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天君的千层套路

九重天上,最近齐葭有些烦恼。

天君有事没事就往姻缘阁跑,美其名曰视察工作,搞得她都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玩斗地主了。

“哥哥,上个时辰不是才来过吗?”她冷着脸不耐烦地望向他。

“我看你一个人也无聊得很,不妨一起叙叙旧。”天君说着,在她身旁坐下,开始没话找话。

齐葭眨了眨眼:“算一算,小陆儿和夏姑娘就快成婚了,哥哥可是惦记他了?”

天君背过手去:“放弃神籍的儿子就是泼出去的水,我惦记他做什么?”

“既然你不惦记,那我就带着赤松子去人间凑热闹了。”

“哼。”天君高冷地扭过头,“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守规矩,也没个正形,哪里有做神明的样子,还带坏小辈。”

“那你就守好你的规矩。”齐葭嘲笑道,“到时候,千万不要偷偷跟过来啊!不然会被嘲笑的。”

清晨的露水还没消散,夏知意从**爬起来,翻出几天前刚刚拿到的小红本看了又看,脸上挂着笑。明天就是结婚的日子,依照风俗,她暂时跟陆经年分开了,住回了老宅。比萨扭着翘臀走到她跟前,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腿,她微笑回头,继而大叫一声:“啊!”

“大小姐,出什么事儿了?”管家闻声赶来。

夏知意指了指比萨嘴里那白乎乎的玩意儿:“有老鼠!”

管家找了个玻璃杯,将老鼠罩了起来。

夏知意这才松了口气,坐回沙发上,揉了揉比萨的脑袋:“你怎么叼回来一只大白鼠呀?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你是柯基,不是猫咪。”

“大小姐,这老鼠怎么办?”管家摇了摇玻璃杯。

“直接处理掉就好。”

这时候,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冒了出来:“姑娘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夏知意问道:“你在讲话?”

管家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听到什么声音。

那个声音继续说:“是我啊!是我啊!我是陆经年的远房亲戚,听说你们要结婚了,就特意来看看。”

原来是那只大白鼠。

陆经年的亲戚她虽然见过不少,但是也不知道扮成老鼠的这位又是哪路神明?

她拦住了管家:“先把杯子放下吧,我自己处理。”

“好。”管家不疑有他,放下杯子,关门离开了。

她说:“陆经年这两天应该都在家里筹备婚礼,不跟我住在一起,你要找他的话,我把地址写给你。”

“不能让他见到我!”大白鼠有些激动。

夏知意皱了皱眉:“为什么呀?”

“实不相瞒,我跟他之间有些过节,虽然过去几百年了,但这样见面总归有些尴尬,我不过是来凑个热闹,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他心甘情愿留在凡间。”

思绪灵敏的夏知意显然不相信他的解释,只见她眸子漆黑,嘴角上扬:“现在见到了,应该没别的事情了吧。如果你忘了怎么出去,我不介意让管家送你走。”

大白鼠岂能受到凡人的威胁,它吹了一口气,一张纸出现在夏知意面前,上面的字体发出金色的光芒。它冷冷地说道:“如果你不收留我,我就把陆经年的生死簿撕碎。”

生死簿是凡间生命存在的见证,在新生命诞生之际出现,在生命衰败凋零后消失。陆经年放弃了神明的身份,用千万年的漫长光阴凝结出了一张生死簿,这才能够以普通人的身份陪在她身边的。

能拿到生死簿,看来对方来头不小,应该是个低调的大神。

“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夏知意头一次体会到了被人捏住软肋的感觉,忙不迭地点点头。

“你帮我重塑一个体面的真身吧,我参加完你们的婚礼就会离开,绝不打扰。”

“没问题。”

陶吧体验馆的VIP教室内,夏知意捏着黄泥巴,偷瞄了一眼坐在一旁叼着吸管喝咖啡的大白鼠,揉出了一个圆脸的模样。没多久,她扬扬得意地将手里的成品摆到他面前,开心地问道:“怎么样?”

大白鼠扫了她做的“胖老鼠”一眼,嘴角一抽:“重做!”

夏知意嘟囔着:“这不就是一模一样的吗?”

“白老鼠是我来凡间随便幻化的替身,你得实事求是。”他说完,头上渐渐冒起一缕青烟,烟雾之中隐约看得到一个人的形象。

那是个中年男人,可是一点儿也不显老,年纪大的男人,长得帅有魅力的叫大叔,没魅力的叫大爷,这烟雾中的形象显然属于前者。再仔细看看,夏知意隐约觉得这位大叔长得跟陆经年有些相像啊!

“你真的是陆经年的远房亲戚?”

“千真万确。”

“我怎么觉得你像他父亲呢?”

“你绝对看错了。”

青烟散去,那人形不见了,眼前只剩下一只沉迷在“开心消消乐”中不可自拔的白老鼠。

夏知意没有受到游戏配乐的干扰,安安静静地重新捏了一个模子出来,递到大白鼠眼前:“这样可以吗?”

大白鼠抬起头,一脸惊艳的表情。

那个小小的泥雕,栩栩如生地表现出他的模样。他抱住和自己比肩高的小泥人,激动地说:“这才对啊。”

“那你可以把生死簿还给我了吗?”

“拿去,拿去。”

夏知意腹诽道:这跟陆经年嘴里提到过的父亲绝对不是一个人。

烧好小泥人,已是傍晚。

夏知意没想到夏镇东会亲自来给她开门:“晚上想吃什么?爷爷给你做。”

“不用这么麻烦的。”夏知意习惯性地客气道。

夏镇东坚持道:“想吃什么?爷爷的手艺很好的。”

夏知意心里有些暖:“您做什么,我吃什么。”

夏镇东想了想:“那吃金汤肥牛、麻婆豆腐吧,待会儿我去买菜。”

她拉住他:“我陪您一起。”

菜市场离小区并不远,过去的路上,夏镇东问:“真的想好了?过了今天,反悔就不容易了。”

夏知意点头:“我觉得嫁给他挺好的。”

夏镇东忍不住用手指点点孙女的额头:“你这个小笨蛋,那个来历不明的浑小子,有什么好的?”

夏知意:“我觉得他哪里都好。”

“结婚,爷爷不想干涉你,但还是必须给你讲明白一些事。”夏镇东看着年轻的孙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是很难的,陆经年真的不是个很好的结婚人选。首先,他连家人都没有,日后你们俩有点儿什么事情都没个人帮衬;其次,他比你小了那么多,少年人心性不定,他今日说的爱你未必能坚持一辈子;最后,你们的门第差距很大,你嫁给他,双方都会承受很多压力的,况且你从小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现在年轻还好说,以后老了,难不成要做牛做马伺候他?”

“爷爷,他的背景不好,不意味着他不好。”她声音很平和,“我既然认定了他,未来就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日子都是我们自己过的,别人的闲言碎语无关紧要。结婚是要相携一生的,那总该彼此付出。他宠我爱我大半生,到老了,我照顾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呀。”

这番话让夏镇东愣住,可嘴上却不想松口:“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到时候吃亏了,可别怪爷爷没提醒你。”

“不会的。”夏知意坚定地笑着说,“走吧,我们去买菜。”

菜市场很热闹,夕阳把祖孙俩的影子拉得老长。

被装在包里的小泥人心里被触动:这姑娘,是懂事儿的。

第二天,在南津市中心最繁华的礼堂里,夏知意戴着白手套的手,被夏镇东交到了陆经年手中。夏镇东对孙女婿不满意,孙女儿却是他心头宝。最后,他还是松了口气,放下了姿态:“以后千万要照顾好她。”

陆经年接过夏知意的手,情不自禁地握紧了些,很认真地点头。

陈念作为陆经年的伴郎,此刻正坐在观礼的座位上,莫名有些感慨。说不羡慕是假的,毕竟遇到一个互相喜欢的人,把她娶回家,相伴一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坐在他不远处的叶景弦和宋之涵脸上也漾起了笑容。

宋之涵:“夏夏终于嫁给了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了。”

叶景弦:“之后就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了。”

声势浩大的婚礼持续到傍晚才算结束,礼堂外下起了雨,送走宾客后,陆经年一转身,就被喝得微醺的夏知意扑了个满怀。

她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温柔的笑意,抬手轻轻给男人擦去额上的雨水,脆生生地喊:“陆经年。”

喝醉了的夏知意声音很软很甜,他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婚车。

尽管晕乎乎的,可是夏知意依然惦记着一句话,一定要告诉他,她喃喃道:“陆先生,当妻子这种事儿,我没有经验,未来请你多多包涵,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呀。”

她的少年那样好,她不想让他有任何委屈。

陆经年温柔地摸摸她脸颊,带着难以言说的欢喜,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好。”

此后风雨,我与你同路。

黑色轿车开往回家的方向,渐渐消失在雨帘之中。

夏知意以新娘子的身份回到她和陆经年的家里。窗外风雨飘摇,霓虹闪烁,卧室里却是温暖安静的。

淋过雨,陆经年担心她会生病,特意放好了热水,待她泡过热水澡后,又替她吹干了头发。

她趴在**,脸色红扑扑的,呼吸灼热带着淡淡的酒精味道。

陆经年摸了摸她脸颊:“夏夏?”

她软声应道:“嗯。”

“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她傻笑着下意识地低声答道:“是我们结婚的日子呀。”

他垂眸,看着她娇憨的侧颜:“所以,等下再睡好不好?”

窗户没有关得特别严实,露着了一条缝,清凉的夜风吹进来,夏知意的醉意醒了几分,蒙眬中,就看见了眼前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面映出她的样子,她眸光中的理智渐渐散了。

男人声音低哑:“可以吗?”

她胡乱地点点头,他的吻便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落在她的眉心,落在她的唇上……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他那声很低很低的“我爱你”,夹杂在风拍打窗户的声响里。

深夜,大雨洗刷了城市,被遗忘在车里的泥人听着雨声,心里很是平静,哪知道一个不友好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哥哥,不是说不来的吗?”

是齐葭。

她端详着泥人,打趣道:“这个造型蛮适合你的。”

小泥人仍然没出声。

“你就别再死鸭子嘴硬了,再不现身,我就施法毁了你这个小泥人!”

此刻现身一定会被齐葭这个死丫头笑死,那他的一世英名何在!天君如此想着,坚定了自己做死鸭子的信念。

谁料,齐葭突然放开了他,不一会儿就把趴在陆经年家窗台边的赤松子揪回了车上,说道:“该回天界了。”

赤松子顶嘴:“姑姑,时辰还早,我们都还没闹洞房呢。”

齐葭敲了敲他的脑袋:“小孩子好奇心不要太重。等你长大了,有的是机会体验。快来跟你父亲问好。”

她说着,举起了旁边的泥人,却发现手上的泥人已经失了灵气,看来某位“严守天规”的天君早早溜走了,只不过那泥人脸上情不自禁露出的笑容成了定格。

她轻笑一声,抬头透过雨幕去看陆经年家里温馨的灯火,嘴角上扬:“放心吧哥哥,他们一定会很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