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或许我错了，也或许你错了，又或许我们都错了，整个世界才会崩塌。}
——陈海明日记
几个小时以前。
张小凡的怒吼没有穿透防毒口罩，传向更高的楼层，区政厅的一层虽然没什么人，但此时的二层和三层都挤满了民众，他们不明所以地交头接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在这样狭隘闷热的空间中，相互挤着。
中央空调的风逐渐变大了，日本人因为饮食相对清淡，对于味道的敏感程度要超过其他国家，很快有人发现中央空调吹出的风里带着一股味道。
“这什么味道啊？”
“有点臭？”
有人举起手，朝一旁的警务人员说：“抱歉，有人能跟这里的工作人员说一下吗？空调里有股臭味！”
警务人员并没有搭理这个人的话，其他人也没敢再大声地去问。
这时，广播突然响了。
一个男性的声音传来，说的是日文，“大家好，我是区政厅的负责人——河下光，同时也是一个融合者。”
当听到融合者三个字的时候，民众开始有些**起来。
“他说什么？”
“他好像说自己是融合者……”
“开玩笑呢吧？政府官员怎么会是融合者？”
“但他真的这么说了！”
“一定是听错了吧……”
民众之间的气氛显得越来越紧张……
广播里的男性接着说：“融合者组织‘熔炉’最近在做一个实验，就是将融合病毒气溶胶化，因为从呼吸道传播的话，要比血液有效率的多，或许已经有人闻到了，中央空调里吹出的风有味道……”
听了这话，其实大多数民众还是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气溶胶？”
“他说什么呢？”
这时，一个反应过来的人突然高声道：“空气里有融合病毒！空气里有融合病毒！”
“呀！他脖子上的条形码没了！！”
“我感觉有点难受！”
“河下光说的是真的！空气里真的有融合病毒！我们都会被感染！！”
一瞬间，尖叫声四起，民众像疯了一样开始朝楼梯的方向涌动！！
戴着防毒口罩的张小凡就站在一层，比利·马龙让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将眼前令人震惊的一幕拍下来，但她其实不懂比利·马龙到底在让自己拍什么，这不就是恐怖袭击吗？比利·马龙为什么要让自己记录他的罪行呢？
随着民众逐渐全部跑出区政厅，看到一个摔倒的人，张小凡想上前帮他，但这人却一把推开了张小凡，接着双目震惊地看着张小凡脸上的防毒口罩，刚想扑上去抢，只听到一声枪响，接着便倒地而亡。
开枪的人是刚才一直站在张小凡身旁的警卫。这时广播完毕的比利·马龙也回到了一层，他冲张小凡身旁的两个警卫示意了一下，两人随即退开了，张小凡感到疑惑不解。
比利·马龙笑道：“你可以走了。”
张小凡举着手机问：“你不怕我把你的罪行公开吗？”
比利·马龙的眼神中全是轻蔑，“我相信如果你是一个诚实的记者，最后一定能做出最公正的报道。”
张小凡眯着眼，猜不透比利·马龙话里的意思，但她心中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这次针对日本的袭击，陈海明医生知道吗？”
比利·马龙继续笑道：“自从他去了中国以后，我们有段时间没有他的消息了，他确实说过要来日本，但至今还未出现，我也在找他，如果你知道了他的下落，请一定要通知我。”
张小凡也是见过大世面，面对着世上的头号恐怖主义通缉犯，思路没有被对方的挑衅带偏，厉声问道：“你们还有什么计划？！”
比利·马龙指了指张小凡的手机，“我们还有很多计划，不过我不能给你独家新闻了，要不大家会说我太偏心，多关注关注网络媒体，或许你就知道了。”比利·马龙说着，刚才救了张小凡的警卫抬起手中的枪，直指张小凡。
张小凡后退了一步，盯着黑洞洞的枪口，问道：“你不是要放我走吗？”
比利·马龙解释说：“我不希望你给我做跟踪报道，去吧，去看看民众们逃向何方？去看看这些感染了融合病毒的人能逃到哪里？”
之后张小凡没再和比利·马龙多做纠缠，她也知道这个梳着莫西干头的人极度危险，刚才一番唇枪舌剑虽然是想冒险打探出更多的消息来阻止这场灾祸，但如果自己表现得太过了，那一定会小命不保……
来到街上，张小凡看到更多的民众奔逃向了北边，便赶紧跟了上去。
刚才曹卫民打来许多通电话，但旁边有比利·马龙的人在看着，张小凡没敢接，这时她一边跑，一边拿着手机想要回电话，可当她刚将手机退出录像模式，手机便突然关机了，看起来是没电了，毕竟持续拍摄影像非常耗电。
张小凡摘了防毒口罩放进自己的背包里，接着来到西北边的封锁线，民众和负责封锁道路的防暴警察形成了大规模冲突！
张小凡虽然手机没电了，但她作为记者，照相机一直随身携带，赶紧从包里拿出来，记录下了冲突的场面。
接着张小凡也跟着突围的民众离开了封锁区域，可没走出取多远，她看向一个商场大楼外壁的LED屏幕，只见正在播送一条新闻，新闻播报员神情严肃，语速很快，张小凡盯着字幕，似乎说：这是一段上传到视频网站的影像，请大家观看。
紧接着，影像中就出现了比利·马龙！
大荧幕没有声音，但比利·马龙这段声明的正下方，被电视台的人配上了日文字幕，张小凡虽然看得半知半解，但毕竟她知道不少的内情……理解起来并没有问题……
张小凡看懂了比利·马龙的声明之后，却愈发不解，如果他真的在东京最繁华地带的商场投放了气化的融合病毒来感染民众，那他又为什么要在新小岩这个远离市中心的地方制造一起恐袭呢？张小凡总感觉事情的发展不那么符合逻辑。
越想越不对劲的张小凡打开照相机，开始筛查自己刚才照的相片，她猛然间发现了一个事情，就是脖子上没有条形码的民众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零星……
难道说这个气化的融合病毒根本感染力并不强……想到这个问题，张小凡赶紧拿出纸质地图，找到了刚刚比利·马龙所说的最近的病毒投放点之一——錦糸町的0101百货。
张小凡瞥了眼车道的两头，只见几辆汽车呼啸而过，唯一一辆出租车也没有理会她的招手，可紧接着又有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张小凡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跑到马路的正中央，用身体拦住了出租车！
张小凡赶紧给司机展示自己胳膊上的二维码，用不熟练的日语说：“我没有被感染！”
接着司机将玻璃降下来说：“快上车！”
张小凡随即上车，接着冲司机说：“錦糸町，我想去錦糸町！”
年岁不小的司机有些吃惊，问道：“你疯了吗？你没看刚才的新闻吗？”
“看了，你不用去那个商场，在附近我就下车！我的家人……就在旅馆里！”
司机听得一知半解，但张小凡的语气很真切，司机心想还是不要跟一个外国人争辩了，赶紧把她带到地方，然后回家比较重要！便赶紧踩下油门，朝着錦糸町而去！
当张小凡来到錦糸町的0101百货时，还没有警察赶到这里将百货的全面封锁，只见里面逐渐涌出越来越多的顾客。
张小凡则逆流而行，朝着0101百货的门口跑去，她举起相机，不断记录着奔逃的人群，接着又戴上防毒口罩进入了百货内部。
人群慌乱地奔向出口，这时张小凡听到了哭声，似乎从二楼那边传来，她赶紧跑上空无一人的上行手扶梯，来到二层后，她左顾右盼想要找寻哭声的来源，在一家服装店的门口，她终于发现了哭泣的孩子，可这个孩子居然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正躺在婴儿车里！
张小凡犹豫了一下，当即摘下防毒口罩，想给婴儿戴上，可就在这时，旁边服装店的里面，员工室的门打开了，一个名年轻漂亮的店员冲出来一把将张小凡推倒在地，质问说：“你想对我的孩子干什么？！”接着也不等张小凡回应，从婴儿车里抱出自己的孩子。
张小凡捡起防毒口罩赶紧戴上，在刚才摘掉防毒口罩这十几秒里，她闻到了曾经在区政厅里闻到的味道，接着她瞥了眼自己手臂上的条形码，条形码并没有消失。
随后张小凡起身从中庭向更高层看去，高层的人已经逃得差不多了，接着又向下面望去，不少人在往地下而去，可能是去停车场取车……不过商场的风机房通常也在地下，张小凡想去看看中央空调到底被注入融合病毒没，便再次下楼，来到了地下二层。
张小凡不知道风机房的位置，看到员工通道便走了过去……可她刚要进门，只听背后一个声音用日语大喊道：“你干什么？那里不许顾客进入！”
回过头，一个穿着西服的人走过来，张小凡瞬间觉得不太对劲，就算这人是商场的管理人员，病毒扩散的现在也该去逃命了……张小凡瞥见这人脖子上还印有条形码，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是融合者，因为条形码可以用仿皮肤贴纸来替代……
张小凡当即进入员工通道，用一旁的消防柜卡住了门！
随即这人过来拍打着门上的玻璃，怒吼着什么，但此时张小凡已经向更深处走去……头顶的电灯一如既往地亮着，通道里空无一人还是略显恐怖。顺着越来越响的噪音，张小凡不久找到了风机房，门没有锁，她在里面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像是投放病毒装置……
张小凡心中冒出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难道根本没有投毒？也根本没有什么气溶胶式的融合病毒？
张小凡看向手臂，首先可以明确一点的是，就算空气里真的有融合病毒，但不达到一定密度，吸入量不够的话，一定感染不了人，看自己就知道了，刚才明明摘掉了防毒口罩一段时间，手臂上的条形码却没有任何改变。
张小凡决定冒一回险，自己去试一试……在风机房，这个投放病毒的地方，摘下防毒口罩后会不会很快感染上融合病毒！
这个想法过于大胆，张小凡也知道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可吃，便掏出笔记本，在上面写了一段话，接着在最后落款写道：我永远爱你，曹卫民……
之后张小凡将笔记本放回包里，深吸几口气，慢慢将防毒面具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