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疏离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觉得小影似乎变得有些陌生。
她彷佛不再是那晚在医院里与我初见的泼辣女孩，也不再是翠竹山上因为愤怒而向我拔刀的野蛮姑娘，更不再是孤苦无依请求我不要离开她的可怜女子……
她现在是通算门的掌门，是沈思思的师父，是鬼稚的灵主，是雄踞西南大省的一方势力之首，是个已叫得上名号的人物！
那只原本断了线的风筝，如今似乎找到了新的线条，正努力朝更高处攀升、飞舞……
看着她的侧脸，我暗自叹息，也许是我低估了做掌门这件事的影响。我原以为，不过是继任掌门而已，明天一觉醒来，我还是我，小影也还是小影，只要我对她微笑，她也会对我报以甜甜的笑容。
可我此刻在她眉间看到的，分明是无数的重担，以及对未来的担忧。仅仅是这么一顿中午饭的时间，她便“抛下”了我，自顾自朝前走去了……
一时间，我不知该说些什么，甚至不知道我能为她做些什么。
突然，电话响起，我从复杂的情绪当中抽身而出，打开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
号码虽然第一次见，但声音却很熟悉。
“喂，是林先生吗？我是警局小胡。”
“啊！胡警官。”
对方笑了笑，“不必客气。林先生，有一位柳小川，是您的朋友吗？”
“对！他怎么了？”我心里一紧，这才突然想起，小川回家拿玉佩，一直没有回来。这也怪我疏忽，刚才发生那么多事，我居然把他给忘了。
小胡警官压低了声音，严肃说道：“林先生，柳小川刚刚卷入了一场枪击案……”
“啊？他有没有受伤！”我心急如焚。
“不要担心，只是皮外伤而已。他肩部被子弹擦过，流了些血，现在已经止住了。”
“案子发生的地点呢？”
“我听柳小川说，他是帮你取什么物品，然后在找你的路上被人射击。枪击案发生的地点在中医大地铁站附近，当时他正从地铁口出来，突然便响起了枪声。”
我不禁在心里臭骂小川。这个关头，他还想着省钱，没有打车反而去做什么鬼地铁！人潮涌动的地方，太容易出危险了！
“嫌疑人呢？有没有抓到？”
小胡警官轻咳一声，笑道：“林先生，嫌疑人没有抓到，但这是我们的工作，你就不必操心了。如今柳小川已经被我们带到局里配合调查，如果你下午没什么事的话——”
我有些纠结，说道：“胡警官，能不能让我和小川说几句？”
“可以。”小胡警官不假思索，把电话递给了小川。
小川在电话里无精打采喊了一声，“师爷。”
“到底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啊，走着走着，突然来了颗子弹。”
“那子弹是长是短？”
“反正跟那天在树洞里的子弹一模一样。”
我心下一沉，果然是那天那个黑衣服的家伙……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又会对小川下手？难道说，小川无意中得知了什么秘密，让他必须灭口？
“师爷，”小川打断我的思绪，“典礼是不是已经结束了？一切顺利吗？”
“嗯，结束了。你现在就别管这件事了，好好配合警方查案。我这会正赶去翠竹山，回来之后马上去接你。”
“行，”他稍微恢复了点精神，“我等你。对了，师爷，处理完通算门的事，咱们是不是就该去Y省了？”
“你小子还真淡定啊！没错，最晚再过两三天，咱们就可以出发了。”
“那太好了，我可不想再呆在C市了！你早点来接我，千万别忘了！”
“知道知道。”
挂了电话，小影关切问道：“小川情况如何？”
“还行，没受什么重伤。基本上可以断定，是先前那个家伙朝他开的枪。”我与小影商讨道：“之前在树洞里，那人朝我们射击，我还以为他是玄君埋伏在暗处的帮手，危机关头开枪替玄君解围。可现在看来，对方的目的绝对不简单。小川现在根本不会对玄君构成威胁，他为什么还死盯着不放？”
小影猜测道：“会不会是小川私下里得罪了谁？”
“他？除了在牌桌上赢了别人的钱，他还能得罪谁？”我愁眉不展，“我就怕是……是那个什么刺客组织……”
小影摇头，“这也说不通啊。小川既然平日里都跟我们呆在一起，怎么可能会得罪那个组织？依我看……这个人多半还是跟我师父有关联。辰哥，这段时间你也要注意安全。他能对小川下手，一定也会对你下手。”
我呵呵一笑，“那你也会有危险啊。”
小影却只笑，不说话。刹那间，我彷佛读懂了她内心想法。或许她是在想，有蒋桓在她身边护法，她并不惧怕什么……
车子很快驶到翠竹山下，我们一一下车，接下来便要步行上山。
抬头望去，翠竹山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秀美瑰丽，此刻宛如奄奄一息的老人，只剩下一堆山野碎石，与外界那些平庸山丘没有任何区别，全无灵气。昔日游人如织，今日却也门可罗雀，变得安静无比。
几个小道士早就接到消息，在山门牌坊处迎接。见了小影，他们躬身行礼，“见过韩掌门，我们段掌门已经在山上等待了，请随我们来。”
小影和三师兄面面相觑，彼此默然。他俩心情一定很复杂。明明几天前，这里还是他们的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如今自己却成了客人，往后更难得有机会重游故地了。
翠竹山大概早一步完成了掌门继位仪式，师哥口中那位“段师傅”，便成了翠竹山新的掌门。短短几天时间，翠竹山和通算门都更换了掌门，玄君的时代就这样过去了。
沿着山路攀爬，随处可见一些修缮工地，官方为了发展旅游业，一定不会放弃这座天下名山，势必会投入大力气重修山林。
到了山顶，段掌门果然等在那里。他与三师兄年纪相仿，见面后只微微鞠躬行礼，也不多话，“通算门的坟冢就在后山，贫道就不同行了。”
接着，他又指了指自己身后，那个原本宽敞的院子，如今已成了一个大坑！坑中是那棵被烧得乌黑的古树，树干碎成一截一截。“祭祖后，你们便可再来参拜这棵树。”
三师兄深深鞠躬，“多谢段掌门。”
说罢，三师兄和小影率先朝后山走去，我们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