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单单金钱的援助没有任何意义。补助消费活动，无益于长久建设和发展，这些钱最终会被市区的有钱人和中产阶级赚去，贫民区的人只会持续挣扎在最底层。我们需要的是更多工作岗位，廉价且公平的受教育机会，说到底就是正式的市民资格，我们需要合法的身份让我们参与更多公平的社会活动。”
“你说的这些我们当然都懂。”
“那就去这么做！”亚伯拉罕神父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不过我们希望，首先通过我们的援助，改善整个贫民区的地貌与生活环境。让那里看起来，不要那么特别。”
亚伯拉罕摇了摇头，回应道：“市长先生，我不可能为了你的下次竞选而怂恿贫民区的人离开他们唯一能赖以生存的环境。”
“你打算让他们一直在那种环境下生活下去吗？”
“他们是否能活下去是最先应该考虑的，而不是他们生活在怎样一个环境里。”
市长坐在皮椅上，挑了挑眉，面对强硬的亚伯拉罕神父，感到有些棘手。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市长抻了抻西服，对神父说：“抱歉。”接着拿起电话。
短暂的几句交流后，市长挂下电话，对神父说：“有人找你，他们已经在楼下了，是两个年轻人，叫加路特和艾伦，似乎十分着急。”
亚伯拉罕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被设成静音的手机，发现上面有数十个未知打来的未接电话。
亚伯拉罕赶紧站起身，上前和市长握手道：“你能见我是我的荣幸，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和你继续今天的话题。”
“嗯，一定。”
目送亚伯拉罕走出办公室，市长先是愣在那里想了想，随即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对电话里面说：“亚伯拉罕神父依旧那么强硬，不愿意配合。所以朱迪上校，我不得不拜托你一件事，就是上次跟你商量的那件事，我不想再等下去，或许这两天，就是最好的时机。”
“你知道，这件事我不能擅自决定。”
“我已经跟你哥哥打好了招呼，他同意我的决定，同意我将贫民区重新洗牌的计划。”
来到楼下，神父见到加路特和艾伦。
加路特将事情简单地描述给神父，亚伯拉罕随即掏出电话，先打给本地警方，报了案。接着又给朱迪拨过去：“我需要你的帮忙，你应该跟特默内斯本地的警方很些交情吧？”
“嗯，怎么了？”
“我希望他们立即出动全部警力全市搜索一辆深蓝色的老旧福特汽车，司机是一个十三四岁的金发少年，这件事关乎到一个十几岁女孩的性命！一定要尽快！”
“没问题，我现在就跟他们联系，有了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嗯。”
收起电话，亚伯拉罕眼睛冷冷扫过艾伦与加路特：“如果班·梅洛的女儿还活着，你们或许还有一丝生机；可如果雪莉死了，我也保护不了你们俩，你们最好现在就开始祈祷，祈祷雪莉能活下来！”
“你觉得雪莉能活下来吗？”加路特问道。
“不好说，伊安的极端超乎我的意料。”
艾伦在一旁建议道：“我在想，如果是你打电话给他，或许他会接。”
亚伯拉罕回答道：“值得一试。”
从加路特那里拿到电话号码，亚伯拉罕用自己的电话拨通了伊安的手机。
铃声响了一会，电话被接起的声音响起，但电话那头却没人说话。
亚伯拉罕缓缓地说道：“是伊安吗？我听说发生了一些事情。”
过了几秒，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稚嫩的嗓音：“是的，神父先生，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一个陌生人进入我们的孤儿院，将一切都搞乱，害死了山姆，还害得你身受重伤，每到夜晚，我待在地下室也能听到院子里修女阿尔狄娜斯的哭泣声。”
神父面对伊安的话语，竟无法反驳。
“伤害你和孤儿院大家的人都该去死。”
“伊安，你要明白你在伤害一个无辜的人！就算班·梅洛要为所有的事情负责，你也不该伤害他女儿！而你如今的做法更把整个孤儿院置于极度危险中。”
“为什么？为什么？我本以为你会明白。”
亚伯拉罕神父斩钉截铁地回应道：“不，我不会明白，因为你在做一件无比可怕、一件让任何人都会感到悲哀的事！”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我真的很失望，不过没关系，就像你以前常说的一样，时间最终会证明一切。”
知道跟伊安理论下去不会有结果，神父语气低沉地问道：“伊安，回答我一个问题，班·梅洛的女儿还活着吗？”
伊安沉默了一会儿：“或许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你们在哪儿？伊安，告诉我，你们在哪儿？只要雪莉还活着，一切还不算太晚！”
“神父先生，你是我这辈子最尊敬的人，但我依旧不能告诉你，我要一个人了结这一切，我要一个人承担这一切，就算死，我也会独自死去，不会给孤儿院的大家添麻烦。”
说完，伊安突然挂断电话。
“见鬼！”亚伯拉罕看着电话屏幕咒骂道。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加路特问道。
神父回答道：“只有等，希望警察那边能尽快找到线索，伊安说雪莉或许坚持不了太久。”
艾伦激动地问道：“也就是她还活着？！”
“或许吧，我不敢十分肯定。”说着神父咳嗽了几声。
管理贫民区的私人军企基地，上校办公室里
受神父委托，朱迪刚刚给特默内斯本地警方打了电话，将一切吩咐妥当后，挂上电话，略有所思地坐在皮椅上。
不一会儿，敲门声传来，光头乔安走进来。
朱迪站起身，背冲着乔安，看着窗外道：“市长又给我打来电话，让我们行动起来。”
乔安站在办公桌前问道：“上校，你真的打算听从市长的建议那么干吗？贫民区会为此付出巨大代价，一切规则都将失效，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
朱迪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但市长似乎已经跟我哥商量好了。”
“班内特先生？”
“嗯，我哥点了头，我不能也没有权力反对他的决定。所以，今天傍晚，撤去街上巡逻的士兵，然后打开监狱大门，放出所有囚犯，并将监狱的武器库敞开。”
乔安有些难以接受道：“上校，请求你在考虑一下。”
朱迪冷冷道：“我不会再说第二遍，执行我的命令，中尉。”
一个小时后，神父的电话响了。
“喂。”
电话对面的朱迪说：“有线索了，西郊一栋废弃的洋房，具体位置是103国道旁，现在有很多警察包围在那里，你绝不会错过。”
神父低沉着嗓音回应道：“在我到达之前，不要让警察冲进去。”
“知道了。”
接着亚伯拉罕拍了一下驾驶汽车的加路特肩膀道：“去103国道！”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轿车里。
“怎么办？接下来我们去哪里？老板？”
班·梅洛愣着，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并不理会身前副驾驶座上部下的问话。
等了几分钟，部下看班依旧没反应，对司机道：“这里警察太多了，先回住处。”
汽车缓缓开动，跟随的还有几辆黑车。
这时，班抬起眼，缓缓道：“召集兄弟，去贫民区的修道院和医院，接下来的时光，将只有无穷无尽的死亡。”
“我们每个人终将归入地狱，享受硫磺火湖的煎熬。”
不自觉间，想起这样一句，到底是谁说的？
艾伦扶着额头，脑海中找不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
“就是这里！”
随着加路特的声音，艾伦朝窗外看去。
但令人震惊的是，警察围住的房子……燃起了大火，正不断燃烧！
踩下刹车，三人一同下车，看着眼前的景象吃惊得合不拢嘴！
神父拉住一个警察说：“发生了什么？人在哪里？”
警察摇了摇头说：“没人出来！大火突然就燃起来了！我们已经通知了消防队，他们正在赶来！”
“见鬼！”神父放开警察，手竟开始不断抖动。
艾伦向左右瞅了瞅，突然来到一个停好的警用摩托车旁，摘下上面的头盔戴在头上，放下面罩。接着冲出人丛，趁所有人没反应过来时，一个人闯进了燃烧的洋楼。
“艾伦！”看到这一幕的神父大叫道，刚想冲上去，但加路特一把将他抱住，大声道：“神父，你不能去！孤儿院和教会的大家不能没有你！”
这时警察也来帮忙，阻止亚伯拉罕冲进火场。
燃烧的房屋内不断传出倒塌、破碎的声响。
“艾伦……”亚伯拉罕喘着粗气，盯着火焰肆虐地涌出每个窗口！一瞬间，一双惊恐的眼睛突然出现在亚伯拉罕的脑海里，那是……曾经，蜷缩在死去的父母身边的阿尔狄娜斯的双眼，而自己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不禁要流出泪水，亚伯拉罕不愿再看，痛苦地慢慢闭上双目。
但就在这时，“啊啊啊啊啊啊！！”屋里传出令人惊悚的狂吼。
一个燃烧的躯体从二楼的窗户跳出，接着从一楼的房檐上滚落下来！
警察赶紧上前拿出灭火器，将坠楼者全身的火焰扑灭。
正当所有人视线聚焦在全身依旧弥漫着干冰白烟的坠楼者时，艾伦抱着一个戴着摩托头盔的身躯，也从二楼的窗户跳了出来。
艾伦紧紧抱住对方，从房檐翻滚下来的他们重重地跌落地面。
警察赶紧用灭火器喷灭艾伦和怀中人身上零星的火苗。
艾伦勉强坐起身，摘下怀中人的头盔。
正是雪莉！
神父推开警察，上前从艾伦怀里抱起雪莉，奔着一旁的救护车跑了过去。
加路特在一旁看着，昏迷的雪莉左手和右脚都不见了，横切面似乎被火焰所烧焦，并没有再渗血……而右脸上还有一片烧伤的痕迹……
加路特用手扶着额头，感到有些窒息，摇了摇头，难以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
而其余的医护人员则将另一名全身烧伤者，也就是伊安，戴上氧气面罩后，也抬上了救护车。
艾伦爬起身，看着全身烧伤的伊安，心中有恨、有愤怒，但更多的却是自责，就像小丑说的一样，把雪莉交给伊安的人是自己，自己明明有机会可以阻止这一切。
“你额头在流血，让我看看。”这时一名医护人员走到艾伦跟前说。
艾伦用手擦了擦额头道：“不，不必了，那不是我的血。”
医生皱了皱眉，他确实看到艾伦额头上有道伤口，或许是跳出玻璃窗时划到的，但见对方不以为然，也只能点点头走开了。
这时，加路特走到艾伦跟前问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艾伦长舒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雪莉躺在沾满血的**，四周全是火，而伊安给自己全身倒满了汽油。”
加路特低着眼安慰道：“不管怎么样，雪莉活下来了。”
“但你看到她的样子了吗？”说着艾伦不禁哽咽起来。
“嗯，希望她能鼓起勇气，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艾伦不住地低语道。
加路特拍了拍艾伦肩膀不再言语。
跟着救护车一起来到医院，伊安和雪莉全被推进急救病房。
病房外的走廊里，加路特冲神父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将雪莉活着的消息立刻告诉班·梅洛？否则我怕他……”
“弗兰克死了，如今雪莉也成了这般模样，班·梅洛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加路特疑问地说道：“我们？”
“是，是我们所有人，我了解班·梅洛，以前他沉默时虽然看起来懦弱，但内心隐藏着无可估量的能量，为了自己爱的人，就算颠覆整个世界也在所不惜。他妻子死后，他杀了当时拒绝帮他妻子的前台、医生以及两名护士。”
“那这么说，教会现在很危险？”
经加路特这么一提醒，神父才如梦方醒，赶紧掏出电话给朱迪打过去：“我需要你帮忙，我要你马上派人去教会和医院！就是现在！人数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