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恕罪
小影慢慢走到三师兄跟前，向三师兄微微欠身鞠躬。
三师兄吩咐道：“向诸位同门行礼。”
小影面向客人们，又一鞠躬。此时在我眼中，她不再是那个又泼辣、又柔弱的年轻女子，反倒像是一夜之间长大，已能独自承担无数重责的一派之长！
三师兄继续说道：“二十六代弟子韩炘影，师从二十五代掌门玄君，学识丰富，为人谨慎，温婉贤淑，不负灵真门教诲，上尊师道，下恤门生，恭敬兄弟，心怀济世。先师玄君在时，以碎玉为誓，以灵力为盟，指定由韩炘影继承掌门之位。本人与二师兄胡炘明、四师妹刘炘洁、辟邪白派弟子林辰兄弟、问天寰阶弟子柳小川兄弟、清世御真门龙蕊姐妹均在场见证，绝无半分虚言。特定于今日廿八吉祥时辰，举办继位典礼！通算弟子起身，随我口诵先祖名号！”
随着三师兄招呼，在场所有通算门弟子齐齐站起来。
“灵有千真，术有千法，人有千相，道有千条。今告知灵真门清世一系通算尊位，历代祖宗知晓，二十六代掌门韩炘影即位。一来，告知开山师祖飞虎先师……”
众人跟着念诵，“飞虎先师！”
“一来，告知承业师祖定山真人。”
“定山真人！”
“一来，告知扬名师祖四海道人。”
“四海道人！”
……
这熟悉的一幕让我又回想起那一天夜里，玄君假意传位的那个简单典礼。只不过，那天晚上是玄君设计，如今却是实打实的传位仪式。
二十五代掌门的名讳渐渐念到末尾，三师兄面无表情，继续高声念诵道：“一来，告知恩泽师祖摘枝老仙。”
“摘枝老仙！”
“一来，告知光大师祖玄君道人。”
“玄君道人！”
我心下敞亮，玄君虽是恶人，但他好歹是实实在在的二十五代掌门。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三师兄尽管对他无比憎恨，终究还是给了他一个“光大”的名号。如此一来，过往种种，全部翻篇，但愿小影能带领通算门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礼毕，请坐。”
通算门弟子又重新坐下。
三师兄轻咳一声，“今日三喜临门，除掌门继位外，另有拜师仪式。”
崔丁师兄应声搬来了一张椅子，搀扶着小影坐下。
三师兄站立已久，脚下明显很难坚持，有些颤抖。但他始终强撑身子，继续说道：“今有沈氏稚女，仰慕通算门神威，心向法门，有意拜韩炘影为师，望师尊成全。”
三师兄看向小影，小影严肃点点头。
接着，师姐领着沈思思一步步走上台来。小姑娘笑嘻嘻上前，走得太快，一下子扑倒在地，摔了个跟头，引来大伙一阵欢笑。但思思却不害羞，重新爬起来，笑了笑，继续朝小影走去。
来到小影跟前，她乖乖跪下来。师姐递给她一碗茶，她小心翼翼捧在手里，接着毕恭毕敬向小影奉茶，口中奶声奶气喊道：“师父喝茶！”
小影微笑着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思思不解，疑惑问道：“师父，你不喝完吗？”
大伙又是哄堂大笑，小影没说话，捏了捏思思脸蛋，将她抱起来，搂在怀中，亲了亲。师姐将孩子抱过来，和崔师兄一起下台。
小影重新站起身，三师兄又说道：“先师玄君，日前已为韩炘影安排下婚事。炘影本是孤女，以师为父，谨遵父命，与辟邪白派林辰兄弟结下良缘。今日特为二人订婚，在场所有同门，皆为证婚人。林兄弟！”
我连忙上台，与小影站在一起。
三师兄满意点头，接着念起了证婚词：“灵真千年，本道同而齐心。师门内忧，惜兄弟阋于墙。辟邪守正，清世问天，虽分离千年却不敢彼此忘怀。星辰万里，追风逐影，望你二人此后心系一处，光大门楣，不负辟邪清世秦晋之好。”
接着，三师兄又招呼师哥，“请杜掌门。”
师哥起身，整理衣装，严肃走上台来。
通算门弟子又搬来一张椅子，师哥和三师兄分别落座。
我和小影接过递来的茶杯，两人齐齐向他们下跪。
这回改成崔师兄在一旁指挥，“辟邪白派掌门杜威，清世通算门入室三弟子朱炘然，虽为同辈，亦如父母。感师门之恩，念手足之情，林辰韩炘影两位新人请向前辈奉茶！”
我俩递过茶水，三师兄和师哥接了过去，彼此喝了一口。
崔师兄又开口道：“茶已饮，盟已定！此后辟邪白派与清世通算门结为姻亲，世代交好，攻守互助。望两派门生和睦亲热，永世团结！”
三师兄和师哥将茶杯递给通算门弟子，重新起身。
接下来便轮到小影讲话了。我和师哥走下台去。
小影看着满座的客人，略微张开嘴，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三师兄皱眉，将纸条递给小影。小影愣了愣，却没有接过来。
半天，她哽咽着开口说道：“诸位……同门兄弟。鄙人韩炘影，今日将接任通算门第二十六代掌门之位。典礼之前，三师兄嘱咐我说话，可我……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通算门已有数百年历史，名家辈出。如今师门不幸，偏偏由我担下这重任。我……”
小影大概心中颇多感慨，一定想到了自己的师父、师兄师姐，因此动情，眼中流下泪来。
客人们开始小声嘀咕，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起大白话，也不明白她究竟想说些什么。
小影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先师玄君，犯下滔天罪祸！这是通算门的罪过，我们愧对灵真门教诲，对不起天下黎民苍生！”
此言一出，宛如炸锅。通算门弟子纷纷低头，客人们则议论纷纷。我和师哥对视一眼，彼此瞠目结舌。这番话可不是三师兄交代的，一定是小影临时想到的。师姐却不以为然，眼中似乎有光，微笑着继续看着小影。
小影依旧坚定，“但既然由我继承掌门之位，通算门便不会将罪责推到玄君一人头上！往日种种，我等通算门弟子人人有责！入室弟子七人，有纵容师父犯错之罪！天干弟子十六人，有不察不问之罪！地支弟子六十四人，有为虎作伥之罪！”
说罢，小影猛然跪倒在地，“此般罪行，日后须一一偿还！通算门弟子听令，今日当着所有同门兄弟，我等一齐向天下苍生跪拜致歉！”
也许是小影的态度感染了所有人，也许是掌门威严震慑住了他们，所有的通算门弟子都效仿小影，从前到后，纷纷起身下跪。三师兄也扔下拐杖，跪了下来。他脸上虽痛苦至极，却不知为何夹杂着那么一丝欣慰的笑容。
接着，小影款款下拜，“皇天后土，苍生黎民，愿恕我通算门之罪！”
所有人齐声应道：“恕罪！恕罪！”
我远远看到，角落里的龙勇掌门率先伸出手来鼓掌。接着，所有的客人也跟着鼓掌。
师哥一边鼓掌，一边在我耳边轻声笑道：“你这媳妇可真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