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猫场
这里便是周梦儿的家乡：猫场镇。
镇子属于当地县城管控，而县城又归属于K市兼管，理论上算是K市周边。只是短短一个小时的车程，便将繁华拉开了距离，这里完全是一副乡土风貌，无法与K市的繁荣相提并论。几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小孩在路边玩耍，一个头戴裹巾的年轻外族男子在路口蹲坐着，扯着大嗓门，用别扭的方言叫卖农家手工编织的竹篮竹椅。因为地处山谷当中，镇旁流过一条小河，两边全是高耸入云的山峰，空气格外清凉。
一看到场镇的名字，我便立马反应过来这名字的由来。所谓猫场，实际上应该是“虎场”——也就是寅日赶集的场镇。我国西南一带，往往用十二生肖对应的日子来规定集市日期。譬如午日，属马，这一天应该赶集，那么集市就被称为“马场”。渐渐地形成传统后，当地人便会自然而然称呼这里为“马场镇”。古人王阳明所谓“龙场悟道”，便是在“龙场”这个集市所在地有感而发。
至于为什么虎场换了个名字改为“猫场”，这源于当地人对老虎的敬畏。古代老虎伤人的事件常有发生，Y省自然资源丰富，古时候更是老虎繁衍生息的绝好地带。当地人畏惧老虎，谈虎色变，久而久之，“虎”字便成了忌讳。老虎又称大猫、大虫，因此便改称为猫，就连“虎”这个姓氏，也必须念成“猫”。这一点，不仅Y省如此，湘南一带更是常见。
沿着大道往南走，是一条向下的斜坡。挨着一座小山坡，有几家贩卖建工材质和家用装修品的小门店。远远我们便看到一座坍塌的房子，一片漆黑，无人打理早已成了废墟。
老牛指着这片废墟说道：“就是这里了。原本是一座两层的小楼房，一楼是周梦儿父亲做生意的门店，一家三口都住在二楼。事发当天，先是二楼卧室的窗帘着火，然后火势一路蔓延到一楼。等到他们三口人都醒过来，下楼的木楼梯已经烧毁了，根本没法走下来。最后，周梦儿的母亲用棉被把女儿包裹住，从二楼抛了下来。落地后撞到了梦儿的脑袋，梦儿昏迷过去，因此也延误了救治时间，导致棉被着火，反过来将她全身烧焦。至于她父母，被浓烟呛到窒息，失去意识，就这样活生生烧死在了二楼。”
房子大部分砖瓦都已垮塌，只剩下几根粗木在支撑着。Y省乡镇的房子大多是这样的构造——既采用砖瓦材料，但也保留了木质建材。尤其是两扇大门，必用树木制作，门口无不粘贴各种门神画像。
我对小川使个眼色，小川点点头，迅速结印唤醒自己的蓝色光蛾。
这里已是危房，安全起见不容涉足，只能依靠光蛾进去打探究竟。老牛虽然知道我们有所行动，但他毕竟只是凡人，看不清我们的举动，在他眼里，小川召唤出来的光蛾只是空气中闪动的阳光。
十来只光蛾迅速飞入危房内，在各个角落里侦查情报。接着不到两三分钟，又重新飞了回来，直接渗入小川额头，回到他的脑部。
小川闭目感知了一会儿，接着睁开眼睛说道：“师爷，有灵气活动的迹象。”
“什么情况？”
“墙壁上有一些灵气痕迹，像线条一样，很细很窄，但却很长。床板下面尤其多，密密麻麻的。”
老牛开口问道：“有没有找到什么重要物品？”
小川摇头，“基本上都烧毁了。厨房里还藏着一窝老鼠，别的，没什么。”
正说着，隔壁不远处一家门店里走出来一个男人，朝我们招呼道：“咦！你们是什么人！”
回头看去，这男人大约四十来岁，汉人打扮，眼中全是疑惑和戒备。
老牛当即上前递烟，笑道：“你好！”
听明白了我们的来意，男人松开眉头笑道：“原来是警局的同志，你好你好。三月份的时候，市里也来过几个警官。怎么样？这个案子有着落没？”
我听从老牛先前的告诫，站在一边不说话，生怕暴露了口音。
老牛神色自若，用方言答道：“就是遇到点麻烦，想再来看看。你家离得近，晓不晓得当时是啥情况？”
男子抽起香烟，左右警惕看了看，挥挥手，示意我们去他家。
跟着他进入屋里坐下，男子招呼自己老婆给我们倒水，接着开口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周宽中这两口子死得蹊跷，镇上的人都这么讲。”
“怎么个蹊跷法？”
“他们家撞邪了嘛！”男子说得很直白，“火灾发生前，我还看到戏龙门的师傅去他们家驱邪。”
他的话侧面印证了周梦儿姨妈先前的供述，看来戏龙门果真与这件事有关联。
正说着，男人的老婆端来了茶水。她老婆似乎很怕生，歪着眼睛看着我们，全身上下却是苗人打扮。
老牛果然比我更讲究谈话策略，笑呵呵接过茶杯，顺口问道：“谢谢。你家爱人好像不是汉人吧？”
男子丝毫没察觉到他话中用意，点头笑道：“是的，她是苗家女子。我们这一片汉苗杂居，常有通婚。她也是农村人，没上过学，听得懂官话，但说不来，你们不用理她。”
女子重新回到里屋，男子继续说道：“不瞒你们讲，当时戏龙门的师傅在周家做了法事，出来后，便来我家门口讨水喝。我把他们让进来，顺便打听了一下周家的事。”
“这些师傅怎么说？”
“啧啧啧，别提！”男子一个劲摇头，“领头的大师傅告诉我，周家被妖魔缠上了，未来必有灾祸，就连他们也无能为力。末了还嘱咐我，绝对不能对外张扬。”
“没说是什么妖魔？”
“没有。哎呀，就算人家说了，我们平民老百姓也听不懂嘛不是。我看人家说得不会有错，周宽中去年发了一笔横财，从那之后，他那个闺女周梦儿就一直生病，一定是他小子走了邪路，这就是报应！”
“周宽中发了横财？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话题，男子眼中既有艳羡，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他凑过来，轻声轻语说道：“他混蛋小子，把沐王爷的坟给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