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审判

——[英]查尔斯·狄更斯

当我和非常聪明而有知识的人在一起,听他们说一些非常奇特的心路历程时,我经常发现自己需要一些勇气。几乎所有人都担心他们的故事不能引起听者的共鸣,或是遭到怀疑和嘲笑。一位诚实的旅行者,假设他曾经看到了类似海蛇一样的奇异的生物,他就不应该害怕提到这件事。还是同样这位旅行者,如果他有了一些奇怪的预感、冲动、幻想(所谓的)、梦境或其他一些显著的脑部印象,在他说出这些事情之前,他已好好地考虑一番了。对于一些人的沉默寡言,我把它们归结为与这些主题有关的含混不清。当我们进行客观创作的时候,我们不习惯彼此交流对这些主观事物的经历。

不管怎样,在我所要叙述的事情中,我并不打算创立、反对或支持任何一种理论。我了解柏林图书出版商的历史,我曾经研究过大卫·布鲁斯特先生最近创作的那本(徨家天文学家》中妻子的案例,而且我还对我的私人朋友圈中出现的更为奇怪的想法进行过详细的研究。说到这里有必要声明一点,受害人(一位夫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有些人可能会错误地认为这是我个人经历的一部分,不过仅仅是一部分,而这是毫无根据的。它与我的任何怪癖无关,也与我先前的任何经历无关,更与我此后的经历无关。

这场凶案刚被发现的时候,没有任何嫌疑人——或者我应该这么说,没有人公开认为这个随后被送上法庭的人有重大嫌疑。因为在报纸上没有任何对他的报道,由此可知,报纸也就不可能对他做出任何描述。必须要记住这个事实。

吃早餐时,我打开了我的晨报,继续关注着有关那个首次发现的消息,我觉得它特别有意思,我仔细地读着文章。我把那篇文章读了两遍。报纸上称事件是在一间卧室里面发生的,当我放下报纸的时候,灵光一闪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找不到一个词来描述我的状态,我经过自己房间的时候,仿佛看到了那间卧室,就像是一幅图画不可思议地出现在奔腾的河流上。尽管这一刻转瞬即逝,它还是相当清晰的,以至于我清楚地观察到**并没有死尸。

在一点儿也不浪漫的地方,我出现了这种古怪的感觉,那是在皮卡迪利大街的房间里,距离圣詹姆斯大街的拐角很近。这种感觉对我是陌生的,当时我正坐在摇椅里,伴随这奇怪感觉而来的一阵颤抖让椅子开始晃动起来。

我走到一扇窗户前(房间在二楼,房间里有两扇窗户),看着楼下皮卡迪利大街上移动的物体,让我的眼睛放松一下。那是一个明媚的秋日清晨,大街上欢快的人群川流不息。风很大,当我向外观望的时候,从公园那边吹来了几片落叶,一阵狂风挟带着它们,打着旋。当风稍小些的时候,树叶也就散落一地。我看到马路对面的两个男人,正在从西侧走向东侧,他们一个紧跟在另一个身后。前面的那个男人频频地回头张望,第二个男人跟在他身后大约30步的距离,他威胁性地举着右手。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这个威胁性手势的奇异和始终如一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但奇怪的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俩,他们在其他行人中穿梭前行着。就我所能看到的,没有任何一个人给他们让路,和他们发生接触,或关注他们。经过我的窗口时,他俩都抬头注视着我。我仔细地打量了这两张脸,我确信,不论在什么地方,我都能再认出他们。我并没有刻意观察他们脸上的所有特征,走在前面的那个男人看上去愁眉苦脸的,跟在身后的那个男人脸色像不纯净的石蜡。

我是一个单身汉,我的男仆和他的妻子就是我的全部“家人”。我在一家银行上班,我希望我作为部门主管的责任能像他们通常所被认为的那样轻松。那个秋天,我被留在镇子上,那段时间我处于变化之中。我没有生病,但是我感觉不好。我的工作快要让我的疲倦感达到顶点了,并让我对单调的生活产生了压抑的感觉,另外我还有一些“轻微的消化不良”。我那颇有名望的医生向我保证说,我那时候的健康状态完全没有问题,我引用他诊断书中的话回答了自己的提问。

随着连环谋杀案的案情逐渐明朗化,对公众的情绪产生了越来越强烈的影响,身处普遍的对此问题的关注之中,我尽可能让自己少了解其中的情况以免受到影响。但是我知道,警方已经对谋杀嫌疑犯提出了蓄意谋杀的罪名,以及他已经被送进新兴门监狱关押了。我还知道,以一般性偏见和准备辩护所需时间为由,他的审判已经被推迟到下一轮中央刑事法庭开庭。我可能还知道,但我认为我并不知道,何时或大约何时,延期的审判将开始进行。

我的起居室、卧室和更衣室都在同一层楼上,更衣室与卧室相通连。事实上,更衣室有一扇门通往楼梯,我的洗浴设施目前从那个房间通过。而作为同一设施的一部分的那扇门早已被钉死了。

一天晚上,我站在我的卧室里,在我的男仆临睡前对他作一些指示。我的脸正对着唯一可以通往更衣室的那扇门,当时门是关着的。我的仆人背对着那扇门。在我和他说话的时候,我看到那扇门打开了,一个男人往里张望着,他很诚挚而又神秘地对我招手。那个人就是走在皮卡迪利大街上的两个男人中的后面那一个,他的脸色像是不纯净的石蜡的那个。

过会,那人向后退去,关上了那扇门。我毫不迟疑地穿过房间,打开了更衣室的门,向里看去。我的手上举着一只点着的蜡烛,我心里并没有指望能在更衣室里看到刚才那个人,而且我确实没有看到他。

我知道我的仆人站在那里感觉很迷惑,我转过身对他说: “德里克,你能否相信,在我很镇定的情况下,我想我看到了一个……”正当我把手放在他胸口的时候,他突然开始猛烈地颤抖,并且说: “哦,上帝呀,是的,先生!一个在招手的死人!”

直到我凑巧碰到他之前,我都不认为这个我认识了20多年的、忠实的仆人,约翰·德里克,曾经看到过如此可怕的东西。当我碰到他的时候,他的变化如此令人吃惊,让我完全相信他在那一刻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从我这里证实了他的所见。

我让约翰·德里克拿来了一些白兰地,我为他斟了一杯,同时也给自己倒了一点儿。对于发生在那晚之前的事情,我从未向他提过一个字。但我很肯定的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那张脸.除了皮卡迪利大街的那次偶然情况。我把那人刚才在门口招手的表情和当我站在窗口他盯着我看的表情比较了一番,我得出了结论,首先,他试图把他自己绑定在我的记忆中;其次,他确保自己能够被立即回想起来。

那天晚上,我不是特别舒服,这很难解释,尽管我很肯定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第二天白天,我好好地睡了一觉,约翰·德里克在床边叫醒了我,手中拿着一张纸条。

看上去,这张纸条在送信人和我的仆人之间经过了一番争夺。那是一张传票,要求我在即将到来的中央刑事法庭的开庭中充当陪审员。约翰·德里克知道,我以前从未被要求出任这样的陪审团。他认为那种级别的陪审团成员应当在比我等级低的工作行业中挑选,于是,他一开始拒绝接受这张传票。送来传票的人非常冷静地处理了这件事情,他说,我的出席或是缺席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于是,这张传票就到了我的面前,我应当亲自来处理这件事情。

在一两天的时间里,我都无法决定是否回应这一传召,或是将它置之不理。不管怎样,我都没有意识到最细微的神秘的偏见、影响或是吸引力。我很清醒自己在这里所说的话。最后,我决定了,就当是打破我单调的生活,我将出席陪审团。

预约的那个早晨是11月份中一个普通的清晨。皮卡迪利大街上弥漫着浓浓的棕色雾气,它逐渐变成了黑色,在圣殿酒吧的东面颜色最重。我借着煤油灯的光亮找到了法院的走廊和楼梯,法庭上也点着煤油灯。我想,直到法警领着我走进法庭,我看到拥挤的人群之前,我都不知道今天就是判决谋杀犯的日子。直到我费力地挤进法庭之前,我都不清楚应该参加两个法庭中的哪一个陪审团。只是这绝对不能作为一种肯定的断言,因为我对自己头脑中的任何一个想法都不满意。

我在陪审员等候的地方坐下了,透过重重的浓雾,我环视着法庭,感觉其中气氛沉重。我注意到了高大的窗户外面凝结着一层窗帘一样的黑色水蒸气,我还注意到街道中车轮压在废弃稻草上那令人窒息的声响,还有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发出的嗡嗡声,人群中不时发出一声尖锐的口哨、高声的歌唱或是对其他人打招呼。

随后,两名法官走了进来并坐下,法庭上的嗡嗡声停止了,谋杀犯被带到了审判席上。他出现的那一瞬间,我认出他就是皮卡迪利大街上那两个男人当中走在前面的那一个。

如果有人那时候叫我的名字,我都怀疑我是不是答应了。不过,在我的名字被点了6次或8次之后,我回过神来,答了一声“到!”当我走上陪审席的时候,犯人开始**起来,向他的辩护律师招手示意。犯人反对我的意愿是如此的明显,引起了一阵暂停,在这期间,辩护律师靠在被告席旁,和他的客户耳语一番,并且摇着头。随后我从那位绅士那里得知了犯人所说的话,这些话实在令人惊奇, “反对那个人做陪审员!”但是由于他提不出任何理由,并且也承认直到我的名字被提起之前他从未听说过我,所以,他的反对也就无效了。

基于已经解释过的理由,我避免想起那令人生厌的、不受欢迎的谋杀者,而且由于他的详细审判情况对于我的讲述而言是可有可无的,所以,在陪审团成员聚集在一起的10天10夜中,我尽量约束自己不去提起这些与我自身经历直接有关的事情。

我被选为陪审团主席。案件审理的第二天早晨,在进行了两个小时的举证之后,我无意间看了一眼其他陪审团成员,我发现很难数清他们有多少人。我数了好几次,还是数不清楚。简而言之,我总是多数出一个来。

我碰了碰坐在我隔壁的陪审员,低声对他说: “帮我数一下我们有多少人。”他对我这个要求感到很奇怪,但还是转过头去数人了。“为什么,”他突然说, “我们有13……,不,那不可能。不。我们只有12个人。”

根据我的计算,我们那天仔细数的时候,人数都是对的。但是粗略地看起来时,我们就总是多一个人。没有人出现,也没有其他人来解释这个现象,但是我有预感有人确实来了。

陪审团下榻在伦敦宾馆。我们睡的是一个大房间里的单人床,我们发誓一直都与保护我们安全的警官在一起。我没有理由隐瞒那位警官的真实姓名。他很聪明,非常有礼貌,而且负责任,在这座城市受到尊敬。他的名字是哈克先生。

当晚上我们睡在**的时候,哈克先生的床铺就靠近房间门口。第二天晚上,上床睡觉之前,我看见哈克先生坐在他的**,便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递给他一小撮鼻烟。当接过鼻烟时,哈克先生的手碰到了我的手,一阵奇怪的颤抖流过他全身,他说: “这是准?”

顺着哈克先生的目光,在房间的那一端,我又一次看到了我曾经见过的那个人——皮卡迪利大街上两个男人中的后面那一个人。我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住了,回过身来看着哈克先生。他显得非常冷淡,并以很高兴的口吻说: “一时间,我以为我们有13个人,不过我看那只是月亮的影子。”

我没有对哈克先生说什么,而是邀请他和我一起走到房间的尽头,我要看看那个人在做什么。他在另外11个陪审团成员的身边靠近枕头的地方都站了一会儿,他总是站在床的右手边,并且从另一张床的后端经过。从他头部的动作看起来,他正焦急地看着每一张睡眠中的脸庞。他并没有注意到我,或是我的床铺,我是离哈克先生最近的。他似乎要从月光照进来的那个高大的窗口踩着空中悬梯走出去。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看起来每个人昨天夜里郗梦到了那个被谋杀的人,除了我和哈克先生。

我现在可以确定,皮卡迪利大街上走在后面的那个人就是被谋杀的那个人了(可以这么说),仿佛他直接向我证明了这一点。

审判的第五天,当案件临近尾声时,受害者的一个小塑像被作为证据提交到法庭上。在案发现场,警察并没有在他的卧室中看到过这个东西。后来有人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发现了它,那人还看见凶手正在那里挖坑。经由证人确认之后,它被送到法官席上,随后传至陪审团以供检视。当一位穿着黑色长袍的警官拿着它从我身边经过时,皮卡迪利大街上的第二个男人从人群中一跃而出,从警官手中夺过塑像递到我手中,同时用低沉而空洞的声音说:“我那时候还很年轻,我的脸也没有被抽干血。”这一幕同样发生在我将塑像传递给其他陪审员的时候,以及陪审员之间传递这个塑像的时候,但是,他们当中没有人觉察到这一点。在所有的陪审员传阅一遍之后,塑像又回到了我手中。

在餐桌边,当然了,我们都处于哈克先生的保护之下,我们对今天的审判过程好好地讨论了一番。第五天,案件审判结束了。面对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我们的讨论既热烈又认真。陪审员中有一名教会成员他是我所见过的最愚蠢的蠢蛋,他对最明摆着的证据提出了最荒谬的反对意见,他还得到了两个优柔寡断的教区寄生虫的支持,这3个来自一个地区的陪审员狂热地认为,他们要对500名杀人犯实行他们自己的审判。当这些头脑错乱的人大声宣扬他们的观点的时候,我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准备睡觉了。这时,我又看到了那个被谋杀的人。他忧愁地站立在他们身后,向我招着手。当我向他们走过去并加入他们的谈话时,他突然不见了。这只是他在我们那个长长的房间里面频繁现身的开始。无论什么时候陪审员聚集在一起时,我都能在他们中间看到那个被谋杀的人。当他们的言语不利于他的时候,他就会严肃而又不能抑制地向我招手。

我注意到,在那个小塑像出现在第五天的法庭上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在法庭上看到它出现过。现在那个人就出现在法庭上,只是他再也不对我说话了,而是冲着正在发言的人讲话,例如被谋杀的人的喉咙被直直地切断了。在公开辩论的时候,有人暗示受害人的喉咙可能是他自己割断的。就在这时,那个人,他的喉咙就像被提及的那样(这里不得不提前隐去)紧紧地站在发言人的身边,一次又一次地划过自己的气管,一会是右手,一会又,换成左手,他强烈地向发言人暗示自己用任何一只手都不可能造成那样一个伤口。再比如,一位证人说犯人是最和蔼可亲的人。在那一刻,那个人站在她面前的地板上,直直地看着她的脸,伸手指着犯人那张邪恶的面容。

让我印象最深的第三个变化也是所有变化中最显著、最令人震惊的。我没有将它理论化我只是很精确地描述它,然后将它放在那里。尽管那人的出现并没有被那些他对着讲话的人察觉,但是他靠近这些人时我总能发现他们在颤抖或心神不安。对我来说,这些迹象似乎是可以预防的,但依据法律我没有向其他人揭示这一点的责任,而且他仿佛能够无形地、无声地并且暗暗地遮蔽他们的思想。当首席辩护律师暗示案件为自杀时,那人站在这位学识丰富的绅士旁边,令人可怕地锯开了自己已经受伤的喉咙,不可否认的是,辩护律师这时候突然支支吾吾起来,大约几秒钟的时间里都无法继续他的发言,他用手帕擦着前额的汗水,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当那位证人面对被害者的时候,他的眼神直直地跟着他手指所指的方向,非常犹豫地看着犯人的脸。

另外两个例子更具说服力。在审判的第八天.我和其他陪审员在法官返回之前一小会儿回到了法庭。那人站在陪审席上看着我,我一直以为他已不在那儿,直到我无意间将目光转向走廊时才看见他向前弯着腰靠在一位非常端庄的夫人身上,好像无论法官是否回来,他都要确保自己为人所信服一样。突然,那位夫人大叫了一声,晕了过去,随后被人抬了出去。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主持审判的那位令人尊敬的、有远见的、耐心的法官身上。当案件结束时,他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并收拾好文件。这时,被谋杀的人从法官门中走进来,走到法官席前,非常急切地看着法官手中的文件。法官转过身来,脸上的神情发生了变化,他的手停在空中,紧接着我非常熟悉的一阵颤抖流过他的全身,他结结巴巴地说:“请原谅,先生们,混浊的空气让我感觉不太舒服。”直到他喝了一杯水后,他才恢复过来。

在单调的6天里,同样的法官坐在法官席上,同样的谋杀犯关在被告席里,同样的律师坐在桌边,同样的问题和答案回响在法院的屋梁之间,同样的人流涌进涌出,有自然光的时候,在同样的时间灯就被熄灭,下雨天落着一样的噼里啪啦的雨水,日复一日,狱吏和犯人在同样的木屑上留下同样的脚印——所有的这些千篇一律的单调让我感觉我好像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的陪审团主席,皮卡迪利大街在同样的时间里如巴比伦一样闪耀,我能够看到被谋杀的那个人的每次现身。作为一个事实,我不能省略的是,当我叫着被谋杀人姓名的时候,我从未见过被谋杀的人看着那个杀人犯。我一次又一次地想: “他为什么不去看他呢?”他从来都没有那么做过。

那个小塑像出现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看过我,直到审判最后时刻的来临。晚上差7分10点的时候,我们退席考虑。那个愚蠢的教会人员和他的两个优柔寡断的寄生虫给我们带来了大麻烦,我们不得不两次返回法庭,请求从反复宣读的法官记录中摘录部分内容。我们当中的九个人对这些记录毫不怀疑,我想法庭上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们最终成功得出了陪审意见,随后陪审团返回了法庭。

那时,被谋杀的人站在陪审席的正对面。当我坐下时,他的眼神极为关注地看着我,他看上去很满意。当我给出陪审团裁决时, “罪名成立!”一切都不见了,他所站的地方空空如也。

在执行死刑之前,法官询问杀人犯是否还有什么话要说,他模糊不清地嘀咕着什么,他所说的话出现在第二天的主要报纸上,那只是一些不连贯的、断断续续的、只能模糊听清的话语,他被认为是在抱怨对他的审判不公平,因为陪审团的主席对他有所反感。实际上,他所说的话是这样的: “我的上帝呀,当那个陪审团主席走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一个注定了命运的人。上帝呀,我就知道他不会放过我的。因为,在我被捕之前,那天晚上他不知怎么来到了我的床边,叫醒我,然后把一条绳索套在我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