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案发现场,血腥与硝烟的味道四起。

安德尔和克莱门特的视线没有聚焦在两名死者身上,而是瞥向**,那四散的照片、一张小丑面具和一顶假发。

安德尔从**拿起假发说:“当时地铁监控录像上除了兜帽男,还出现过一个长发男子。”

克莱门特则看着照片道:“不会吧……”

四散在**的照片里,几乎全是葛林若家的管家昆特的特写。

安德尔凑到克莱门特身旁,突然在照片角落景物较远的地方发现了什么,说:“你看这个人。”

“是那个戴着兜帽的家伙?”克莱门特略感吃惊。

安德尔不可思议道:“还有照片里的地点不就是昆特死亡的地铁站吗,杰克怎么会有这种照片……”

“难道杰克跟昆特的死有什么关联?”

克莱门特转头看向一具倒在墙边的尸体。

尸体正是杰克,昆特的儿子。

克莱门特和安德尔身处的地点正是杰克的家。

只见杰克手中拿着枪,太阳穴上有一个明显的枪眼。

从尸体上仍残留有余温来看,死亡没超过三小时,和邻居因为听到枪声报警的时间基本吻合。

克莱门特走过去,蹲下身子,翻了翻杰克身上,除了皮夹还有一些药物之外,没什么特别的。接着克莱门特又走到另一具尸体前,死者是名女性,胸前中了一枪,当场毙命。

安德尔将照片、小丑面具以及假发分别装进袋子,走过来插着腰摇了摇头说:“居然会打死自己母亲……”

杰克母亲身体的旁边放着一个平底锅,身上也有几处瘀青,看来死前和杰克发生了争执,甚至动起了手。

安德尔看了看装进袋子里的小丑面具,又看了眼双手戴着黑色手套的杰克,冲克莱门特问道:“加上这个面具,杰克这身打扮,之前是干什么去了?”

“一定没干什么好事。”

“会不会是杰克母亲发现了这些照片和假发,所以跟自己的儿子大打出手?”

克莱门特沉着脸问道:“那些照片和假发能代表什么?”

安德尔撇了撇嘴:“能代表很多吧?提供给我们一种新思路。”

“杰克杀了自己父亲?”

“对。”

“然后?”

“那个戴着兜帽的家伙如果是艾伦·葛林若,这件事就可以栽赃给他。”

“可杰克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嗯……如果艾伦没有穿这件戴着兜帽的衣服,就可以利用那些照片勒索艾伦·葛林若,甚至整个葛林若家族?”

这时克莱门特掏出电话,给自己还在监视艾伦·葛林若的同事拨了过去。

“喂。艾伦·葛林若怎么样了?”

“一直没从旅馆里出来。”

克莱门特想了想,问道:“距离他上次从旅馆里出来已经过去多久了?”“四个小时以上。”

“去敲敲他的房门吧,确定他是否还在旅馆里。”

电话对面问道:“那样我们不就暴露了?”

“没关系,去吧。”说完,克莱门特挂上电话。

安德尔问道:“你怀疑是艾伦·葛林若杀了杰克和他母亲,再伪装成如今这副模样?”

克莱门特回答道:“杰克前些日子去艾伦的学校里散布流言,而如今现场的布置,更让人感觉杰克是杀死他父亲的嫌疑犯之一,如果这是一桩有预谋的谋杀,我现在能想到唯一可能得利的人就是艾伦·葛林若。他可以顺理成章地将所有一切推给杰克。”

“好像挺有道理。”

不一会儿,克莱门特的电话响了。

接起来,对面说:“头儿,我想艾伦·葛林若已经没有嫌疑了。”

“什么意思?”

回到警局,克莱门特和负责监视艾伦·葛林若的同事碰了头。

“到底怎么回事?”

同事掏出两张打印的图片:“为了防止你不相信,我们特地先拍了照。这是我们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声后,冲进去时的样子。”

克莱门特拿过图片,仔细端详,随即喃喃道:“该死的,不会吧。”

图片上的艾伦和克里斯蒂娜被紧紧地绑在椅子上,嘴里还塞着布。

同事接着说:“艾伦说是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人将他们绑住。”

“小丑?”克莱门特吃惊地说道。

安德尔赶紧问道:“那你们有看到杰克或者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人从旅馆里出来吗?”

同事摇摇头,表示没有。

克莱门特想把事情的条理捋顺,冲同事确认道:“你们一直跟踪艾伦,先是跟他去了趟疯人院和他家,接着跟踪他回到旅馆,之后你们一直在旅馆门前监视,却没人看见杰克或者艾伦再次进出那个旅馆?”

同事摇了摇头:“没有。每个进出旅馆的人我们都仔细瞧了,尤其是男性,我们都拍了照,里面没人有长发或者用什么把自己脸挡上,我们可以保证绝对没有杰克或艾伦。”

之后克莱门特又看了艾伦的口供,口供上说小丑声称要将艾伦和女仆二人杀死,然后再布置成他们畏罪自杀的样子。

克莱门特拍了拍额头,案情简直超乎想象的难以理解,心中不断琢磨道:到底怎么回事?首先如果小丑真的存在,小丑为什么要绑架艾伦和女仆,如果像艾伦所说的那样,只是要他们装成畏罪自杀,这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吗?就算他们不装成自杀,这件案子的主要嫌疑人也是艾伦。难道是这个小丑想绑架他们以此勒索门德斯吗?可途中为什么改了主意?要杀死艾伦和女仆二人?

而从两种比较实际的推测出发,如果小丑就是杰克,那杰克一定会从旅馆出来,然后回家。而如果是另一种情况,是艾伦雇了人把自己和克里斯蒂娜绑起来制造不在场证明,小丑的存在根本是虚构的,那艾伦一定也会在某一时刻从旅馆里出来去杰克家作案才对。

这家旅馆的正门和侧门都有同事在监视,无论是哪种情况,犯人都不可能逃过监视才对。同事刚才说尤其是男性,那会不会是艾伦扮装成女性出入?不,不可能,艾伦太高太健壮,扮装成女性被人揭穿的可能性太高。

那会不会是艾伦躲在旅馆里,一切都让那个女仆克里斯蒂娜代劳?

想到这里,克莱门特冲同事问道:“有没有女性在你们进去旅馆前一段时间回到旅馆?”

“没有,在我们敲响艾伦房门前的几个小时内,进入旅馆大门的只有零星两三个男性。”

推断又被堵死,克莱门特想到如果艾伦是自己雇人把他们绑在椅子上,那要是警察长时间不去敲门怎么办?如果警察选择不冲进去,那一切不就不成立了?

思维不断在绕圈的克莱门特先打断了自己的思考,接着将同事拍的所有照片摊在桌上,仔细端详每一张。可看了半天,也没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更没有一个有关联的人出现。唯一看起来没有露脸的高挑女性戴着一顶帽子,垂肩的棕发虽然和艾伦的女仆克里斯蒂娜一个颜色,但她也没有再回旅馆,更何况身材要比克里斯蒂娜高不少,应该不是她才对。

端详半天无果的克莱门特对身旁的安德尔说:“咱俩去直接问问艾伦·葛林若。”

“嗯,好。”

来到做笔录的房间。

“我们又见面了。”克莱门特抽出椅子,坐下后略带挑衅道。

桌子对面的艾伦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克莱门特回说:“还有几点我们要问清楚。”

艾伦冷冷地说道:“我已经跟你的同事说得很清楚了。”

“我还想再确认一遍,请你把整个事情经过再跟我说一遍。”

艾伦显得有些不耐烦,但没办法,说:“我一进房间就被人一棍打晕,再醒来时,已经被绑在椅子上,接着那个戴着小丑面具的家伙想要杀了我和克里斯蒂娜,说什么让我们伪装成畏罪自杀,就在这时,对方手机突然响了。听得出来,他在听到对面的话之后,语气变了。着急地撂下我和克里斯蒂娜就出了门。再之后就是你们警察冲进房间了。”

克莱门特核对之前的笔录,和艾伦说的没有差别。

小丑,如今看来,也就是杰克,当着艾伦面接到的那通电话也查到了,是从他母亲手机拨出的。

一切都向着杰克是元凶的方向前进。

可杰克真的只是为了勒索艾伦就杀掉了自己的父亲?

如果艾伦没戴兜帽,也会被地铁的监视器拍到,警察会立即控制住他。

杰克根本没有机会勒索,除非杰克能在我们警察之前拿走地铁监视器里的录像,那样他就能用那些证据勒索艾伦了。

克莱门特对艾伦说:“那个小丑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是谁?”

“杰克,管家昆特的儿子。”

艾伦流露出震惊:“你们抓到他了?”

“嗯,不过他已经自杀了。”

艾伦不可思议道:“居然会为了钱杀死自己的父亲,不过最后自杀了,说明他还有点良心。”

“当时那个小丑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对劲吗?”

“你指什么?”

“比如说的话有什么逻辑上的错误。”

“或许有吧,不过我当时既震惊又紧张,什么都没听出来。钱没拿到,更杀了自己的父亲,相信不会有人能冷静地面对接下来的生活吧。”艾伦这时说了一个谎,没有透露那张被小丑拿走的存储卡的事情。

克莱门特自然无法听出来,低头思考着,觉得在艾伦身上无法套出更多讯息,随即和安德尔离开了房间。

“怎么样?你有什么想法么?”安德尔问道。

“我想让你去查查昆特死的那天,地铁当值的工作人员里面有没有和杰克有关联的人。”

“嗯。”

接着克莱门特来到克里斯蒂娜所在的房间外,冲刚出来做完笔录的警员问道:“她怎么样?能说话了吗?”

警员摇了摇头说:“没,还处于惊吓过度的状态,我看一时半会恢复不了。”

这时另一名警员走向克莱门特说:“艾伦的父亲门德斯来接他们了。”

“该死的。”克莱门特双手叉腰显得一筹莫展。

十几分过后,警局门前,门德斯站在加长汽车外。

艾伦扶着克里斯蒂娜走出警局大门。

门德斯脸色很不好,眼睛一直死死盯住艾伦。

艾伦将克里斯蒂娜率先扶进车里,接着关上车门,准备从另一边上车。

门德斯在艾伦身后低声冷冷地问道:“照片的备份呢?没有被杰克拿走吧?”

艾伦停住脚步,稍稍回头,回答道:“当然没有,我把它藏在一个地方,只有我知道。”门德斯绷着脸,恶狠狠地说道:“我可真没想到,你居然从很久以前就准备对付我了。”

“我只是给自己在这个家里增加些筹码而已。”

当天晚上,坐在办公室里的克莱门特,双手交叉立在桌子上,目视着墙上的各种贴纸。这时安德尔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我就知道你还在,特地买了些吃的。”说着安德尔举起一个纸袋子。

转动椅子,安德尔将纸袋撂在桌上,一屁股坐了下去:“累死了,累死了。”

“有查到什么吗?”克莱门特打开纸袋,从里面拿出一个热狗道。

“有一个人,是一个地铁站里打扫卫生的,虽然没有证据能证明他和杰克有关,但最近跟周围的同事不断吹嘘,说自己要转运了。”

克莱门特有些不可置信,问道:“真的?”

“嗯。怎么样?要请他来署里问问话么?”

克莱门特摇了摇头:“不必了,假设一切都是杰克策划并执行的,但现在杰克死了,更没有勒索成功,恐怕这人根本没分到钱,不会有什么改变。不过这样的话,我更加不明白那些照片的意义了,如果杰克可以拿到地铁的监控录像,还拍那些照片干什么,更把它们留在自己家里,结果被自己母亲发现,搞成如今这步田地。”

“嗯,这个案子确实疑点不少,短时间想搞明白不太容易。”安德尔叹了口气道,“对了,你撤去了跟踪艾伦的人没?”

“嗯,撤了。如果这件案子真是艾伦策划并执行的,那就说明他有能力有方法可以在我们眼皮底下搞定一切,监视下去也没意义。而如果这件案子不是他搞出来的,那就更没有意义了。”

安德尔长舒一口气,“看来你还有点理智。好了好了,吃吧吃吧。今天就先别想案子了。”说着安德尔也从纸袋里拿出一个热狗,大口地吃了起来。

第二天,办公室里。

安德尔端着报纸,反复翻看,奇怪地说道:“关于杰克的新闻一条都没有,昨天我记得有不少媒体接到消息去了现场附近吧。”

克莱门特站在一旁喝着咖啡道:“大概是葛林若家塞了不少好处,让媒体们闭嘴吧。”

安德尔撇了撇嘴:“真是不公平的世界。”

“哼,只要我们多努力努力,还死者一个公平就行了。”

“喂喂喂,我没听错吧。”

克莱门特问道:“怎么了?”

安德尔眯着眼盯住克莱门特,看着对方严肃的脸庞说:“我头一次发现,原来你就是小说中那种正义的伙伴,刚才那句台词,听起来真是鸡皮疙瘩掉满地。”

“呵呵,那你就是总在正义使者身边说风凉话的那个人。”

克莱门特说完,突然发现周围所有同事都看向自己,问道:“怎么了?”

安德尔放下报纸站起身,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克莱门特道:“天哪,伙计,你这张扑克脸配合刚才那句话,简直绝配!”

克莱门特不明白对方是在夸自己还是贬低自己,挑了挑眉,表情像便秘了一样难以形容,低头喝了几口咖啡,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时一名同事走过来,说:“克莱门特、安德尔,局长找你们。”

推门进入局长办公室。

克莱门特看到局长阴沉着脸,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局长双手支在桌子上,表情严肃地问道:“关于葛林若家族那名管家以及他儿子和妻子的案子,我要你们在三天之内结案。现在证据已经足够充分了。”

克莱门特想回嘴,可忍住没有说出口,毕竟眼前的人关乎自己的升职前程。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以杰克为凶手结案?”安德尔问道。

“是的,现在每一项证据都指向他,我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拖拉下去。”

克莱门特明白,局长一定是受到了更高层的压力,而这份压力的源头一定是葛林若家族。看来葛林若家族动用了他们在政界的关系,想让这件事尽快平息下去。

“我知道了。”

克莱门特明白这时跟局长对立起来,对所有事情只会产生消极影响。

局长最后安慰道:“我对你们两个期望很高,不要被一些无谓的事情拖住脚步。好了,你们两个可以走了。”

随即克莱门特和安德尔出了办公室。

“终于结束了。”安德尔伸个懒腰。

克莱门特则沉默不语,看起来心中略有所思。

安德尔察觉到搭档的心事,问道:“不甘?你还是觉得艾伦有嫌疑?”

克莱门特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会利用业余时间一个人查下去,我总觉得杰克的死是最大的疑点。”

安德尔挑了挑眉,露出一脸仿佛吃了榴莲的表情道:“何必这样强迫自己?利用业余时间多去陪陪家人吧,你这段时间整天都在加班。你儿子皮特一定想你了,带他去看场球赛什么的,让自己远离这件案子。”

克莱门特叹了口气,安德尔说的不无道理,可心中坚持的信念注定了让自己无法简单地就说放弃,否则那些死者的公正又有谁来伸张?

几天过后。

艾伦返回校园,而关于他杀人的流言在校方的严格控制下,已经不再满城风雨。不过大多数人都不敢再接近艾伦,将他几乎孤立起来。

面对这种情况,艾伦只是时刻露着笑容,不断显示出自己超乎年龄的超然。

但所有同学之中,还有那么一个人愿意接近艾伦。

这天的中午,学校餐厅。

雪莉·梅洛端着自己的餐盘来到坐在窗边的艾伦的桌前。

“不介意我坐下吧?”

“当然不。”说着艾伦站起身,到桌子对面,帮雪莉抽出椅子,“请坐。”雪莉露出一瞥微笑道:“谢谢。”

两人坐下后,艾伦拿起刀叉,抬眼看着雪莉道:“你不怕么?”

“怕什么?”

“如果我真是凶手。”

雪莉笑了,眯着眼说:“你不会不知道吧?女孩都爱接近那些危险的男孩。”艾伦也笑了:“看来你是个爱冒险的女孩。”

“只要她的心还是女孩,就爱冒险。”

艾伦挠了挠头道:“可我依旧要奉劝那些喜爱冒险的女孩,慎重地挑选目标。”雪莉摇了摇头说:“可那些喜爱冒险的女孩,不会听从他人的劝告。”

艾伦笑着叹了口气。

雪莉盯着艾伦,露出笑容道:“怎么样?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艾伦摊开双手,耸了耸肩道:“再说下去,你一定会觉得我像个老头子一样啰唆。”

“嗯,知道就好。”说着雪莉的笑容渐渐消散,低头盯着自己的餐盘道,“你所追寻的自由,是不是快要到手了?”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当看到你对他人的冷眼漠不关心的时候,我就会感到你正逐渐离开我们现在身处的‘世界’。”

艾伦露出一瞥笑容道:“我们身处的‘世界’?你用了一个很抽象的词语。我们到底身处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我能感受到你对这个世界的轻视和漠视,你高傲地仰着头,低眼看着我们,却忘了自己也是身处这个世界中的一分子。”

艾伦沉默不语。

“艾伦,告诉我,你想做什么,你接下来的打算。我的害怕,你知道从何而来吗?”

“你害怕我最终会伤害自己。”

艾伦说中了自己的心思,雪莉着急地问道:“所以向我说说吧,你对未来的计划,你到底想做什么?”

“抱歉,我不能说。”艾伦低头笑着,“这是为了我们双方着想。”

雪莉的眼神中流露出期盼道:“我想跟你一起冒险。”

艾伦用一种温柔的眼神盯着面前的姑娘,说:“去找别的人吧,我绝不是那个值得一起同行的人。”

听到这句话,接下来的几分钟,雪莉沉默不语。

接着艾伦打破了宁静:“为什么是我?”

雪莉笑着说:“这是个蠢问题,我不想回答。”

“呵,你生气了?”

“当然没有。”

“原谅我之前的无礼,但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雪莉扬起头道:“哼,当然,因为你也跟我一样,是个喜欢冒险的蠢家伙。”

听到这话艾伦笑了,接着摇了摇头,总觉得眼前的姑娘是那么特别。“既然我们明白了双方都是那种不听别人劝的家伙,那就更不应该去劝对方,干涉对方的决定。”

“你知道就好。”

“我收回刚才劝你去找别人的话。”

雪莉没好气地答道:“哼,我是不会收回刚才的话的。”

艾伦摊开手,眯起眼睛笑道:“好吧,算是对你好奇心的奖励。我只能说,未来如果你找得到我,你就会知道我要干什么。”

雪莉咬着下嘴唇,向前探着身子,用一种不服输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艾伦道:“好,我一定会找到你,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嗯,我等你。”

下午回到家,艾伦看见庭院里的保镖已经不在了,一切又回到昆特死前的景象。夜晚,艾伦将自己关在雕刻室里,独自创作着天使像。

十点,房门被敲响。

克里斯蒂娜端着咖啡走进屋。

艾伦喝了一口,冲克里斯蒂娜问道:“下周你哪天夜里看护南希?”克里斯蒂娜想了想回答道:“应该是周三吧。”

“你确定?”

“怎么了少爷?”

“我想少爷这个称呼再过不久就可以不用了。”

听到艾伦突然这么说,克里斯蒂娜非常吃惊,急忙问道:“少爷,你想干什么?”

艾伦向克里斯蒂娜比出“嘘”的手势,接着低声道:“我们要带上一些东西离开这个家。”

周三。

“看来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你了,我的兄弟。”

看着面前有些抽搐的杰瑞,艾伦眼中露出担心,问道:“你在这里真的安全吗?”

杰瑞露出笑容道:“这世上还有地方比这里更安全吗?如果连这里都保证不了我的生命,那我去其他地方只会死得更快,你该担心的是自己。当你离开那个家时,你最大的保护伞就消失了,接下来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嗯,我会小心。”

“如果有一天门德斯来找我,我一定会嘲笑他,并为自己长大的弟弟感到自豪。”

艾伦笑了,但又突然止住,抬眼盯着杰瑞道:“相信我,兄弟,有一天,我一定会把你从这里接出去。”

“嗯。”杰瑞显得有些疲惫,只是轻轻地应了疑下声,接着站起身,伸出拳头。

艾伦同样站起身,走到杰瑞跟前,先跟他对拳,接着上下击掌,随后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将右肩贴住,拥抱在一起。

“别了,我的兄弟。”

回到家,艾伦在自己房间写了一封信,装进信封,平整的放在桌上。

接着和门德斯以及玛丽用完晚餐,便如平时习惯的那样,一个人来到雕刻室。

打开电灯,艾伦用手轻抚过每一尊雕塑的脸庞与翅膀:“你们接下来恐怕都会被毁坏,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了。”说着艾伦露出浅浅的笑容,问道,“你们会保佑我么?”

深夜十二点半,雕刻室的门被缓缓推开,一个人走进来。

站在窗边的艾伦回过头,看到的是神情慌张的克里斯蒂娜与她怀中的南希。

克里斯蒂娜喘着粗气,艾伦赶紧上前将她身后的门合严,接着接过南希轻轻放在长椅上,冲克里斯蒂娜问道:“没人看到你吧?”

克里斯蒂娜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并没回答。

艾伦来到墙角,打开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箱子,说:“快,你得赶紧换衣服!”

可克里斯蒂娜依旧没反应。

“你怎么了?还呆在那里干什么?”艾伦问道。

克里斯蒂娜沉默了几秒后说:“少爷,我觉得我们做的不对,我们不能这么做。”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说什么傻话。”艾伦看着克里斯蒂娜,突然吃惊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只见克里斯蒂娜将南希紧紧抱起来,不断后退。

“艾伦,我们不能这么做,老爷不会放过我们,我们无处可逃。”

“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没有门德斯的势力。”

克里斯蒂娜摇着头:“可这是犯罪啊,不光老爷,还有警察也会盯着我们。”

“只要我们拿到钱,想怎么改头换面都可以。大可以去别的国家,在那里生活下去,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说着艾伦走上前一步伸出手。

可克里斯蒂娜依旧在后退,已经来到了门边。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对我。克里斯蒂娜。”

克里斯蒂娜没有回应,只是摇着头。

“来,把南希给我。”艾伦又向前走了几步。

“不,少爷,我不会跟你走,更不会把南希交给你。我不能失去现在的生活,更不能失去这个家。”克里斯蒂娜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艾伦知道,这很可能是因为克里斯蒂娜前不久刚被赶出家,对突然失去一切的迷离感与恐惧在此时爆发了,可如今已经不能再等待下一次机会。

南希就在眼前,就在这间雕刻室里,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艾伦的眼睛向四周瞟了一圈,说:“克里斯蒂娜,我要你好好回想一下。门德斯屡次强奸你时的情景,难道你还想在这个家里被继续凌虐下去吗?”

“老爷最近没有再碰我。”

“那全是因为我。如果我独自离开了,你觉得自己在这个家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

“那少爷就不要离开!我们可以继续在这个家里生活下去。”

“不可能,门德斯不可能再把我当儿子。如果我继续待下去,或许哪一天他就会杀了我。”艾伦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为什么?为什么老爷要杀了少爷?他不是原谅了你才把我们接回家的吗?”

“当然不是,是我用了一些手段威胁门德斯,他才让我们回到这个家。”

“那少爷为什么要回来?就为了她?南希?”

“是的,我们必须带走南希,她是我们最大的砝码。”

“少爷,不要走。”

“我必须走。”

“如果你要走,我现在就去告诉老爷一切!”

“你疯了……”艾伦的震惊溢于言表。

“我没疯,疯狂的是少爷。”

艾伦沉默了几秒,举起双手道:“好吧,拗不过你。”

克里斯蒂娜怀疑地盯着艾伦,一时间没明白对方的意思。艾伦紧张的表情缓和下来,说:“我投降了,我不走了。”

“真的?”

“嗯,就让我们一起在这个家里面对一切吧。”

“少爷……”克里斯蒂娜显得半信半疑,更有些不知所措。

艾伦露出一瞥往常的笑意,缓缓地说道:“先把南希抱回房间吧,如果一会儿她突然哭出声就糟糕了。”

“好。”克里斯蒂娜点了点头,可就在她刚转过身去拧门时,艾伦突然上前几步,拿起一旁桌上的小型雕塑,朝着克里斯蒂娜的脑袋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

“老爷!老爷!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听到拍门和叫喊声,门德斯一把掀开被子,和玛丽一同穿好睡衣走出房间。

“怎么回事?”

“小姐不见了!”

“昨天守夜的是谁?”门德斯厉声问道。

“克里斯蒂娜!”

“那个贱人!!”

“老爷,该怎么办?”

“不要慌!”说着门德斯想了想,觉得克里斯蒂娜绝没胆量一个人抱走南希,一定有人指使她,那个人必定是艾伦,遂冲仆人道,“你去艾伦的雕刻室!我去艾伦的卧室。看看那个浑球还在不在!”

来到艾伦的卧室,门德斯一脚将门踹开,房间里空无一人,被子工整地叠在床头,门德斯感到事情有些不妙。

接着在床头柜上门德斯发现一个信封,赶紧撕开来,掏出里面的信。

只见上面写着:“我走了,我带走了南希,不要报警,我会再联系你。如果我察觉有警察在追踪我,那你将一生再也看不到南希。”

“该死的!该死的!!”门德斯将信扯烂,更一把将床头柜上的台灯和电话全部胡噜到地上。

这时楼下传来惊呼声。

“呀!!”

门德斯急步来到楼下艾伦的雕刻室。

只见一个人倒在地上,正是克里斯蒂娜!她脑袋上还有血迹。

门德斯冲一旁吓坏的仆人大喊道:“还愣着干吗!赶紧去叫救护车!”而夫人玛丽早已晕倒,被仆人搀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