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明之冤

66

米果听到洪之鹤说是他杀了林青语,心中大惊。她第一感觉是,洪之鹤在跟她开玩笑。

她认识的洪之鹤,无论是用何种人格出现,其性格都有玩世不恭的一面。尽管米果觉得他的玩世不恭并不是内外一致的,但洪之鹤平日里十句话,一般有七八句都不必当真。

而从今天早晨起,洪之鹤与米果之间的谈话便是颇为严肃的,两个人居然坐下来极其认真地讨论洪之鹤的“人格分裂”问题,而且彼此都浑然不觉。所以此情此境,洪之鹤绝对不会是在开玩笑。

米果掩饰着内心的波澜,不动声色地问洪之鹤:“你为什么要杀死林青语?”

洪之鹤说:“我已经告诉你答案了,我曾经是一个杀手。”

米果问:“那么,是有人出钱让你杀死她喽?”

洪之鹤缓缓地摇头:“错了,杀手杀人,并不都是为了钱。”

米果问:“那你为的什么?是为了秦丹?”

洪之鹤却反问:“你们已经找到秦丹了是吗?警方是不是也知道了?”

米果说:“是的。你知道她跟谁在一起吗?”

洪之鹤面无表情:“还会有谁?只有江浩晨!”

米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小一些,怕是会惊动洪之鹤,使他中断这样“坦率”的谈话。

她问:“江浩晨和秦丹是什么关系?江浩晨和林青语又是什么关系?”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你和秦丹是什么关系?你和林青语又是什么关系?”但既然洪之鹤提到了江浩晨,不妨暂且绕个弯吧,何况,这亦是她渴望知道的。

洪之鹤却似乎在所答非所问:“秦丹和林青语是一对情敌。”

米果问:“她们都喜欢江浩晨?所以是情敌?”

洪之鹤颇有意味地说:“她们是一对天生的情故,这与江浩晨没有关系。”

米果不解:“怎么会没有关系?如果没有男人,两个女人又怎么会成为情敌?难道……她们是因为你成为情敌的?”

洪之鹤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又开始兜圈子:“据我所知,你跟林青语也是情敌,是吧?”

米果的心跳似乎停顿了一下,她深吸了口气说:“对,我跟林青语是情敌,但我们是因为楚南而成为情敌的。所以我还是说,两个女人成为情敌,一定是因为男人。”

不料洪之鹤却说:“你又错了!你与林青语成为情敌,也是跟楚南无关的。”

米果的反应这一次非常激烈:“你这是什么奇谈怪论?如果没有楚南,我们怎么可能成为情敌?我又怎么会被她打败?”米果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呆了半天,惊叹道:“好奇怪!”

“怎么了?”洪之鹤虽然用的是疑问句式,目光里却有了赞许,似乎感知到米果明白了什么。

米果说:“林青语为什么这么多的情敌?难道是她喜欢与人为敌,而并非一个具体的男人?是这样吗?”

洪之鹤笑了:“看来我没有爱错人,你的确是一个漂亮而且聪明的女人。林青语也好,秦丹也好,都远不及你这么聪明。”

米果的脸颊微微有些红,她知道洪之鹤这么说是发自内心的,但她的思路并没有因此而混乱。她微笑了一下表示谢意,然后把他们的话题继续下去:“林青语抢了秦丹的男朋友,不管这个男人是江浩晨,或者是其他人,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林青语得罪了秦丹,所以你为了秦丹杀死了林青语。我说得对吗?”

洪之鹤说:“对,但并不全对。这里的关键其实还是江浩晨。秦丹是个过度痴情的女人,她不能容忍任何人染指江浩晨。失踪案是她自己一手策划的,她失踪后就藏匿在江浩晨周围。人们都以为秦丹死了,其实她还活着,只是,她只活在江浩晨的世界里。”

米果的脑袋突然“嗡”地一响。她突然问:“你为什么要找我做那件晚装?是因为我也列入了你的杀人对象是吗?”

洪之鹤一愣:“小果,你为什么要这样理解?你以为我……”

米果打断了他的话:“你刚才说了,秦丹不容许任何人与江浩晨保持暧昧关系。但据我所知,江浩晨与丁茜的关系并不一般,所以秦丹就像除掉林青语那样除掉丁茜,而接下来是我了!虽然我跟江浩晨之间清清白白,但别人却未必这么认为。”

米果想到了公司上上下下的那些关于自己和江浩晨的流言蜚语,这也是米果那天向江浩晨提出辞职的重要原因。虽然清者自清,但米果不能确保不失足于泥沼。

洪之鹤却问:“丁茜是谁?”

米果疑惑地看着洪之鹤:“你既然已经向我敞开了心扉,那为什么还有所保留?”

洪之鹤说:“我确实不认识丁茜。而且我请你做晚装并不是有心害你。然而,也许……”

米果问:“也许什么?”

洪之鹤说:“你先告诉我丁茜的事情。”

米果说:“丁茜是江浩晨的助理,也是他的情人。我把你退还给我的晚装送给了丁茜,第二天她就死了。警方一直认为江浩晨是嫌疑人,现在看来,凶手一定是秦丹!”

洪之鹤吞吞吐吐地说:“找你做晚装其实是秦丹的意思,衣料、宝石和劳务费都是她给的。也许,她真的有意害你……”

米果一摆手,意思是洪之鹤不明真相不必道歉。她问他:“那后来,秦丹让你把晚装退还给我也是有意这么做喽?而我把晚装送给丁茜,她便将计就计……奇怪,秦丹是怎么知道晚装在丁茜那里的?难道是江浩晨看到之后告诉她的?”

洪之鹤说:“这很有可能。而且我还知道,秦丹虽然白天把自己藏得很深,但晚上却喜欢开着车四处游**。她把跟踪江浩晨作为她惟一的游戏,她的乐趣好像并不是游戏的结果,而是游戏本身。”

米果思考着洪之鹤的话:四处游**……跟踪江浩晨……她忽然想起来,就在洪之鹤找她做晚装前不久,她喝多了,在江浩晨的车里寻求安慰,就是那一次把银手链遗落在他的车上。也许就是那次,被跟踪江浩晨的秦丹看到了。

所以,如果现在不主动出击,自己迟早会像丁茜那样死于非命!

可是,要怎么主动出击?也许报警是上上策。只要警方找到秦丹,所有的一切就会真相大白,这场罪恶便会终止。只是如果这样……

米果看着洪之鹤,心潮翻涌。如果这样,洪之鹤也将落入法网。他毕竟是因为爱秦丹才去杀人的,而且杀的是米果的情敌林青语。那样一个以抢别人的男朋友为乐趣的女人死了,便会有多少女人能够逃避失恋的痛苦啊!

但是米果又想到,林青语之所以会屡屡成功,其实是因为那些男人——包括楚南——意志不坚定!

楚南……想到楚南,米果再次陷入绝望。她们被时空分隔了三年,终于又重逢时,他却因为一时贪欢而要与别的女人奉子成婚了!

米果忍着心中难以形容的疼痛问洪之鹤:“你真的爱秦丹吗?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你爱的地方?”

洪之鹤说:“我是爱秦丹,但那只是曾经。我一度因为得不到她的人,只好弄来一个替身……”

米果插嘴问:“你最后一次见到秦丹是什么时间什么地方?”

洪之鹤说:“几天之前,在我家里。”

米果回忆起望远镜里的画面:洪之鹤的正面,白衣女子的背影。他们好像有了争执,然后米果接了陈梦的短信,白衣女子就不见了。

米果问:“是祝晓璇失踪那天吗?”

洪之鹤点头:“是的。”

米果若有所思:“那就不是她啊!”

洪之鹤不解:“你说什么?”

米果摇头说没什么,心里面想的是,如果绑架祝晓璇的人是秦丹的话,那个时候秦丹在洪之鹤家里出现的可能性极小。

洪之鹤却突然说:“小果,你跟我走吧!秦丹对于我来说已经成为过去。我现在想全心全意用我整个人来爱你,好吗?”

米果的心砰砰直跳。用整个人来爱……此时此刻,只有这两个人才知道其中的深意。

那就是,洪之鹤爱米果的这一半人格,已经战胜了爱秦丹的那一半人格。

然而,米果却微微地摇了摇头。

洪之鹤问:“是因为我杀过人?小果你放心,没有人能够找到我杀人的证据。两年了,丹青案不是还没破?就算秦丹落入警察的手里,没有证据,那些警察还是拿我没办法。”

然后,不容米果再拒绝,洪之鹤已经抱住了她。

米果全身一震,身体还没有松弛下来,洪之鹤已经开始吻她。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接吻,但意义完全不同。

好吧,楚南,我不要再想你。我们都有新生活了,昨天就要过去。

67

“医生,她真的没有怀孕?”孟原与其说不相信医生,不如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正是因为太在乎,才会这么患得患失。

那是个中年女医生,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她是你女朋友吧?”

孟原说:“嗯,算是吧。”

女医生看孟原的眼光像看外星人:“亏你们看着还蛮像有文化的人,竟然连男女之间的事都不懂。你们回去要好好学习一下性知识,你女朋友还是个处女呢,怎么可能怀孕啊?”

孟原呆了呆,脸忽然红了。他一点儿也没介意女医生的嘲笑,一个劲儿地跟她说谢谢,然后出了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说,孩子好不好?”祝晓璇有一点儿害羞,低着头问孟原。

孟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带祝晓璇去医院检查,孟原的借口是,不管祝晓璇要不要这个孩子,都要先去医院做个检查,排除一下宫外孕的可能。他还跟祝晓璇讲了宫外孕的危险,吓得祝晓璇直吐舌头,乖乖地跟他去了医院。

祝晓璇好像并不介意第一次去进行“产检”陪同的竟然不是“孩子”的“父亲”。她还责怪孟原不该打楚南,说这个孩子虽然是楚南的,但只要楚南不点头,她不会要他负责。

他们事先商量好了,祝晓璇在医院装成一个聋哑人,所以由孟原直接和医生交流检查结果。

出了医院,孟原问祝晓璇:“晓璇,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怀孕的?”

祝晓璇说她两天前不舒服,陈梦说怎么看着像是有喜了?还给了她一张早孕试条要她测试。她本来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但想到例假确实没有按时来,于是就按陈梦说的方法检测了尿液,竟然真的怀孕了。

孟原疑惑地问她:“试条上显示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祝晓璇说:“是两根红线,代表是有了。这个我以前听模特队的朋友们说过的,不会错。”

孟原又问:“你跟楚南,你们,有过几次?有哪里?”

祝晓璇说:“就一次,在公园里。”

孟原又问:“楚南进入你的身体了吗?”这个时候,他觉得那些年做警察的时候练出来的,问那些当事人的隐私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本事真是有用。尽管这个时候孟原还是觉得非常难堪,但他尽量想象自己是一名警察,祝晓璇只是他的当事人。

“啊?你说什么?什么进入?”祝晓璇的脸上混合着羞怯与迷惘。

孟原看着祝晓璇天真的小脸蛋,真想伸手去捏一捏。这个天底下最傻最笨的丫头,她居然无知成这样!这个时候孟原真的想把祝晓璇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抱进怀里,小心地呵护着她,然后、然后让她知道什么是……

可惜这个时候他们正走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孟原不由自主地拉住了她的手。孟原刚刚拉住她的手,还没有来得及体会心跳的感觉,祝晓璇便猛然挣脱了他。

孟原的心一沉,刚有沮丧的感觉,便看到祝晓璇突然跑进一座写字楼里。

孟原不明究竟,跟着她跑了进去。

他看到祝晓璇在跟一个陌生男人说话。那个男人中等身材,相貌普通,戴一副眼镜,身上背了一个大背包,背包上印着四个字:神通速递。

祝晓璇一把抓住了那个男人的背包,看着他的脸,惊愕地问:“你是荣华老师?”

那个男人的表情很不自然,眼神胡乱地躲闪着:“小姐,你认错人了。”

没有认错,绝对没有认错!祝晓璇放开了那个人,看着他匆匆消失在写字楼里。《美裳》杂志社的荣华编辑,什么时候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送快递的人?

孟原追过来问:“那个人要不要我追上他?”尽管那个男人已经不见影踪,但对于孟原来说,找出他来不是太难的事。

祝晓璇摇摇头:“不用了!”

然后她就那么呆呆地站在原地,不说话,甚至不眨眼睛。她身上穿的那件鹅黄色双排扣连衣裙令她的身材更加挺拔,加上黑色细带高跟鞋和专业模特的站立姿势,使得写字楼里来来往往的人都对她行注目礼,甚至有人驻足不走。

经验丰富的孟原没有理会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身旁,并且示意想对她表示关切的人无事勿扰。

祝晓璇的大脑里混乱无比,就好似一颗巨石扔进了平静的湖水,那颗巨石就是荣华。

不管他倒底叫什么名字——暂且就叫荣华,他是陈梦介绍给自己的,以《美裳》杂志社编辑的身份对自己做他们的封面女郎进行了否定。这严重打击了祝晓璇的自信。

而彻底摧毁祝晓璇自信的,便是那一场劫难。

那个拘禁她的人对她说,只要她按照自己的指令行事就不会伤害她,并且放过她。

“宝贝,你往前走几步,想象你现在正在T台上,身上穿着一件全世界最漂亮的衣服,衣服上缀满了耀眼的宝石,每个人都对你发出赞叹。”

祝晓璇在无边的黑暗中心慌意乱地往前迈了几步。

“不对宝贝,不是这样的,你这样看起来就像一个贼。你应该像一个公主,知道吗?公主!秦丹就是这样的,你怎么就做不到呢?”

那个人的声音似乎又响了起来。正是那个人嘴里不断地重复秦丹的名字,使祝晓璇认定了这个人就是绑架秦丹的人。

而祝晓璇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令那个人满意。虽然那个人没有骂她,她却无数次在心里面骂自己是猪。

尽管逃出了那个魔穴,但她短时间里已经无法再上T台了。她跟着陈梦去过一次排练场,当她站到T台上时,便觉得自己正站在那个黑暗的房间里。无论她怎么做,都不会让那个潜在的人满意。

那个潜在的人是谁?米果曾经怀疑过是洪之鹤,楚南曾经怀疑过是江浩晨,都被否定。后来他们大胆猜想那是个改变了自己音色的女人,孟原认为正是秦丹,然而也错了。

那是谁?

“是陈梦!她是陈梦!”祝晓璇就像突然从梦中惊醒,对着孟原大声叫起来。

68

孟原在送祝晓璇去医院检查之前,先安置好了楚南。孟原送楚南回家洗了个热水澡,然后给他的伤处涂上云南白药膏。楚南挂念米果,便要孟原给她打了个电话。那个时候,米果正在跟洪之鹤分析他的“人格”问题,接到孟原的电话,知道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也知道楚南一定在场,于是只说“我正忙着,回头联系”便挂了。

孟原走后,楚南沉沉睡去。因为脸上有一块瘀青,他晚上也不打算去酒吧唱歌了。

可是刚躺下不久,孟原的电话就来了。那个时候孟原正在医院等待祝晓璇的检查结果,趁空打开笔记本电脑,发现二号目标江浩晨竟然还没有移动,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妙。

他怪自己太粗心大意了,如果昨晚秦丹发现晚装失踪,江浩晨一定会警惕并且采取措施的。而他完全有可能匆忙中没有把老板包带在身上。

苦于此时无法脱身,于是只得打电话给楚南,提出这点顾虑。

楚南说:“这样吧,我去秦丹那里看看。”

孟原说:“也好。你注意安全,随时跟我保持联系。我那天给你的钥匙记得带上。”

云南白药膏的功效似乎不错,楚南起床的时候身上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但同时也有种说不出来的舒畅。

也许偶尔被人适度痛打一顿活络一下筋骨也不错?楚南苦中作乐地想。

楚南敲秦丹家房门的时候,手中拎了好几大瓶洗发水。这是在路上买来的,以便临时客串一下洗发水推销员的角色。如果发挥失常没有推销出去,那么就留着自己用好了。楚南一年四季每天都会洗澡洗头换衣,所以一个人若要长期保持干净清爽的外表是坚决不能偷懒的。

楚南按了好几声门铃都没有动静。后来邻居家的房门开了,一位中年女人探出脑袋问:“你找谁?这家今天一早就搬走了。”

楚南心中大憾,跟中年女人道谢之后佯装离开,过了一会儿又偷偷溜上来,悄悄用孟原给他的钥匙打开了秦丹的家门。

出现在楚南眼前的景象比料想中更坏:不但人去房空,一张纸片都未留下,而且墙壁重新粉刷过,木地板也拆除了。

那个老奸巨猾的江浩晨,他的行动竟然如此迅速!现在,这间房子一点儿秦丹的气息都没有了。

孟原接到楚南的电话时,已经跟祝晓璇走出了写字楼。于是,三个人很快在楚南家会合。

孟原和楚南对于祝晓璇说出绑架她的人是陈梦都很意外。

祝晓璇说:“是陈梦,就是她!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她的声音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她是谁。因为她故意利用了声音转换器改变成男人的音色,迷惑了我。”

楚南给祝晓璇倒了一杯水:“别急,晓璇,你慢慢儿说。”

祝晓璇喝了口水,情绪稍缓,接着说:“前一段时间我们公司的老板突然很器重我,有好几场时装秀都换我做主秀,而陈梦表面上虽然对我还是很好,实际上却在摧毁我。”

祝晓璇把“荣华编辑”和被陈梦拘禁的更多细节以及由此产生的后果讲述一番。

孟原这个时候已经相信了这一切真的是陈梦所为。他对祝晓璇说:“你已经明白了这一切,那么,你还相信陈梦给你的试条出现的检测结果吗?其实你并没有怀孕。而且,你告诉我们的与楚南在公园里的事以及你给楚南介绍唱片公司制作人的事,都是不存在的。刚才医生告诉我,你还是,还是处女。而且,我给美声唱片公司打过电话,他们并没有一个叫李卫的人。晓璇,你想想看,你的这些记忆都是怎么产生的呢?”

祝晓璇看看孟原,又看看楚南,露出了痛苦和迷惘的神色,继而哭了起来,孟原和楚南越安慰她,她就哭得越凶。

她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我真的没用,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楚南,对不起……”

楚南说:“这不怪你晓璇,我们都不会怪你的。你不要有负担。”

孟原说:“老弟,都怪我糊涂,我太冲动了。这样吧,你打我一顿出出气吧。”边说边向楚南眨了眨眼睛。

楚南会意,扑上去对孟原又打又踹。孟原立刻就被打翻在地,嘴里喊着:“痛死我了,痛死我了,晓璇,快来救我!”

祝晓璇停止了哭泣,先是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想阻拦楚南却无从下手,因为孟原满地打滚,楚南则跳来跳去,像拍电影一样施展着中看不中用的花拳锈腿,倒也蛮像回事。

于是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表演,不顾脸上泪迹未干,捂着嘴偷乐,但还是不小心笑出了声。

最后楚南一脚踩在孟原的胸膛上:“小子,你知错了吗?”

孟原喊道:“大哥,我知错了!”

楚南说:“那你说说,你做错什么了?”

孟原说:“昨天晚上我不该跟秦丹打照面。她一定是认出我来了。我的错误就是:打草惊蛇。”

楚南收了脚说:“起来吧,我们还是赶紧商量一下对策比较好。老孟,这个时候如果你还不打算跟潘河岩合作,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孟原起身点头:“好,我们现在就一起去找老潘,一方面告诉他秦丹的下落,另一方面就是祝晓璇的事情。晓璇,你跟我们一起去揭发陈梦吧,她罪有应得。”

很巧,这个时候楚南的手机响了,接起来,竟然是陈梦,说祝晓璇把手机忘到住处了,有急事找她,问他们是不是在一起。

孟原冲楚南点点头。楚南说:“她在啊……孟原?”看到孟原又摇头,就说:“老孟他不在。”

孟原对祝晓璇耳语道:“你接起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祝晓璇接了电话,陈梦说要立刻见到祝晓璇,有很重要的事跟她说。祝晓璇看着孟原暗示的眼神,同意了。

挂了电话,孟原说:“这样,我先跟晓璇一起去见陈梦,我们想办法说服她自首吧。”

楚南说:“这样也好,如果自首罪名会轻一些。那我自己去找潘河岩了,老孟你没意见吧?”

孟原笑了:“我有什么意见?太小看我了吧!楚南,其实我昨天晚上在秦丹面前露脸,都是为了你们家米果。”

楚南说:“我知道,谢谢你。”

孟原说:“其实我打你,也是因为米果。如果不是她,我绝对不会跟你……”

楚南心里一热,他知道孟原的意思是,如果没有米果,他绝对不会跟自己“抢”祝晓璇。

69

楚南去警队前,先给潘河岩打了个电话。

潘河岩的心情听上去似乎很好:“哦,是楚南啊。你找我有什么事?”

楚南说:“潘队,我想马上见到你,请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潘河岩说:“现在吗?现在不行,我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楚南说:“我想告诉你的事情也很重要,不但重要,而且紧急。”

潘河岩似乎有些动心了:“什么事?在电话里不能说吗?”

楚南说:“是秦丹有下落了。我跟孟原昨天见到秦丹了。”

潘河岩说:“哦,是吗?这样吧,一个小时后,在警队对面的咖啡馆见,让老孟也去吧。对了,老孟呢?”

楚南倒是觉得,潘河岩对他提起秦丹根本没有意外,倒是想起为什么不是孟原跟自己联系,觉得很不解。

楚南说:“老孟这会儿正上班呢,所以让我跟你联系。一会儿如果他有时间一定会去的。”

他想,半个小时后,不知道孟原能不能够说服陈梦自首。如果孟原成功了,那么就直接可以一起见潘河岩了。

楚南只用了十分钟时间就赶到了警队对面的咖啡馆。他找了个临街且靠窗的座位,正好可以看到出入警队的车辆。时间还早,他貌似悠闲地喝着味道浓郁的摩卡咖啡,实则细心留意警队出入的车辆。他记得潘河岩的汽车牌号。

其实潘河岩已经说好一个小时后见他,像他这种职业的人一般都会比较守时,自己大可不必这么警惕。如果听着柔和的音乐,拿下书架上一本休闲杂志,再一边喝咖啡一边看书消磨这段时间更好,楚南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也许是潜意识告诉他,就应该盯着那个地方。

事实证明,楚南的直觉是对的。楚南的大脑有与生俱来的敏锐和淡定,这一点也是孟原相当赞赏的。

跟潘河岩约定的时间还差十分钟的时候,楚南终于看到潘河岩的车子回来了。警队门前是一条很狭窄的街道,楚南那双足够达到飞行员标准的眼睛不但清楚地看到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潘河岩,而且看到了后排座位上坐的人。

靠窗是一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坐姿端正,其实那个警察长得什么模样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边坐的人。

是的,当敏锐而淡定的楚南几乎大声惊叫的时候,他还根本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楚南从咖啡馆向外狂奔的时候,还在庆幸自己先付了咖啡钱,所以不会出现服务生从后面追出来的情形。

楚南敏捷的身子横穿了那条街,跑到警队门口的时候,被门卫拦住了。

他跟门卫解释自己是和潘河岩约好的,然后便看到潘河岩坐的车子已经在院子里停好。车门打开,潘河岩第一个走了出来。

“潘队!我是楚南啊!让我进去!”楚南向潘河岩大喊。

潘河岩听到喊声,回头见是楚南,向他挥挥手,做了个“稍等”的手势,然后就见汽车里走出四个人来。

两个是警察,另外两个是他们押解的“犯人”,准确点叫,应该称为“嫌疑犯”。

可是楚南根本不会用这一类的字眼去称呼其中的一个人,虽然那个人的双手已经被锃亮的手铐铐住。

“米果!”楚南向那个人大喊一声,专业歌手极富穿透力的嗓音使得在场的人都听得真切。

米果回头,看到楚南,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有吃惊、委屈、怨恨、无助,以及许多无法形容的情绪。

米果身边的那个“嫌疑犯”正是洪之鹤。洪之鹤也看到了楚南,但没有什么表情,很快扭回了脸。

后来,那些人都不见了,只有潘河岩向他走过来,问他:“老孟没来吗?”

楚南说:“老孟马上就来。潘队,现在已经到我们约定的时间了,我有很多事情要跟你说。”

潘河岩说:“这样吧,既然你已经到这里了,去我的办公室吧。”

楚南这个时候,天大的疑团只能暂且憋在肚子里,跟潘河岩向办公室走去。

他心里想的是,谁陷害了米果?

多年之后,楚南还在为这时候能这么想而骄傲。第一念头并不是潘河岩为什么要抓米果,而是谁陷害了米果。

但楚南跟潘河岩说的第一句话还是:“潘队,你为什么要抓米果?”

潘河岩说:“这个,我暂时不能够透露给你。我们也需要进一步调查情况之后才会得出结论。”

楚南冷笑:“调查情况?调查情况需要戴上手铐吗?你们这已经是拘留了,你们拘留她的理由是什么?”

潘河岩想了想,慢条斯理地说:“好吧,看来即使我这会儿不告诉你,一会儿老孟来了也会不打破沙锅不罢休的。米果涉嫌毒死丁茜,还有那个洪之鹤,涉嫌在三年前杀死林青语。”

70

虽然孟原反应迟钝,但还是猜对了。江浩晨那晚接了秦丹的电话匆忙出门的时候,忘记带他那个从不离身的老板包了。

有时候,忘记做什么是一种幸运。或许是天意。

不过那天晚上楚南和孟原在一起谈论丁茜案的时候,江浩晨没有忘记打开监听设备。

监听设备终端安放在楚南的吉他包里。就如同江浩晨的那个老板包一样,楚南的吉他几乎也是不离身的。何况,往吉他包里做一点手脚,在人来人往的酒吧里不算是难事。

他原先的目的只是想听一听楚南和米果是怎么谈恋爱的。这个说是了解敌情也好,说是满足个人的窃听欲望也好,总之,江浩晨很有兴致。

可他绝对没有想到,楚南和孟原的谈话竟会让他冷汗直冒。

还好他们只是凭借想象和猜测得出设想,并没有抓到真凭实据。

可是这足够动摇他稳坐钓鱼台的决心。

他甚至还没有听完楚南和孟原的谈话就中断了窃听,去见秦丹。

——如果他当时没有那么心急,再听一会儿他们的谈话,就会知道他也被他们监控了,这样他和秦丹的关系可能不会那么快地暴露在他们面前。就也不会出现楚南和孟原深夜追踪江浩晨那一幕了。

是牺牲自己还是牺牲爱情,这本来是个答案明朗的事——如果自己的性命都不保,爱情还有存在的意义吗?但是江浩晨还是不忍心亲手毁灭他的爱情,或者说,他最爱的人。

他目前最爱的人并不是秦丹,而是米果。

并不是在他心里秦丹不如米果,而是因为许多时候,爱情更倾向于对他若即若离的那个人,而不是对他死心塌地的那个人。江浩晨即使得不到若即若离的米果,也不会离开死心塌地的秦丹。但正是因为秦丹的死心塌地,江浩晨才喜欢在秦丹之外玩儿追蜂逐蝶的游戏。比如林青语,比如丁茜,比如米果。

所以,也许说他爱米果,不如说他更迷醉于追逐米果的过程。或者说,米果是他最难征服的,惟一失败的目标。正因为这样,才更令他迷醉。

但是当生存受到威胁的时候,游戏便失去了意义,到了终止的时候。这对江浩晨来说,与其说是难过,不如说是遗憾。

但他同时也知道,毁灭米果的行动很冒风险。所以江浩晨才会连夜再见秦丹一面。而也正是因为这一面,秦丹暴露了,所以又出现了紧急转移秦丹那一幕。江浩晨现在相信,除了他之外,任何人也找不到秦丹。

潘河岩在办公室里见到江浩晨的时候很意外。在此之前,江浩晨在他面前总是摆出一副拒绝骚扰的姿态,似乎跟他说句话就已经是天大的冤屈。

所以江浩晨今天来一定不是自投罗网的,而是别有目的。

果然,江浩晨一开口就是大义凛然的模样:“潘警官,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替死者伸冤。我相信我提供的线索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潘河岩打开录音笔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沉着地问:“江老板,不知道你今天来找我,是深思熟虑呢还是一时冲动?”

两者都不是,是迫不得已。

但江浩晨却说:“不满潘警官说,其实作为一个普通百姓,我真的没那么高的觉悟。所以我想潘警官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也一定会理解我的苦衷,不至于给我安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吧。”

潘河岩微微一笑:“有罪没罪可不是我说了算,是法律说了算。江老板别跟我兜圈子了,我时间有限,你有什么情况赶紧说吧。”

江浩晨说:“好,潘警官知道,丁茜死的那天晚上,我跟我们公司的一个设计师一起在柳城。”

潘河岩说:“嗯,这个情况我们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了,当天晚上你们住在柳城酒店,整晚都没有离开。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忘记跟我们说了,现在才想起来?”

江浩晨觉得潘河岩很聪明,很给他面子,但还是很“诚实”:“其实是当时我不敢告诉你们,也不是不敢说,是害怕我提供的情况对你们造成误导。于是我希望自己先调查一下再跟你们说,这样不但不至于冤枉了好人,也不会影响你们侦查案情的思路。”

潘河岩问:“那么你的调查已经有结果喽?”

江浩晨说:“那当然,我已经能够肯定杀害丁茜的凶手是谁了。”

潘河岩沉着地问:“是谁?”

江浩晨说:“米果。就是跟我一起去柳城出差的设计师。”

潘河岩仍然不露声色:“哦?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米果是凶手呢?我要的是证据。”

江浩晨说:“证据自然有,你先听我说。首先,有一点我要推翻我原来的口供。其实你们第一次找我调查情况的时候,我没说,第二次,我说的情况并不属实。”

潘河岩略微点头:“嗯,接着说。”

江浩晨说:“其实丁茜临死前接的那个电话不是我打的,而是米果打的。那天晚上米果并没有喝醉,她是装醉的。她装睡后不久,我便趴在她的床边迷糊起来。后来我才明白,我没有回我的房间而是因为她喝醉了留下来陪她,打乱了她的预谋。但她还是趁我睡着了,冒险从我的口袋里掏出我的手机,到房间外面打电话。”

潘河岩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江浩晨接着说:“我当时只是感觉她走了出去,并不知道她拿着我的电话。我当时很奇怪,米果在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半夜里溜出去是去做什么呢?还要瞒着我?所以,我就偷偷跟了出去。我看到米果没有走电梯而是拐进了步梯间。我站在步梯间门外,听见她在跟别人打电话。”

潘河岩问:“电话内容你听清楚了吗?”

江浩晨说:“虽然米果的声音很小,但是夜深人静的步梯间回音很大的,所以我基本上听清楚了电话的内容。不过,我当时并不知道她是打给丁茜的。即使知道是打给丁茜的,我也绝对不会想到米果正在谋杀丁茜。”

江浩晨附和道:“就是嘛,谁能想到呢?所以第一次调查情况的时候我就没跟你们说,以为那个电话跟丁茜根本没关系。我当时还以为米果是在给她男朋友打电话呢,后来我在我手机的通话记录里查到了她打的那个电话,才知道米果的电话是打给丁茜的。”

潘河岩问:“那么,我们第二次找你调查情况的时候,你为什么承认电话是你打的?”

江浩晨说:“潘警官,我并不是有意隐瞒实情。实际上,那个时候我还是没有想到,米果的那个电话能够害死丁茜。我更以为那是个巧合。”

潘河岩似乎很有耐心:“米果在电话里跟丁茜说了什么?”

江浩晨说:“具体怎么说我记不大清了,大概内容是要丁茜找一颗与众不同的糖。她问丁茜,上次送给她的糖吃完了没有,有没有发现有颗糖比较特别。后来对方好像找到了,所以米果很开心,她说那是一颗幸运糖,吃下去就会有好运气的。但米果当时好像还有什么话没来得及说,电话就断了。我想,那是因为丁茜的手机没电了。”

这句话说完之后,江浩晨终于从潘河岩的眼睛里看到了光亮。

但潘河岩还是很平静地问:“一颗糖?你是说,丁茜吃下了米果说的那颗糖就死了?”

江浩晨说:“我知道米果的那个电话是打给丁茜的之后,就开始琢磨那颗糖的问题。从米果的电话里得知,丁茜把那颗糖放进了牛奶里。后来我听说那杯牛奶里有毒,丁茜是被牛奶毒死的。那个时候我就认定了丁茜是米果杀死的。但是我一来没有任何证据,二来那个电话是用我的手机打的,所以我说出来,只有对我不利。”

潘河岩微微一笑:“那是什么原因使你今天冒着不利于你的危险,来告诉我这些呢?”

江浩晨从容地说:“很简单,因为我发现了证据。”

潘河岩说:“很好,我对你说的证据很感兴趣。烦请江老板出示。”

江浩晨从身上掏出一个纸片递给潘河岩:“我无意中发现了米果在网上购物的记录,并打印了下来。其中有一条记录很清楚,她在一个月前购买了一盒葡萄糖方糖。我想余下的事情潘警官来做就行了,我只是提供了一个线索。”

潘河岩拿起纸片,看了许久,抬起头来:“好的,你的这个证据很重要,我会转交给技术人员查证的。”

江浩晨却叹了口气:“我真的没想到女人会这么可怕!我真的没想到!”

潘河岩问:“江老板还有什么事吗?”

江浩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还有,而且,会是潘警官同样感兴趣的。不知道潘警官听没听说两年前发生在云城的一个案子,是关于一名服装设计师和一名模特的。”

江浩晨点头:“对,就是丹青案。潘警官既然知道,就也一定知道这是个悬案。如果我说我知道丹青案的凶手是谁,潘警官会不会给我奖励啊?”

潘河岩点头:“当然,如果情况属实,你提供的线索能破案的话,我会申请给你发奖金的。”

江浩晨“哈哈”一笑:“我开玩笑的,我不要你们的奖金。我只想告诉潘警官,如果你今天去抓米果,别的地方可能不是很好找,应该找一个叫洪之鹤的酒吧老板,他家的地址你会很容易打听到的。米果八成就在那里。所以,你如果行动迅速一些,可以一箭双雕,把洪之鹤也抓起来。因为洪之鹤就是丹青案的凶手。”

潘河岩已经身不由己站了起来:“有证据吗?”

江浩晨说:“当然有证据。当年丹青案的重要道具,就是那件晚装,现在就在洪之鹤家里。”

潘河岩说:“仅凭一件当时的晚装就断定洪之鹤有杀人嫌疑,未免太牵强了吧?”

江浩晨说:“那件晚装当时是我亲自从云城警方手里拿回去的,当纪念品收藏着,谁知却不翼而飞了。这说明什么?谁从我这里偷去就说明谁有鬼。”

潘河岩问:“那江老板又是怎么知道晚装在洪之鹤那里呢?”

江浩晨微微一笑:“我难道还会骗潘警官不成?我如果不知道的话,我这个失主岂不成了冤大头吗?我提醒潘警官还是要抓紧时间,否则良机就会白白错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