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彼岸花开

那老妇人住的地方虽然偏僻,离方家庄倒也不是太远。回去的路上温瞳还在想这一下要是遇见了方池,她可得怎么面对啊。

要说怀疑,她肯定第一时间想到方池,当年出事,柳雀是因为见过了方池之后性情才变得奇怪,而柳家居然时隔一年后起了同方家一般的大火……

更奇怪,甚至有些让人匪夷所思的,就是柳儿了。她们姐妹二人如此相像,方池不可能不知道柳儿同柳雀的关系……

他到底是如何,看待柳儿和已经消逝了的柳家呢。

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这边温瞳想得出神,那边方池就迎面走了过来。

桃红的锦衣,满身的珠宝璎珞,乳白色的靴子上绣着精致美艳的金丝线。

依旧是那样火辣辣的视线,但这回看着他嘴角挂着的弧度不变的笑容,温瞳的心里,却莫名生出了些毛毛的感觉来,好像,他真的要吃人一般。

温大姑娘暗自低头咽了口吐沫,安慰自己这是心理反应,不要一惊一乍,不要一惊一乍,要像顾阎王一样,淡定,淡……

“这位姑娘,怎么么今日见到方某这样衣服害怕的表情?”

思绪尚在飘摇不定的温瞳一下呗怀疑对象点名,当下有点不知所措起来。她这不是害怕,她就是心里总觉得,很奇怪啊啊啊啊!

“我这保镖一向心思不定,怕是记挂着什么好吃的呢,方家主不必挂心,回头我说她一顿便是。”顾靳澂出来替温瞳解了围,回头用一脸“你怎么这么怂”的表情看了她一眼,依旧面色淡淡,也看不出什么歉意来。

方池也并不计较,依旧带着笑,只是探究的眼神再一次放到了温瞳的身上,停留的目光并不是很久,却好像带着某种执着。

“对了,今日方某设了晚宴,还望靳澂赏光。”临走,方池留声道。

温瞳感受着方池的眼神扫过她,一直到他离开很远,才终于脱离了这种被锁定的难受感。

她被看的依旧心里毛毛的,之前她就总觉得方池看人十分奇怪,从前没发现是哪里不对劲,今天倒是突然注意到了,方池在笑着看人的时候,嘴角总是保持同一个弧度。

不仅是这样……方池见人的表情,似乎也总是这几个。看多了,总觉得很奇怪,就像是木头人一般,虽然穿的精致花哨,但仔细一想,似乎有点像某种掩饰。

她还记得当初写绝色录的时候,未瑜同百墨争论了很久,关于方池是否入榜。百墨觉得方池过于爱美成痴,也算的这一种美。而未瑜看了他的画像,当即却说:

“你们不觉得,这方池的脸,很奇怪吗?我倒没觉得他是美,我觉得他这脸,很像一种花儿。”

当时她和百墨还嘲笑未瑜,说她这是自相矛盾,都没得像朵花儿了,怎么还不算美呀。

现在……温瞳心里猛地一窒,她自己却忽然有了这种感觉,就像,一种花儿。

“顾大人……”

“恩?”顾靳澂回头,看着一直低着头的温瞳渐渐抬起头,眼里似乎有他从未见过的迷惑与惊惧。

“你觉不觉得,方池……长得很像一种花。”

顾靳澂少有的严肃沉默,有些事情,男人和女人的感觉是不同的。虽然温瞳智商有缺,但是有这种感觉,也绝对不是胡乱猜测。

“大人,我想去找一个人,我觉得,这件事肯定和她有关。”温瞳说不上来自己心里那股子直觉,她觉得这件事,肯定和她有关。

顾靳澂略略点头,看着温瞳迅速离开的背影

躲开人多的酒宴,绕路到主院。温瞳眼前掠过无数高大树木,缭乱的阵法与暗器雨落一般纷纷扰扰,而她的眼中,却只反复出现一个场景。

白的过分的素衣,同红的妖艳的花儿擦身而过。

而这边,顾靳澂正在整理手下刚松来的资料,却听得窗外突然一阵窸窸窣窣。

身形一转,迅速收好纸张背贴门框,等着门外人的动作。

“咕噜……咕噜……”似乎是一阵轮椅的声音,顾靳澂看到一片飘过的青色衣角,门缝里,赫然多出了一张纸。

蓦地,顾靳澂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这个案子并不难,只是其中多了太多感性因素的驱使,他被温瞳带偏了方向,反而忘了最应该去的地方。

柳儿的房间。

西苑还是那副景象。寥寥落落的绿意,角落一支花架藤子寂静的立着。

温瞳落在花架旁,停在初次见到她时,自己被叫住手的地方。那几株散落的彼岸花,如那天一般鲜艳若血。

温瞳很小的时候跟着娘亲在西域待过一段时间,有幸见过一回彼岸花。

她还记得那是一个被屠杀过后的荒村,斑驳寥落的屋檐,残喘古道印着残灯,灰扑扑的天空下,只有那大片生长的血红色花儿好像有着不会死的灵魂。

灰色墙沿,血色残花,她记得娘亲只让她看了一会就带着她离开。

“瞳瞳,别看了,有些东西虽然美,确要靠着死亡生长。”

彼岸花是生长在死亡后的地狱之花,没有杀戮,怎么会在这样一个寂静寥落的小院子里平白生出妖冶如彼岸花。

眼前,夕阳将落,残阳如血,那几株散乱的花儿在残阳下,更显得刺目。

“姑娘,我说过不要再来了。”素衣女子清浅的声音再次传来。

温瞳这次没有停下,抬脚越过花架,走近唯一开着门的那件屋子,越是靠近甚至都能感受到处于黑暗初的阴湿。

“我很好奇,为何姑娘的院子里,会开着彼岸花。”温瞳站在半掩着的门外,依稀见到里面一个模糊的白色影子,不在前进。

对面没有回答,动作轻巧的整理着什么,水袖上下波动的弧度很是好看。

“那姑娘,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一探究竟呢。”素衣女子轻笑一声,走近门前,拉开门的五指印在深色木框上,显得惨白。

温瞳见她只是很平常的拉开了门并没有什么别的举动,听她的脚步虚浮,也不像是有武功得样子,遂小心走近。

屋子里围着微弱的光,方一进入,便闻到了一阵糜香。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花香,若不是自己还好好的站着,温瞳差点以为这是毒物。

“吱呀——”身后的门静静地阖上,屋子里蓦地黑下来,饶是艺高人胆大常年出没黑夜中的温瞳,心里也猛地有点发怵。

“姑娘,这屋子有些黑,且让我边说些话边点上灯。”女子的白裙在黑暗中隐约可见,一双素手托着一盏尚未点起的灯。

“江湖上无人知晓,方池有过六任妻子,每一任妻子却都在新婚之夜暴毙。这些女孩子啊,都是那么的年轻,抱着美丽的心愿,嫁到这个并不美丽的地方。”

温瞳不由得攥紧了手掌,女子缓缓走近,托着灯盏轻轻吹了口气,屋子里开始微微亮起了灯光。

“我的名字叫薛凝,我很羡慕姑娘的年轻啊,遥想六年前,我也同姑娘一般大,带着美丽的心愿,嫁到这方家来。”

煤油灯怵得被点亮,照的并不宽敞的屋子通明起来,面前女子的容貌渐渐在油灯映照下清晰起来。

温瞳承认,看到这幅画面的一瞬间,她的心被吓得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