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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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涛的办公室中,胡玉言对刚刚得出的关于刘轩轩死亡的物理鉴定结果,对两位上司做了报告,屋中的气氛异常凝重。

“刘轩轩对您说了谎。”胡玉言对一旁的黄汉文说道,他继上次会议后,仍以“您”这样的敬语称呼黄汉文。

黄汉文对于刘轩轩的死显然受了很大的打击。在黄汉文的心中,无疑她对刘轩轩有一种近乎于奇妙的感情,虽然他们只是见过一面,虽然他们的地位、工作都相差悬殊。

也许很多人不相信,人可以在几秒钟之内就与另外一个人成为知己。可是黄汉文就是在几秒钟内就和刘轩轩有了种特殊的感情,他们两个在短暂的交流后,就都愿意把深藏在自己心底的秘密交换给对方,而这不仅仅是因为刘轩轩长的很像黄汉文的女儿。人的感情永远是一道解不开的谜题,谁也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在您的那段录音中,刘轩轩曾经提到过在九月十六日上午九点左右,她曾经看到有个女人来敲王大山的房间门。可是我们查了这段期间的录像,根本没有任何人出现过。”在这间办公室里,胡玉言曾经无数次的向张涛汇报过案情,但只有这次,他的说话的节奏有着明显的停顿。

黄汉文没有说话,眼神有些迷离。

“死亡原因有没有什么可疑?”张涛站在窗边,把背冲着胡玉言说道。

“初步认定为自杀,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的晚上八点钟到今天凌晨的两点之间。法医对现场血迹的凝结程度和死者胃部的食物残留物的消化情况进行了分析,发现两者判定的死亡时间有微小的出入。根据一般原则,死亡时间的范围被扩大到了六个小时。死者是服食了大量安眠药后,割脉自尽的,屋中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在尸体身上也没有发现其他的伤痕。在死者回房到尸体被发现的这段期间,监控录像显示并没有任何的人进出过她的房间。”

“难道一点疑问都没有吗?”张涛继续问道。

“有疑问,但是都不足以推翻死者是自杀的这个判断。”

“什么疑问?”

“死者死前电脑一直是打开的,而在电脑的鼠标和键盘上都有特意擦拭的痕迹,上边没有留下任何的指纹,而且所有的上网痕迹都被清理过了。还有那个鼻烟壶,上面应该有黄书记、庄严和刘轩轩三个人的指纹才是,可是很明显那上面的指纹也被人擦拭过了。”胡玉言本想说完这句话,就点上一根香烟,可是看了看两位领导的表情,他决定放弃这个想法。

“这确实不足以推翻死者是自杀的结论,因为也可以解释为死者将和当下做个决断,然后彻底清理了和现实有关的一切。”张涛分析道。

“还有,据胃部的解剖来看,安眠药剂量很大,但是现场的搜查中,竟然没有发现安眠药的药瓶。还有死者手中的玻璃碎片,应该是一个摔碎了的玻璃杯上的,而找遍了整个房间,也没有发现其他的碎片。”胡玉言进一步说明了现场勘查的结果。

“这确实是两个非常不正常的点!死者不能捧着一堆药来吧?死者也应该不会特意去处理那些玻璃碎片的。”张涛显然同意胡玉言对于一点分析,“但是自杀要有个理由吧?昨天晚上她和黄书记吃饭时还好好的,那段录音中也丝毫没有显示出她有自杀的倾向。现场没有留有遗书吗?”

胡玉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昨天的那段录音已经说明了一切,刘轩轩曾经遭到过王大山的强暴,起意杀人,后不堪精神折磨而自杀,这个原因应该是比较充分。而且对于杀害王大山的作案时间上,刘轩轩并不能摆脱嫌疑,她是外景主持,并不是每分每秒都在摄像机的关照之下,完全可以利用上厕所这些机会,进到会展中心内部,然后触碰那个杀人的开关。当然,我是说如果刘轩轩真的是自杀的话。但是我们现在还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证明,就是刘轩轩杀害的王大山,而且就算刘轩轩是凶手,她也不可能独立完成那个复杂的布局,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帮凶没有找到呢。”

“胡玉言,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性,我这是假设啊!如果刘轩轩这起案件是他杀,他是利用窗户进入的刘轩轩的房间,这样就可以避过摄像头,然后凶手在刘轩轩屋中的食物或水中下了大剂量的安眠药,等刘轩轩睡着后,再以割脉的形式行凶。由于死者已经处于深度昏迷,所以并不知道疼痛。而此时凶手利用这段时间把屋中所有的痕迹全部清除了。如果这个推断成立的话,我想凶手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帮凶,动机是杀人灭口,把一切的罪责都推给刘轩轩。”

“这样的想法,我之前也想过,但需要进一步的实验才能证明。但是从现场的情况分析,我个人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一来是楼层很高,二来七楼的窗户外,能够攀爬的地方有限,三来刘轩轩的房间窗户正好是宾馆的正面,门前人来人往的人很多,如果有个人像个蜘蛛人一样爬上爬下的,难免会被人发现。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是那个帮凶想要让刘轩轩成为替罪羊的话,现场应该留下不利于刘轩轩的证据才对,却不应该有过清理现场的痕迹。”

张涛点了点头,承认胡玉言的推理确实有道理,然后他对坐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黄汉文说道:“黄书记有什么疑问没有?”

此时,黄汉文缓缓地站了起来,对胡玉言说道:“我不是刑警出身,之前的案件调查我也帮过不少倒忙,但是这次我还是要说一句,从昨晚我和刘轩轩谈话时情形来看,刘轩轩根本没有自杀的理由。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孩,独自一个人在北京混了这么久,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就连王大山强暴她的时候,她都没有选择自杀,现在为什么要自杀呢?你们有可能说我的判断太武断,但是我觉得刘轩轩没有对我撒谎,我现在都还记得她对我说话时的眼神。我不相信她杀了王大山,也不相信她在那种时候会编造出一个女性嫌疑人来。也许警察不该相信直觉,但是我相信她昨晚说的每一句话。”

张涛和胡玉言都没有对黄汉文的话发表任何意见。黄汉文得不到两个人的任何反应,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走到了门前,打开屋门出了张涛的办公室。

此时,已经近了黄昏,案件的进展出乎了黄汉文的意料,他独自坐在办公室中一言不发,像是一座雕像一样凝固在了光线昏暗的屋中。

当太阳最后一抹余晖也消失在屋中的时候,黄汉文终于拿起了电话,“晓英,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吧,陪陪爸爸好吗?”

“爸爸,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黄晓英似乎听出了黄汉文的沮丧语气。

“没有,只是觉得最近很累,今晚回家陪陪爸爸巴!”黄汉文的语气似乎都有了些哀求的味道。

“嗯,好的,我收拾一下,马上就下班,爸爸,饭你也不用做了,我回去给您做。”

“好的,快点。”黄汉文有气无力的说道。

黄晓英这头撂下电话,觉得父亲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所以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快步来到了电视台停车场,快速启动了自己的丰田rv-4轿车,离开了电视台。

黄晓英知道,每当父亲有这样的状态的时候,一定是想起了她死去的妹妹黄晓芙。

这一年多来,黄晓英觉得父亲的性情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原来富有**,从不服输的父亲,在妹妹死后,性情变得阴沉而多变,时喜时怒。

由于黄晓英工作比较忙,她并未给父亲很多应有的关怀,以前一直照顾父亲的是在她自己眼里一无是处的妹妹。

起初黄晓英觉得照顾父亲这种“繁重且复杂”的工作,理应是自己那个平凡无比的妹妹应该干的。而她认为在外边努力工作,承担起更多的社会责任,做一个成功的女人,给黄汉文的脸上增光才是她应该做的。

而一年前的一个突发事件,让黄晓英改变了这个想法。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黄晓英突然接到妹妹的电话,“姐,今晚能不能你给爸爸做顿饭啊?”

“怎么了?”黄晓英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今晚要和同事们去吃顿饭。”

“少来,交男朋友了吧?”

“不是、不是!部门经理今天请全体人员吃饭,他们说每个人都要参加。”

“呵呵,你是因为爸爸的缘故才被邀请的巴,要不部门经理怎么会想到你呢?没有关系,让爸爸到外边饭店自己吃一顿不就得了吗?”

“不好,你知道爸爸从来不到外边饭店去吃饭的,实在躲不开非要去吃的话,他也只是拿个银丝卷、小窝头之类的吃。他最喜欢吃姐姐做的饭了,你就回家给爸爸做一顿巴。”

“你真是啰嗦!今天晚上有节目录制,怎么可能回的去,你要是觉得给爸爸做饭麻烦的话,那就干脆请个保姆,我出钱。”

说着,黄晓英就撂了电话。

而这个近乎于残忍的回答,竟然成为了姐妹俩阴阳永隔的最后谈话。

黄晓芙在回家的路上,在过最后一个路口时,被一辆大卡车迎面撞上,黄晓芙被车弹出了十几米远,头部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她顿时躺在了血泊之中,当场死亡。

卡车司机见势不好,弃车而逃。

交通队和刑警队同时介入了调查,卡车上满满的装了一车的瓷器,各种各样的造型,后来据专家鉴定,都是些宋瓷的高仿,而这辆车的拍照也是假的。

但是非常遗憾,虽然经过胡玉言的多方调查,但这辆卡车的发动机号,车架号等标识信息全部被破坏,没有查到货车的相关信息。而这批瓷器的来龙去脉也没有一点线索,这起案件变成了胡玉言手底下少有的几起悬案之一。

当刑警询问当天和黄晓芙一起吃饭的同事时,同事们都说,黄晓芙这顿饭吃的心不在焉,还没吃完就说家里有事提前离席了。只有黄晓英和黄汉文知道,她是为了赶快回家给父亲去做那顿热乎乎的饭菜。

冰冷的停尸间中,是父女三人不同的表情,黄晓芙表情柔和,犹如生前,而黄晓英早就趴在妹妹的尸身前哭了个死去活来,黄汉文在一旁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看着女儿的尸体。

陪黄晓英来的是她的好友林玲,当然作为侦破此案的负责人胡玉言也在场。

悔恨不会改变任何事情,黄晓英知道,当天如果自己答应妹妹回家给爸爸做饭,哪怕只是口头上的,妹妹也不会急于往家里赶,而遇到车祸。可是,现实不是电脑游戏中的模拟人生,不满意了还可以重来。这里,悲剧一旦发生,所有的一切都将变得无法挽回。

她知道妹妹的厨艺并不好,从小得到去世的母亲厨艺真传的不是妹妹,而是她自己。而黄汉文其实也最喜欢吃大女儿做的菜,因为他可以藉此常常想起自己的老伴来。但是,上班以来,她好像从来没有正式的为父亲做过一顿像样的饭菜,而妹妹虽然厨艺平庸,却时常愿意为父亲付出。这更增加了黄晓英对妹妹和父亲的愧疚感。

但悔恨却可以改变未来,黄晓英怀着对妹妹的愧疚,之后无论工作多忙,她都要每周抽出一两天时间来,和父亲一起共进晚餐,而且都是她亲自下厨。在黄晓英出事后,只要没事,周末她都会回来照顾父亲。

而有时黄汉文也会给她打来电话,她知道,那是父亲又想起了妹妹。那时的黄晓英,无论工作有多忙,她都会放下手中的工作,毅然回到父亲的身边来,因为她此时才真正体会到了亲情的可贵。

今天,又是父亲主动打来了电话,而黄晓英在电话中听出,父亲今天的情绪比之以往更加低落。

而打开房门的黄晓英看到的是昏暗的屋子,她以为此时父亲还没有回来,可是当她走进房间才发现,父亲已经坐在了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

“爸爸,怎么不开灯呢?”说着,黄晓英打开了屋中的照明灯。

只见黄汉文没有表情的坐在了沙发上,这种表情,似曾相识,黄晓英突然想到在妹妹死时,黄汉文也是这种毫无生气的坐在了一边,一句话也不说。

黄汉文似乎并没有听见黄晓英进来,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

黄晓英赶紧坐在了黄汉文的身边,“爸爸,是不是累了,我马上去做饭。”

“不用,你陪我坐一会就行了。”此时黄汉文终于开口了。

“嗯”黄晓英答应了一声,坐在了父亲的身边。

“你相信吗?你妹妹回来了!”黄汉文的话加上房间压抑的气氛,显得很诡异。

“爸,你别吓唬我啊!是不是您太想妹妹了,做噩梦了啊?”黄晓英十分关切的看着父亲。

黄汉文摇了摇头,“我不是在说这个,我是说老天好像真的把你妹妹又还给我了。”

“爸,你说什么呢,我知道您想妹妹,但是妹妹已经去世了,再也回不来了。以后我照顾您,虽然我很忙,不过我会尽力的。”黄晓英诚恳的看着黄汉文。

黄汉文冲女儿摇了摇头,“我不是埋怨你工作忙,没时间陪我!你误会了。你还记得《鉴宝》节目组有个叫刘轩轩的女主持吗?”

“见过一面,很漂亮。”黄晓英突然意识到刘轩轩长的眉宇之间和妹妹黄晓芙颇为相似,只不过妹妹少了她那种气质和自信,“爸,您不会是触景生情了巴,刘轩轩确实长的像晓芙。”

“昨天我跟她聊了一个晚上,像是晓芙又回到了我的身边一样。”黄汉文的脸上仍旧没有表情。

黄晓英并不知道昨晚的事,但是一向按点回家的父亲,却会去见一个主持人,实在是不可思议,但是其中缘由,黄晓英也不想多问父亲。

“我一直以为,昨天是老天爷又把女儿还给我了,我还想介绍她到你那里去工作,这样以后我也能常见到她了。”

“人家北京的一个主持人,怎么会屈尊到咱们这样的小城市来呢?爸,你别多想了,就是一个长的像妹妹的人而已。”

“我现在才知道老天爷不会对我这么好的,他只是一时发善心让晓芙来看看我而已,一天的时间,他就又把晓芙收回去了。”

黄晓英听着话头不对,“爸爸,怎么回事?”

“今天刑警队在东郊宾馆发现一具女尸,是刘轩轩的!”

“啊?”黄晓英的脸上难以遮掩那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想起了中午胡玉言和林玲急急忙忙的走,才想起八成是因为这个事。

“怎么死的?”

“胡玉言的初步结论是自杀,而且是畏罪自杀,刘轩轩有杀害王大山的重大嫌疑。”

“爸,您昨天都跟刘轩轩说了什么啊?”

“没说什么,就是说她长的像你妹妹,勾起了她很多伤心事,她早就不想在北京干了,所以我介绍她到你们电视台来。”

“爸爸,昨天你为什么要去见刘轩轩啊?这事上面知道吗?”

“我和刘轩轩也是偶见的,这些事我对上面早就交代过了。”

黄晓英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安慰黄汉文,“爸爸,您别太难过了,那个刘轩轩不是妹妹,只不过是长的像而已。她的死也跟您没有关系。”

黄晓英没有想到,自己眼前的父亲,一向坚强的父亲,却在此时爆出了男人最惨烈的哭声,而他像是个孩子一样,一头靠在了女儿的肩膀上。

“爸爸,爸爸,别这样!”黄晓英知道,在妹妹死得时候,父亲都没有掉下一滴眼泪。而为了一个陌生人,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这位老者却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痛哭流涕。她是在自己的女儿面前,把自己的全部脆弱都显示了出来。

黄汉文痛哭着,这痛哭像是自己又失去了一个女儿一样。而黄晓英也在一旁感受着父亲的痛苦,也不禁垂下泪来。

2

人类对夜幕,总有着深深的恐惧!

深夜,男孩子在晚上总会害怕床下有什么妖怪,而女孩子则一看到窗外的树枝就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忧惧,这是人类对大自然,对生态的一种本能的敬畏。

但是,在中国的城市,人们对深夜的敬畏在渐渐的消失,换来的是那些不知疲倦的人们为了各种目的而在耗尽着自己的精力。

夜幕开始轻轻的怀抱着T市,它宁静且厚重,努力倾听着这里还在忙碌着的人们的声音。

刑警队里已经空空****,一天的忙碌足以让所有人筋疲力尽,但这里却还有一个人没有回家。

作为T市刑警队的新兴力量,邢振玉对于刑事案件的敏感超过了他的许多前辈。虽然他的思维还没有胡玉言那样缜密,但是他的诸多想法和假设,还是可以得到了胡玉言的认可。

邢振玉思考问题的时候,最爱坐在角落里一个人发呆,今天也不例外。

对于王大山的死,邢振玉越来越觉得,只是单从凶杀的角度去思考这个案件本身,并不是最好的方法。而从案件发生后,案件所遇到的各种阻力来看,《鉴宝》节目组内部肯定已经与T市的某些高层人物取得了联系,他们极力想要把这次凶杀案的影响降到最低。

而取得这种关系需要有人搭线,邢振玉的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就是唐俊南可能就是那座桥梁。

东郊宾馆的游乐设施非常完备,很多有钱有势的人都愿意来这里消遣,唐俊东在T市混迹多年,又游刃于黑白两道之间,他做这两边沟通的中间人显然是第一人选。所以,那天邢振玉才会找了个机会,跟唐俊南说了那些话。而唐俊南的表现也让邢振玉怀疑他与此事有着莫大的关系。

可是,问题是现在邢振玉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唐俊南和此事有关,而且就算可以证明,也只能说明唐俊南参与掩饰了《鉴宝》节目的黑幕,而这和杀人案本身并没有建立起直接的关系来,这令邢振玉非常伤脑筋。

邢振玉闭上了眼睛,他的脑子里再次梳理着这几天来,所收集到的所有与案件相关的线索。

《鉴宝》节目组因为王大山的死而极力的在掩饰着节目内部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到底和王大山的死有没有关系?

据现有的证据看,邢振玉的感觉是王大山的被杀和《鉴宝》案的内幕,好像并不处于一个平面上,这两个事件像是两个并不相关的话题。

而对于刘轩轩的死,更是一个让人困惑的问题。因为她的死是那么的模棱两可,自杀找不到令人信服的动机,他杀却也找不到任何的凶手进入房间的证据,她可能是杀害王大山的凶手,却也可能是真正凶手的替罪羔羊。

似乎每一个洞口都是通着的,因为深洞中都吹来了徐徐的凉风,但是却又好像哪一个洞口都不通往真相。凶手似乎在幕后策划者一切,他和《鉴宝》节目的内幕好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突然好像毫无关系。

这就好像是高中考试时的解析几何一样,有一半是方程式,有另一半是在数轴上的图形,看似是两个学科,但是却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必须找到一种方法把这两者联系起来,才能解出最终的答案。

而王大山的凶杀案和《鉴宝》的黑幕中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什么才是那把解开谜题钥匙,这让邢振玉又增加了几分苦恼。

邢振玉接着又想起了昨天看见的那个在唐俊南办公室外的黑影,那条走廊的光实在是暗的让人无法看清任何东西。但是凭着邢振玉的感觉来说,那个轮廓应该是个女人。随后,墙里的唐俊南打开了那扇门,门里的亮光也照亮了那个轮廓,确实是个女人。

她一定是唐俊南熟悉的人,不用任何的人的指引就能找到那张被伪装的门,或者说是墙。

这意味着什么?和案件有没有关系?一个女人去敲了一个和凶杀案看似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的门,这有什么可值得怀疑的吗?唐俊南也算是东郊大佬级的人物,一天不知道要会见多少人,难道他在办公室里会见一个女人却要引起自己如此的重视吗?

在邢振玉的脑子里,其实他一直都在嘲笑着自己好像有职业病,把思考一切可疑的事情都当做一种生活的乐趣一样。

“我还是再看几遍录像吧,反正现在对于破案一点思路也没有。”邢振玉看着偌大的,却空无一人的刑警队办公室自言自语道。

所有的监控录像的光盘都在邢振玉手中保存,包括东郊宾馆的录像和《鉴宝》节目现场的录像,而看录像这种工作是刑警们最不爱从事的,不仅无趣,还会伤害本来良好的视力。

要知道视力正常这是从事刑警工作的必要前提,无数梦想着从事刑警这个职业的有志青年都因为近视这个原因而被刷了下去,所以保护视力变成了刑警们日常最重要的保健项目。

但是,看录像这个工作,就是要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电脑或电视屏幕一动不动,更为让人郁闷的是,几乎每个镜头都要盯着看上很多遍,但即便是这样有时也很难找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来。

这样下来,即便是再良好的视力,也难免会受到损伤。

但是看似简单机械的工作,往往是最应该有人做的,比如工人每天要做工,农民每天要耕种一样。很显然,王勇对这样的工作没有任何兴趣,而胡玉言好像也有自己的调查方向,这会不知道正在哪里忙乎着什么。

而胡玉言让邢振玉去取这些录像资料,临走前又把它们保存在邢振玉这里,恐怕也正说明了一件事情,胡玉言想把仔细并反复看录像的任务交给邢振玉去做。

邢振玉知道这是一个必须塌下心来,摒除杂念的工作。而对工作从不愿意明言的胡玉言,他就像是打了孙悟空三棒子暗示他三更来学艺的菩提老祖一样,胡玉言恐怕正是在暗示,他相信邢振玉完全能够在这些录像中发现有价值的情报。

邢振玉的老婆刘小钟也是警察,是刘胜利手下的片警,由于东郊的人员比较混杂,所以片警的巡查工作还是很辛苦的,虽然刘胜利对于破案并不积极,但是片警们日常的巡查工作却从来没有放松过,这也是为什么东郊一片虽然破案率极低,但是刘胜利却还能稳稳坐在东郊派出所所长位置上的重要原因。

东郊的安全与安宁,和这些最基层的片警们的努力和牺牲是分不开的。刘小钟就是这样平凡的基层片警中的一员,她整天骑着自行车没黑没白的查对着各种户口和外来人口,顶着星星出去,挂着月亮才回家。

两口子都是这样,没完没了的忙,所以小夫妻现在连个孩子都还没要上。邢振玉每想到这,还真觉得自己对不起盼着孙子的老父老母。

但是,光想着这些东西是没有用的,案子还是要人破的,而且这件案件已经弄了个全国皆知,恐怕想瞒也瞒不住了,全国的警察都在盯着T市刑警队到底能不能把案件查个水落石出。而且,上面已经把所有的阻力全部排清,可以想象张涛、黄汉文等人在其中做了多少的努力才能办到。所有的人都在为一个目标努力着,邢振玉也没有理由偷懒。

必须要找到相关的线索,根据刑事鉴定学的理论,只要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圈套,必然会留下痕迹,邢振玉深知这一点。

所以他还是打开了电脑的屏幕,然后按动了电脑主机的开关。

摄像的视频格式是MOV格式,这是一个占用磁盘极大的视频格式,所以刑警队都已经将拿来的的光盘中的视频文件拷在了一个1T的移动硬盘上,这样看起来既方便又流畅。

邢振玉先看了《鉴宝》节目现场的录像,他死死盯了电脑显示屏两个多小时,没有错过《鉴宝》现场的任何环节,可就是难以找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当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珠已经有些不能转动的时候,一股股眼泪沿着眼眶挤了出来。这些泪水划过视网膜的时候,让邢振玉感到了异常的酸痛。

邢振玉只好仰在椅子上,歇了一会,心想这样看似可以坐在办公室里完成的“舒适”工作,却要比去追捕几个罪犯要难多了。

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玩意缓解一下压力的呢?邢振玉很想松弛一下紧张的神经,他很想打一会最近比较火的《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可是在这种大案当前的紧张时刻,这样耗费时间的游戏,恐怕不适合,再说豌豆和僵尸恐怕也不能剪除任何的压力。所以虽然邢振玉的电脑里就装着这个游戏,但他却没有打开。

邢振玉还在想还有什么可以稍微轻松一下,然后好继续这繁重而复杂的工作。

突然,他想到昨天早上他到东郊宾馆的时候,为了应付唐俊东而故意在摄像头下留下了自己三个pose。也不知道这三个形象咋样,可不要影响自己的警察形象啊,邢振玉想着就想笑。

想到这,邢振玉饶有兴趣的在硬盘中,找到了九月十九日上午东郊宾馆七楼的录像。他十分想看一下,自己到底被拍成了一个什么样子?

兴致勃勃的邢振玉把九月十九日一早的录像调到了上午十点的位置,这正好是邢振玉到达东郊宾馆的时间。

可是,他等了十分钟也未曾见到自己的身影。录像中七楼的楼道中空空如也,别说是邢振玉,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出现。

是不是时间记错了?邢振玉回忆了一下,之前他和唐氏兄弟交谈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就算再慢此时他也应该出现在录像中了。

邢振玉又硬着头皮,等了十分钟,可是画面中还是空空如也,连个鬼影都见不到。

“出鬼了!”邢振玉已经预料到了事件的不正常,他开始用鼠标操作把播放器的时间轴往回倒,又在十点之前的半个小时看了一遍,可是依旧没有人出现。

邢振玉开始反复看这段录像,然后把时间轴往后倒,调到了晚上的时间,刘轩轩是在晚上八点半左右回到房间的,之后确实没有人再进过他的房间,这是他和胡玉言之前一起看的录像部分。

“不好!这段录像被人动过手脚。”邢振玉的头脑飞速的旋转着。

因为调查很紧急,胡玉言等人之前一起观看了这段录像,但是只是观看了刘轩轩回屋之后的那个时间段,之前并没有来得及看。

可是在这一天的录像中,邢振玉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影像,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不是昨天的录像,邢振玉很快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那么这是哪天的录像呢?

王大山是在九月十七日死亡的,之前他和刘轩轩就住在对面,所以九月十七日之前的录像极有可能拍到王大山,而这段录像中没有王大山出现,也就是说九月十七日之前的录像是无法替换的。

而这段录像只拍到了刘轩轩,却没有拍到邢振玉,那这就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份录像是九月十八日的。

由于案件的关联性问题,邢振玉也确实没有向唐俊东索要九月十八日的相关录像,所以,这段时期就变为了唯一时间上的盲点。难道是唐俊东疏忽了,把十八号的录像当做十九日的录像给了自己?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吗?或者是他们兄弟一开始就别有用心,特意想要隐瞒一些事情,而故意把替换了的录像给了自己!

而如果是故意要替换这段录像的话,那原因也非常明了,那就是很可能有人进入过刘轩轩的房间,而九月十九日的录像中很可能清晰地拍下了这个人!而有人想要隐瞒这件事情。

无论怎么说,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唐氏兄弟。

冷静!一定要冷静!邢振玉在想着还会不会有其他的问题。

他突然想到之前胡玉言特意只跟他和王勇两个人说过一件事,那就是黄汉文与刘轩轩的那段私密的谈话。谈话中得知刘轩轩在九月十六日上午九点曾经看到过一个神秘的女人来敲王大山的房门,可是这个女人在事后众人查对监控录像的时候,并未被发现,所以胡玉言只能认定刘轩轩在撒谎。

那么就现有的这个情况看,会不会刘轩轩并没有撒谎,而是也被人替换了录像呢?邢振玉认为这个可能性极大。

邢振玉继续思索着,他又再次联想到了自己在唐俊南门前看到的那个女人身形的神秘人,难道这一切都有着必然的联系?

邢振玉觉出了事件的严重性,接着他抄起了电话,拨通了内线,“喂,鉴定科吗?我是刑警队的小邢,请问你们那里今晚谁值班?”

“是我,何玉华!”

“何姑姑,嗨,不好意思,刚发现了点问题,想请您对两段录像进行一下鉴定,您给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刑警队都是急事,你过来吧,我这里正好新来了个实习的研究生,让她练练手。”

“好、好,我马上过去。”说完,邢振玉找到了十六号和十九号那两段录像的光盘,然后拿起那块移动硬盘,快速朝鉴定科走去。

因为走得急,邢振玉几乎是用肩膀撞开的鉴定科的大门。

把里边正在用显微镜观察切片的何玉华吓了一跳,“你小子赶着去投胎啊!再把我们科的门给碰坏了。”

“何姑姑,你有没有办法能帮我鉴定一下这两段录像有没有人对它动过手脚?很着急!”

何玉华差点五十岁的年纪,虽然年华已逝去,但是从她光润的脸上,看的出她年轻时绝对是个美人坯子,就算现在也算的上是风韵犹存。

作为鉴定科的主任,何玉华是鉴定科,乃至警局里少有的几个老资格。所以,像邢振玉这样的小字辈见了她的面都以长辈相称。

“你不是不知道我是做尸体解剖的,做这个我不在行,你给明天早晨,等小陈他们上班再说巴。”

“别呀,何姑姑,《鉴宝》案的事,很着急。您刚才不是说有个实习生能做吗?”邢振玉紧张的表情,丝毫不像是骗人。

何玉华一笑,像是在戏弄邢振玉一样,她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姑娘道:“这是前天才刚来实习的张敏,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让她试试。”

邢振玉开始上下打量眼前的这个还略带有学生气的女孩,她厚厚的眼镜片下,是一副腼腆的神情,人长得不漂亮,却很甜,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警务人员。

“小邢,你可别小看她,她可是上海来的,在上研究生的时候,就曾经协助上海警方破获过很多大案的,毕业前分配到了咱们T市来实习。她可以做生物、化学和物理的多方面鉴定,是个很全面的人才哦!”何玉华一边隆重向邢振玉介绍眼前的张敏,一边像是在向他炫耀自己部门的强援到来。

“张敏在解剖和化学分析方面的本事我已经看到了,今天物理鉴定这方面也请你露一手巴!”何玉华对张敏笑着说,似乎对她非常有信心。

“不用,何主任,这不是什么复杂的物理实验课题,而是简单的计算机问题,只要用软件简单测试一下就可以了,马上就可以得出来相应的结果的。”

“哦?也就是说你可以做了?”张敏说的很容易似的,这让邢振玉多少有点不太相信。

张敏点点头,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淡定,一看就是被大场面洗礼过的人,“这个在国外已经是比较成熟的技术了,而且也不是很难,只不过中国还没有广泛应用而已。”说着她从放在椅子上的电脑包里,拿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很显然这台电脑像是张敏个人所有的,且价值不菲,这让邢振玉觉得似乎这个实习生大有来头,似乎是可以信赖的。

张敏像是天生有一种优越感,她也不跟邢振玉说什么客套的话,把电脑的电源接上,然后接过了邢振玉手中九月十六日的光盘,就放在了电脑的光驱中。

电脑的屏幕马上进入了windows vista的启动界面,然后很快就进入了桌面,张敏的桌面背景是一个电影《加勒比海盗》的海报,只不过中间的本应该是约翰尼.德普主演的杰克船长,却不知道被谁PS成了一个带胡子的中国男人的形象,十分有趣。电脑桌面上的图标很少,都是一些邢振玉见都没有见过的专业软件的图标。

张敏双击了桌面上的一个叫AMCA软件图标,软件几乎是在瞬间打开的,这让邢振玉意识到了这台电脑的配置极高。

“请问这电脑是什么配置的?”

“四核8G内存,不是这种配置根本跑不起来这个软件。”张敏根本不看邢振玉,而是带上了耳麦,继续着操作,她用软件左上角的file选项下,点击了运行光盘一项。

张敏此时点击了暂停键,并摘下了耳麦,“这张盘确实被人动过手脚了,在九点钟左右的这个时间段内,与前后的录像频率和帧数都有着明显的差别,这段录像被剪辑过。”

“被剪辑过?”

张敏点点头,“而且是个高手,从声音和图像上来看,没有看出一点破绽来。只有靠这个软件才分析出来的。”

“这是什么软件,这么神奇?”邢振玉睁大了眼睛。

“Avid Media Composer Adrenaline,美国地方警局都已经普遍配备的装备,但在中国还没有普及。”张敏依旧保持着那份与她年龄不符的镇定。

邢振玉脑袋发麻,心想原来真的被唐氏兄弟骗了,他们果然知道些什么,而且故意做了这样的东西来欺骗警方。

但是邢振玉还是强压了怒火,把另一张光盘交给了张敏,这时连何玉华也凑过来欣赏着这高科技产品的华丽演出。

张敏把九月十九日的光盘塞进了光驱,仍旧照方抓药,可是这次这段录像从头快进到了尾部,曲线却没有出现任何的波动。

张敏摘下耳麦,摇了摇头,“这张没有任何问题。”

这和之前邢振玉推理的结果一样,九月十九日的录像拷贝,是九月十八日的录像替换的。

但是邢振玉又思考着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九月十九日的录像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呢?既然唐氏兄弟是或者他们的手下有这样的剪辑高手,那为什么他们只剪辑了九月十六日的那段录像,而不把九月十九日的一起剪辑了呢?难道是时间不够?或者是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刘轩轩的死?

说着,邢振玉看了一眼张敏,“张敏同志,你能不能把这里的所有的录像都用你刚才的方法,给我测试一遍,如果有问题的都给我标注出来。”说着邢振玉就把硬盘塞到了张敏的手里。

还没等张敏说话,何玉华就已经显示出来了一种大姐头的风范来,开始护犊子,“小邢,可不带你这样的啊!欺负一个刚来的小姑娘!”

邢振玉双手合十做了个阿弥陀佛的动作,“何姑姑真的是事态紧急啊!”

没想到张敏却没有领会领导的好意,而是对邢振玉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我马上开始,迟些会给你结果的。”

邢振玉向张敏和何玉华点了点头,也不道谢,而是快步走出了鉴定科。他脑子在想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是给胡玉言打电话,还是直接质问唐氏兄弟。

经过短暂的思考后,邢振玉还是决定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胡玉言。

邢振玉心想,难道各方面此时都找到了有用的线索,现在都在给胡玉言这里汇报?他摇了摇头,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唐氏兄弟嫌疑重大,自己既不能打草惊蛇,更不能坐视不管,所以他决定现在就到东郊宾馆去,而他一边走一边继续拨着胡玉言的电话。

当他走到市局大院里的时候,才发现今晚的夜很深,天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3

案件似乎一下子进入了瓶颈,虽然上方的压力骤然减轻,但案件各方面的调查却都还在原地踏步,没有任何进展,胡玉言对此本十分恼火,但是看到所有的手下都在拼命的调查,包括一向令他生厌的黄汉文都在帮助自己,所以弄得胡玉言实在不知道要去找谁发脾气。

但犯罪事件的调查往往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正当胡玉言为案件进展发愁的时候,好像一切都开始峰回路转。胡玉言手机里的那首《信仰》整晚都没有停过,各方面的好消息纷纷传来。

胡玉言最先接到的是王勇的电话。对于王勇来说,他一直是胡玉言最为伤脑筋的部下。

在胡玉言的印象中,王勇正像他的名字一样,勇猛有余,却智慧不足。王勇对罪犯有一种天生的震慑力,这可能和他是特种兵出身不无关系。他这种经历是刑警队里少有的,无论遇到多么凶顽、危险的罪犯,只要王勇参加了缉捕,罪犯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咪一样,连腿都发软了,乖乖的被逮捕是常有的事。

一般的时候,逮捕那种亡命之徒的罪犯,都是五六个警察把一个罪犯压在身下,与其说是捉到的不如说是罪犯被警察们压得喘不过气来昏过去的。王勇则不是,他一个人打五六个人基本不成问题,散打、跆拳道,几招下去,管叫罪犯满嘴喊娘,束手就擒。

但胡玉言也非常清楚,交给王勇的工作最好不要太复杂,而且还需要有很强的针对性。由于王勇长期处在那种军队里服从命令听指挥的氛围中,这就让他很少独立思考,他的意识里工作就是服从!命令就是要拿下前方的阵地,至于怎么拿下,一路拼杀即可!

很显然,这并不符合胡玉言的思维方式,但他并不讨厌王勇,因为王勇在其他方面也有着自己的优势。

王勇虽然是个勇武的男人,在性格上却是个非常随和的人,他和底下的派出所的普通民警和各个地区的混混都非常熟识,到处称兄道弟,很多有价值的情报都是从那些地方得来的。

王勇对同事的厚道、包容,对罪犯的勇敢、无畏,让胡玉言对王勇偏爱有加,他虽然对王勇总是冷言冷语,却在心里十分器重他。当然胡玉言的冷言冷语也是为了时不时的敲打一下这位勇敢的副队长,启发他可以干事的时候多动动脑子。

第二个是那个在《鉴宝》现场的叫张大海的临时工,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他谋杀了王大山,但他却有作案的重大嫌疑,所以胡玉言要求王勇要涉法尽快找到他。

在接到任务时,王勇天真的以为第二个任务远比第一个要好完成得多,他发动了所有的关系去寻找张大海这个人,可是几天下来,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都没有能提供这个叫张大海的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王勇这才突然想起,胡玉言曾经告诉过自己,张大海这个名字很可能是假名,现在从各方面反应的情况看,很可能是这样,否则在小小的T市,凭他的关系要找一个人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

可现在问题是,除了知道张大海这个假名外,王勇对这个人其他的情况一无所知。在他看来这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所以在王勇那里关于张大海的调查暂时迟滞了下来。

而王勇认为比较难完成的那个任务却率先实现了突破。当然,一开始追查那批被截获的古玩的任务也并不轻松。

王勇在扣留套牌车的当天就突审了货车司机,但是司机的回答非常简单,“我只管开车,车和货都是雇主的,拉的是什么我从来也不问,我自己只是在受雇干活而已,其他的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王勇差点没被这个一问三不知的司机气死,还以为他在为谁死扛,便又质问他:“这批货运到哪里你总该知道吧?”

司机只回答了一句,“滨海市的码头,但具体的地点不知道,每次都是有人主动联系我接货的!”

王勇火了,谁能相信这样的鬼话,他又大声的质问司机:“你在哪接的货?谁给你的货?”

“东郊的三号货场,他们都是把货提前装好了把车给我开来,每次都是不同的陌生人来把车交给我,我真的只是管开车而已。”

“拉一次活给多少钱?”

“五千块!”

“五千块?好高的价钱啊,你一个月拉几次活?”

“不一定,听通知!有活他们会给我打电话的。”

“把他们的电话给我!”

“可以,你就查我手机的通话记录吧,我也没存他们电话,因为每次的号码都不一样!”司机无所谓的态度似乎在告诉王勇,别查了,查也查不到,这让王勇简直是七窍生烟。

“你知不知道你拉的都是违法物品!还有你的车是套牌车,你可别说你压根就不知道你开的车是军车牌照啊?”王勇的问话越来越带有情绪。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管拉活!”司机此时还是显示出了一种很无辜的表情。

“一个叫张海的哥们。”

“他现在在哪?”

“不知道,让我来拉活之后,就跟他没有联系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

“原来都在东郊的货场外等活,开黑车拉货,后来就这么认识了,我跟他也不是很熟。”

“你不干这个的时候都去干啥?”王勇开始问案件无关的问题。

“不干啥,这样的活一个月只要有两次就行了,一次都行,比干长途司机挣得多多了,我还用干别的啥啊?”司机显示出了一种得意的表情来。

王勇鼻子抽了一下,“嗯,套用军车牌照,这是犯罪懂吗?我看你小子以后就是想干点正经事,估计也干不了。”

“啊?警官,这么严重啊?”

“废话,当然严重了!你拉的那些货都是国家级的文物,你倒卖文物,再加上套用军车牌照,自己算算吧!要坐多少年的牢。”

司机一下子变得面如土灰,没有了刚才的神气,“警察同志啊,我可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王勇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吓了司机一跳,“你除了这个还会说啥?鬼才信你的话呢?你知道吗,现在你的唯一出路就是坦白,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那样估计还能弄个宽大处理。要不然,哥们,你就成了那帮人的替罪羊了,知道吗?要是那些文物是从哪偷盗来的,或是从死人墓里头挖出来的,给你安个偷盗文物的罪名,判你个死刑都不冤!”

说完,王勇走到司机面前,用手拍他的大脑袋,说道:“好好想想巴你!”

司机听完王勇的话,差点没哭出声来,“警官大哥啊,我这是挣得买白菜的钱,犯得可是卖白粉的罪啊!”

王勇差点没笑出来,觉得这个司机还挺有意思,刚才他和现在简直是两幅面孔,“差不多吧,所以你现在要老老实实的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批货是谁的?”

司机沮丧着摇了摇头,“我真不知道这些货是谁的,我也是财迷心窍了,明明知道这些东西可能有问题,还给他们当司机。”

“刚才那些话是你早就准备好的吧?”

“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那个张海教给我的,他说只要出了事,别慌,也不用跑,按我跟你说的这些话,跟警察说,包你没事。我一想他说的也都是实情,我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嘛!您说他这是安得什么心啊?警官,我要是知道这事这么严重打死我也不干这事啊!”

王勇冷笑一声,“那个张海,你真的联系不上了?”

“真的,我连他手机号都没留过!”这次司机的表情非常恳切,让王勇觉得这次他说的还八九不离十。

“那个张海有什么体貌特征没有?”

侦讯过后,王勇并没有敢直接把这次询问的过程告诉胡玉言,因为有价值的信息实在是太少,如果被胡玉言知道,恐怕又要奚落自己了,虽然王勇表面上可以承受胡玉言的冷言冷语,但是他骨子里也是个颇有自尊心的人,他觉得应该把这件事搞的有点眉目了再向胡玉言汇报才好。

王勇也学着邢振玉的样子,想在自己的笔记上总结了一下侦讯的具体内容,但是最后他又觉得似乎又没什么可总结的,因为除了那个火焰纹身,几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但,王勇还是提笔在本子上写上了仅有的三点:

发货地点:东郊的三号货场

接货地点:滨海市码头

介绍人:张海

不过,王勇在三个线索后,都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恐怕是这位刑警现阶段唯一能做的事了。

剩下的事,王勇只好依靠关系来查,东郊货场是刘胜利的辖区,王勇打电话找到了刘胜利,刘胜利表示马上让下属帮助王勇来查证此事,看东郊货场是不是有人在非法倒卖古玩文物。

王勇知道刘胜利是出了名的懒虫,口头说说可以,是不是这么做就难说了,但是好像东郊的事也只有拜托他去查才最靠谱。

对于滨海市的码头,王勇给滨海市码头附近的警局打了电话,说最近T市正在严查一批套军用牌照的车辆,发现其中有一些车辆已经开进了滨海市的码头,车上面都是些名贵的古玩,如果查到很可能会有立大功的机会。

滨海市警局的警员闻听这个消息,顿时欢欣鼓舞,因为警局各年度的考核并不是以破获案件的数量作为衡量标准,而是以案件的经济价值。这就是为什么很多时候,老百姓的小案子很难破,而那些银行抢劫之类的案件几天就可以侦破的原因。

最后,是查那个右腕上有火焰纹身的人,王勇想根据自己的关系,找到这个人应该不难,这次他给一些黑道上的线人打了电话,让他们务必帮他找到一个叫张海的人,特征是他的右腕上有火焰的纹身。

王勇在想,这样三管齐下总会有点效果吧,哪怕只是其中的一项也好。

一切非常顺利,首先是滨海市码头那里传来了好消息,滨海市的警方和海关,同时出动,共查获了一共五辆套牌军车,车上满满当当装着各种古玩,价值尚无法估量。

货车司机和几个接货人落网,据滨海市警方初步审查,这些人中有几个是牵连境外的走私分子,据这些人交代,还有一批走私分子在逃,滨海市警方正在全力缉捕。

撂了王勇的电话,胡玉言又接到了一个电话,而这个电话,让他非常意外,是刘胜利打来的。

“小胡啊!没想到是我吧?”刘胜利的语气中带有着一些顽皮的味道。

“嗯,确实没想到。请问有什么事吗?”

“放心吧,我没有正事是不会打扰你胡大队长的宝贵时间的,最近我这把老骨头感觉浑身的不自在,就想着给去活动一下,所以就参加了点小锻炼,帮着你们搜集了一些信息。”

“哦?那还真是罕见的事呢?不会是你调查出什么结果了吧?”

“看看,你小子就会奚落人!”

“快说吧,你到底收集到什么信息了?”

“是有关王大山来到T市后所作的事情。”刘胜利的话突然变得阴沉起来。

胡玉言想起了张涛曾经说过,“这个案件不只你一个人在努力,还有很多警察在暗中支持你。”

胡玉言这才感觉到,这句话原来真的是意味深长,他又想起了霍藿那天说已经有警察对王大山所坐的出租车进行了调查。那时,胡玉言想到了这个人会不会是刘胜利,因为那天开会除了张涛和黄汉文外,只有胡玉言和刘胜利在场。但是以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个可能性被胡玉言立即排除了,一个众所周知的大懒虫,怎么会突然对查案感兴趣呢?而且还是胡玉言这个一向讨厌他的人的案子。

可这次,胡玉言判断失误,当刘胜利把这几天自己的调查结果原原本本的告诉他的时候,他竟然觉得自己是在梦里一般,心中充满了怀疑,这真的都是刘胜利调查出来的?但刘胜利描述的调查过程十分清晰,不由得胡玉言不信。

刘胜利还告诉胡玉言,吴老板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买王大山那五件古玩的真正主人已经上钩了,他明天要约刘胜利到拍卖行去,他准备带张芃一起去,刘胜利还特意问了胡玉言一句,“你要不要一起来?”

胡玉言沉默了一会,用充满了感激的口气说道:“当然要去,我也要会会这位风云人物。看来这次还真要感谢你啊!”

“感谢我?我没听错吧!你小子以后少噎我两句,就算感谢我了!还有我跟你说啊,那位美女记者好像很喜欢你啊!你老婆也死了这么多年来,有个姑娘喜欢不容易,还是赶快发展一下吧!要是觉得不好,也不要耽误了人家。”

胡玉言刚想对刘胜利再客套两句,没想到他又八卦了起来,“好了,这种事跟案子无关的事就不要提了!”胡玉言的语气中,显得有些不耐烦。

“嗯,放心。”胡玉言对刘胜利的看法,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改观,但是这个老头的表现,还是让他刮目相看。

刚撂下了刘胜利的电话,紧接着又是一个胡玉言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人打来了电话,这个人是看守所的所长区东。

“区所长,好久不见了!”

“呵呵,小胡,你是大忙人,我可不敢轻易打扰你!”

胡玉言这才觉得他好像在这些老警察们的眼里是这种不好轻易接近的形象,从这点上看,他和王勇之间差距很大。

胡玉言过去在T市警局里只对三个人用敬语,一个是局长张涛,第二个是法医何玉华,第三个就是区东,这是胡玉言对这位警察的一种尊敬,更是对他业务能力的一种承认。而面对区东的那次不幸经历,胡玉言一直非常同情,面对凶顽狡猾的罪犯,在各种技术都达不到的中国警局中,想要得到定罪的证据,采取非常方式也是不得已之举。

“区所长,您不是也一直在忙吗?”

“呵呵,我现在可比不了你,我是个大闲人。小胡,我不多耽误你的时间了,有个右腕上有火焰纹身的人你肯定感兴趣吧?”

胡玉言觉得有点吃惊,火焰纹身的这个事,是那天黄晓英告诉他的,当时只有黄晓英、霍藿、林玲和他自己在场,除此之外,他连王勇和邢振玉都还没有来得及提及此事。到底是谁告诉区东的呢?据他所知,林玲、黄晓英跟区东都不是很熟,霍藿一个外乡人根本不可能和区东取得联系的。

“您是怎么知道我在找这个人的?”胡玉言一晚上都觉得让他意外的事一件接着一件,王勇会查案了,刘胜利不懒了,而区东变得越发神奇了。

“王勇正在各条道上撒网呢,你不知道吧?说这个人是跟前两天的套牌车案件有很大的关系,结果这消息晃晃悠悠就到了我这了,我觉得这个右腕上有火焰纹身的人应该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区东的话让胡玉言也觉得一头雾水,好像他跟自己说的并不是一回事,因为自己要找的那个火焰纹身的人应该是《鉴宝》现场的临时工,而区东却在说与王勇追查的那辆套牌车有关的人,难道他那里也出现了一个右腕上有火焰纹身的人?不会这么巧吧?

“他负责的案件,我不是十分清楚呢?不过您可以跟我说一下嘛?”

“哦,当然可以,因为我没有王勇的联系方式,所以就给你打了电话!兄弟,你还记得老哥倒霉的那次案件吗?”

“嗯,记得!”

“我就是因为这个人倒霉的,那个右腕上有火焰纹身的人叫张海,当年就是他带着记者冲进的医院。”

很有可能,因为这两起案件本身就有联系,看来张大海约等于张海,胡玉言做出了初步的判断。

“我一直在关注着这个人的行踪,一开始以为他是我追查的那起砸车盗窃案脱逃的两个犯罪嫌疑人中的一个。但后来经过我暗地里调查,原来不是。张海原来在一家小的杂志社里当记者,后来杂志社倒闭了,他又给一家文化公司打工,专做一些舞台设计和后期节目剪辑的工作。再后来,这家伙又找到了一个非常赚钱的职业,那就是给各个媒体、报纸做狗仔。”

“专门贩卖最爆料的信息给报社和媒体?”

“对,正好那两个逃脱的嫌疑人中有一个和他认识,把这事跟他一说,他就一直在我们所的外围打听消息,终于他从所里做饭的大师傅那了解到了事件。事情也巧了,正好有个嫌疑人出了事,而那时他就在所外蹲守,让这厮逮了个正着。他马上通知了媒体,亲自带他们闯进了医院,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右腕上那个火焰的纹身。”

“这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因为总是曝光一些社会的阴暗面,有一次他偷拍了一个大夫上班打游戏不理病人,后来这事见了报,大夫被处以拿掉主任医师职称,下放基层一年的处分。但这个大夫很有背景,据说他通过关系查到了是张海给报社提供的那些照片,便雇人修理了他一顿,这顿打让张海在医院里住了几个月,可是好像他已经上了医疗系统的黑名单,医生们也不给他好好治疗,他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那个大夫找他的麻烦。所以,他出院后,就没敢再做这份工作。”

“后来呢?”,胡玉言对后续非常关切。

“后来他就突然消失了,我多方寻找,也没有他的下落,好像这个人突然转入了地下一样。不过,有个知情人曾经跟我说过张海像是找到了一份拉黑车的工作,不过一年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不干了,后来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原来是这样,如果他拉过黑车的话,就跟截获的那辆套牌车很有可能存在关系了。你是这么认为的巴?”胡玉言一边跟区东说着话,一边思考着区东刚才提供的线索,突然他想到,一年前张海突然不干拉黑车的勾当了,似乎跟另外一起案件有着联系。

“是的,但可惜他已经脱离我的视线很长时间了,现在做什么我一无所知。不过我倒可以给你提供一些线索,你知道当年那起砸车案件,其中四个犯罪嫌疑人已经离开T市了,但还有一个一直没走,而那个人就是张海的好朋友。”

“他现在在哪?”

“在一家保险公司卖保险,也算是改邪归正了。”

“这么刻骨铭心的几个人,我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呢?哈哈,不过放心我也只是盯着,只要他们不再继续犯罪,我是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

“呵呵,这点我相信,您一直是个优秀的警察。原来是,现在也是!”

“少捧我了!东郊凤凰街金丰里十二号楼,他租的2楼左手的一个独单。找他试试看,我觉得应该会有线索。”

“您稍等,我记一下。”

“不用了,一会我发个短信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