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这是一个局

我总觉得我忘记了什么。

直到看到黄韬狞笑的笑容,我脑中忽然想起了最为关键的一个东西。

那就是炼小鬼这种邪术,是怎么驱使小鬼的!

说得清楚一些,炼小鬼之人每日要用自己鲜血和秘法所养成的香,用来供奉小鬼。

香好理解,那失传的秘法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但师父告诉过我,这个秘法的原理,有点类似于西游记中唐僧的“紧箍咒”。

怎么说呢?就是不断用明示、训练、暗示等方法来告诉小鬼,自己就是他的父亲。

当时我还在笑师父的想象力丰富,这哪是什么秘法,这完全就是心理学上的催眠嘛。

可师父却是严肃地告诉我,别小看这个秘法。

就是因为有这个秘法的存在,所以才不会被炼出的小鬼反噬。

最重要的是,这个秘法能够让炼小鬼者摒弃所有步罡、咒言之类的繁琐动作,只需一个小小的手诀,即便人在千里之外也能瞬间召唤小鬼。

要知道,鬼物可不受物质现实的影响!

换句话来说,驱使小鬼不需要什么繁琐的步罡或者咒言,只需要很简单的一个手诀即可。

再说明白点,黄韬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正在掐着召唤小鬼的手诀!

当我脑中闪过这些时,现实世界仅仅过了一秒钟而已。

“嘻嘻嘻……伤害爸爸的,死!”

下一刻,我的瞳孔急速放大,一股极为阴冷但很锋利的气息,从我的脸上划过。

同时还有颂玲的一声惊呼。

“吴九,你的脸……”

我有些苦笑地看着颂玲,因为我自己也感觉到了,脸上有一些冰凉和温热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冰凉是因为小鬼这种鬼物的属性是极为阴寒的,这种阴寒会随着脸上的口子渗入到体内。

而温热是因为,人的血液就是温热的!

没错,我脸上被看不见的小鬼划开了一个口子,但是不深。

这是我第一次距离死亡这么近。

长江一战那次我虽然距离死亡也很近,但终归还是有像一座山一样的长辈挡在我面前,照顾我、保护我,为我争取时间。

而这次,我得自己面对。

血肉被划开,血液流淌下来,让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死亡所带来的恐惧。

但这份恐惧仅仅在我心里存在了几秒钟的时间。

我所想到的,并不是为什么是鬼物也能给我的阳身带来实质性的伤害。

而是一种预见未来的可怕性所带来的责任。

小鬼成长的过程需要人命的堆积,可现在这种非完全体的小鬼都能如此,那完成体的小鬼……这后果不堪设想!

在这一刻,我几乎忘记了我原本的目的,只是想要去找到师父的线索。

可现在,我本能地只想阻止小鬼,或者说是趁着它尚未成长为“完全体”,用所有手段消灭这种存在。

哪怕是用生命!

可能我这样的想法在大多数人看来,是很傻,很不理解的。

明明自己连半桶水都不到,在这个已经不流行“英雄”的时代,我还要如此“圣母心”。

我不想用良知或者底线来作为我的想法的外衣,我自认为自己还没有到达,能够去侃侃而谈良知和底线的程度。

我想说的是四个字,将心比心。

我前面说了,小鬼的成长伴随的是人命的消失。站在被小鬼“选中”的人他们的角度,他们是无辜的。

将心比心,当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成为了小鬼“选中”的人。你会不会从心底渴望有一个人能够站在你面前,即便不说拯救二字,哪怕只是为你争取逃跑的时间?

我就曾经面临着这样的情景,那时是一个倔强又可爱的老头站在了我面前。

他说:“你说过要八秒,那就八秒吧。”

没有豪情壮语,没有慷慨激昂,甚至就连语气都是平常的那样,可这,却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就是这样一个刚毅倔强的老头,他用自己的牺牲教会了我,这个世界不应该这样让人绝望。

不应该在做所有由本心而发的善事时,想到的却是权衡利弊和明哲保身。

恕我不想说得太过详尽,这需要自己去悟,就如同在大部分人都担心会不会被碰瓷而观望时,总会有那么几个人上前扶起路旁摔倒的老人……

我不伟大,可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小鬼这种东西的狠厉,我就忘记了自己的危险。

心中只有一句话在回**,那就是师父常说的,不要受现代社会的影响,本心会告诉你怎么做。

之前是师父、许爷爷、李师叔,还有那么多道士和李师叔的人。

现在是我!

我很奇怪,明明是偷袭,明明可以一击就让我致命,为什么偏偏只是在我脸上划了一道口子?

是戏耍我,还是有其他目的?

我不知道在这一瞬间里,我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要知道以前的吴九,是怎么都不可能在这么危险的关头,思绪产生这样的反应。

是因为那时候的吴九有着师父的保护吗?

是过于依赖他了吗?

或许是吧!

在师父走后,我的本性才开始展露出来,即便是在如此危险的关头,脑子里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就思索起了事情背后的意义。

我有些头疼。

这种邪术的“终极版”,就是小鬼成为有形体的怪物,并且魂魄强大,肉身也强大。

虽然现在的小鬼没有到这种境界,但以我目前只能用出拘魂术的水平,也够我喝上一壶的了。

至于颂玲……

算了,我也不想让那丫头出手。

不知道是出于男人好面子的天性,还是出于男人要保护女人的天性,总之我拦住了想要出口的颂玲。

“我来。”

说完,我就往前一步,闭上了眼。

自从长江一战我使用完整的拘魂术时,被强大的星辰之力直接洞开了我的天眼之后,我的天眼就开始不受我控制了。

后来我在师父留下的那几本书里,找到了真正控制天眼的法诀,所以我现在已经可以自由的控制天眼的开合。

我双眼一闭,让自己真正静下心来,然后默念法诀,天眼开启。

对于鬼物这种无形的东西,有效的手段其实很多,但这些手段都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你得知道鬼物在哪。

换句话说,就是得先看到鬼物。

就像射箭一样,你明明有很高超的射箭技术,但看不到箭靶或者目标的位置,箭永远都会射空,那就等于空谈。

在天眼的世界里,小鬼长得就如他的肉身一样,只不过眼睛是深邃的全黑,连眼白都没有,透着一种嗜血的疯狂。

又是一个满眼黑色的家伙!

我心里苦笑了起来,凭什么老子刚“出道”,就遇到两个满眼都是怨气的存在?

长江的那个怪物是这样,现在的小鬼也是这样。

我忽然有一种老天爷要玩死我的感觉,说好的简单模式的新手任务呢?这他妈的是我师父那种水平的模式吧!

此刻的小鬼正趴在黄韬的肩膀上,用自己的脸蹭着黄韬,黄韬则抬起手来抚摸着小鬼。

这一幕像极了猫在主人身上撒娇的样子,但却是黄韬对小鬼做了出来,实在让我感到一阵恶寒。

我不知道颂玲有没有开天眼,但看到她的眼神也聚焦在了黄韬身上,想来应该也看到了这一幕。

而黄教授肯定是看不到的,除非小鬼自己愿意现身。

在普通人的视角里,黄韬的左手在自己的肩膀上空不停地抚摸着,脸上还带着狞笑盯着我,那模样像个精神病发作的变态。

“吴九,你知道吗?刚才我可以杀了你的。”

“为什么不呢?”我反问道。

我把一只手背在身后,然后朝着黄教授打手势,意思是站在我身后。

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黄教授能够插手的了。

很明显,黄韬已经没有了为人子的孝道,要知道他刚才是要对自己的父亲动手的!

甚至我猜测着,他就连做人的底线都没有了。

不论是道德层面的底线,还是法律的底线,他都没有了!

所以我怎能让身为普通人的黄教授插手呢?

黄韬听到我的反问,原本的狞笑瞬间化作狠厉,他恶狠狠地说道:“要不是有高层的人下了命令,不能伤害你,你以为当初在长江,那女人真能带走你?或者说,你真能活到现在?”

说完,他舔了舔自己的手指,似乎很迷恋这种味道一样。

“要知道,只要圣童吞噬了你的魂魄,就能‘长大’了,这样美味的佳肴,我又怎么甘心放过呢?”

变态!这他妈的就是个变态!

我这会儿终于明白了师父所说的,小鬼的成长需要特殊命格的原因。

在命理学中有这样一种特殊的命格,拥有这种命格的人,可以说是最后注定会成为道士或者修者,因为他们天生魂魄就比普通人要强上一些。

而我就是这样的命格,但我出生时遇到的特殊的事情,导致我一体双魂,这就比普通拥有这样命格的人,在魂魄方面还要更加强大。

有人力保我?会是谁呢?

我和师父在山上修行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接触过“同类”,完全就可以排除。

而在长江一战中,我熟悉的也仅仅只有师父、李师叔、许爷爷、许耀和颂玲几人。

其中许爷爷牺牲了,师父和李师叔,还有许耀被黑袍人带走,可以说是失踪了,剩下颂玲,此刻还在我身边。

可是不论是师父还是李师叔,都可以说是被强迫带走的,又怎么会是那个组织的高层人物呢?

难不成是师父他们和那个组织做了某种交易?所以让那个组织的高层下达了命令?

我想不明白,但这是目前我唯一的猜测了。

但同时我有些捉摸不透黄韬的意思。

明明他自己说的有人力保我,他不能杀了我,但后面那句话却给我一种,他准备一意孤行的杀心。

难道他真打算违抗组织的命令,要让小鬼吞噬了我的魂魄?在这里?当着他父亲的面?

等等,不对!

整件事,有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按照黄韬所说的,能够分析出来的,就是他在那个组织里的地位并不算太高,至少他要受制于所谓的高层。

但他却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说明他一直在用我不知道的方式监视着我。

这种监视或许就是从长江一战开始的,或许,他就是在长江带走师父他们的黑袍人之一。

假设这个前提是对的,那就是从长江一战中他就“看中”了我魂魄强大的特质,接着就开始监视着我,知道我会陪同颂玲来处理李师叔未完成的单子。

最后引我入局,目的就是要违抗组织的命令,要让小鬼吞噬了我的魂魄。

可是……这样不对呀!

李师叔的单子是在长江一战之前所接下来的,那所谓的前提也就不成立。

此刻我的脑中像是打了无数个绳结。

这一瞬间,我想了很多种可能性,但结果都是殊途同归。

因为我此刻已经站在了他面前,他的杀心也是真的,而我和颂玲的能力是对付不了小鬼的!

这些思绪在我脑中如同一道光闪过,在黄韬说完的下一秒,我就一把拉住颂玲的手,准备找准机会冲出去。

至少在外面,我们还有和小鬼周旋的空间。

我在赌,赌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样糟糕,同时也在赌黄韬不敢在这种居民区的地方动手!

但黄韬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他抢我一步赶到了房门前,“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黄韬脸上浮现出了得意的神色,他朝着我后面努了努嘴,说道:“仅凭我几句话就看出这是一个局,你的确很聪明。可是,你忽略了一件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