国东行五十里,有一处唤作‘连云山脉’的连绵高山,越过了高山,便是一片荒芜的大沙漠,那是没有人敢涉足的禁地,据传说里面有吞噬生人的凶魔。你只要到那里去,就能明白地图上的指示。唉!我真不明白!它既留下了地图,应是想我回去找它,为何不干脆植入我的记忆里?”说到最后低回不已,细不可闻,显示了这没有出生,没有成长的奇异美女,对制造她的“父亲”的思忆和孺慕。

魔女忽地抬起头来,一张美得使人目眩的脸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轻呼道:“兰特!伟大的剑手,吻我。”

我忍不住地印上了她的红唇。

天地在旋转着。忽然间,我感到生命离开了她。

悲伤像山洪暴发般涌上来,泪水从我眼内狂涌而出,我像个孩子般完全没有节制地搂着她悲泣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或者是被战争的神雷轰鸣惊醒,我将没有了生命的魔女放回**,站了起来,往房门走去。

一推开门,迎着我是十多对充满极度焦虑的眼睛:马原,华茜和十多名魔女国的重臣猛将,聚集门外。

我淡淡道:“她并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