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机缘
从凤翔雍城考古工地赶来的韩伟,指挥稍后赶来的考古人员王保平、吕增福、徐克诚等人,在寺院内罗汉殿北及原真身宝塔之间实施钻探,以图寻找地宫入口。稍后,曹纬率考古人员在原圈定5×10米挖掘范围的基础上,先揭开铺地砖,又决定扩大发掘范围至20×20米。
考古人员与民工在发掘现场挑灯夜战
为了尽快找到地宫神秘的宫门,考古队决定再次使用民工。韩金科于是风风火火地叫来法门宝塔大队书记、西坡生产队队长党林生。党林生即以前聚众写请愿书的汉子,他倍感上级领导对自己的信任,肩上的担子重大,于是认认真真地去村里挑选青壮年劳力,各自带上自己家里的镢头、铁锨,快速在法门寺院集合,一板一眼交待完任务后,近百名庄户汉子便开始了紧张的挖掘。
然而,4月4日整整一天过去了,仍不见地宫大门的影子。
时值春寒料峭,周原之上冷风袭人。可忠厚的青壮劳力们,像习惯风雪一样没有一个畏缩,尽管一天的辛勤劳动,他们只得到一元五角人民币的报酬,他们的干劲照样不减。其实,即使一天不发给他们半文钱,他们也会为家乡的荣誉而干的。只见镢锨挥舞,一派热气腾腾的样子。开饭也是在工地上。那陕西老碗一样大的馍,用箩筐装盛着,那简单的青菜汤用大铁桶担来了。庄户汉们顾不上洗一把手擦一把汗,随便抓过馒头就吃,随便端来汤就喝,然后又紧张地干起来了。
当地政府为考古人员准备的米糕,右为考古人员王
夜幕降临时,仍然没有多大起色,毫无任何发现。
有人开始怀疑,这地宫是不是地下迷宫。怎么越费力气挖却越难找到门,难道民工们的汗水要付之东流?
持这种怀疑态度的人,不是没有道理的。长期搞考古发掘的考古工作者,对世界考古事件莫不关注。这次发掘法门寺地宫珍宝的人们,大都记得,20世纪初英国皇家考古队在克里特岛考古时,发现米诺斯王宫的事。
克里特岛在爱琴海南端。走入岛北部诺萨斯地下,即是神奇而隐秘的迷宫所在。走入迷宫的人,都会迷失方向,不辨东西南北,更找不到出口。据说,就在这迷宫里,发生过一个动人魂魄的故事。古希腊时,有一位名叫米诺斯的国王,统治着克里特岛。在岛上,他建造了复杂程度令人难以想象的迷宫。在迷宫深处,他豢养了一头人身牛头的恶兽——米诺牛。为了供养它,国王向辖下的雅典颁布了一条使人恐惧不安的“法令”:每年必须送七对十七八岁的童男童女,到迷宫喂给米诺牛!
整个雅典起了骚乱。人们悲怒的泪水流成了河,可是仍然没法,必得岁岁贡奉。
这年,被送往迷宫的七对童男童女中,有一位叫特修斯的少年,他是雅典国王爱琴的爱子,由于不能忍受父亲的臣民遭受劫难,他决心加入被送的童男童女中,一同前往,杀死米诺猛兽,为民除害。
小特修斯被送到克里特岛后,没想到米诺斯国王的女儿亚丽亚德妮爱上了他。他们情爱炽烈互相起誓终生永不分开。可是,眼看到了特修斯被猛兽吃掉的日子了,怎么办?已经点燃了爱情烈火的亚丽亚德妮,情急生智,送给特修斯一柄利剑和一个线团。聪明而勇敢的特修斯一进入迷宫,就把线头的一端系在宫门上,将线团放开装在大大的衣袋里,自己沿着神秘的通道往深处走去……
后来,凭着勇敢,他杀死了米诺牛,凭着智慧,他走出了迷宫,并救出了其他童男童女。
时至今日,这个神奇而曲折瑰丽的故事,仍像宝石一样,嵌镶在巴尔干半岛人的心里,甚至流传至世界各地。
而实实在在的迷宫实物,是被英国考古队开掘后公之于众的。原来,米诺斯王宫依山而建,是数不清的群体建筑叠加在一起的复合体,总面积达1.6万平方米。迷宫中间是一个长方形庭院,四面被米诺斯国王的宫殿环绕,配以有宗教意义的双斧宫、王后寝宫、楼房、储藏室、仓库等。整个建筑共有三层,外加一个地下室。在这个华美富丽的建筑物之间,有长廊、门厅、复道、阶梯等连接,入得宫去,颇有千门万户、曲折互通之感,酷似《水浒传》祝家庄外迂回的盘陀路,让人失去辨别方向的能力。
莫非法门寺的地宫也如米诺斯王的迷宫?在答案未找到以前,考古队员的心,都揪成了一个疙瘩。他们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祈祷发掘能够顺利,盼望着地宫口尽快露面。
夜深了,工地上灯火通明,民工们汗水依旧,石兴邦等人仍小心细致地指挥着挖掘土方。
时间一秒一秒地向前推移。
零点的钟声即将敲响。
过了零点,就是4月5日了。
可工地上的人们并未感觉到。
突然,一民工在罗汉殿北8.4米的地下30厘米处试掘了两镢,未想到,这两镢竟找到了地宫口。他先看到镢头触在砖头上之后,地裂一小洞,于是大声叫喊起来:“这儿有情况!”
人们“哗啦”一下全围了过来。
顿时,整个在场的人双眼全盯上了这个洞。
空气凝滞了。
时间停顿了。
人心跳动的声音,全可以听得见。
——地宫入口终于发现了。
地宫入口宽达2米,根据考古人员钻探的其水平距离下降的数值,判断入口处为砖砌的斜坡踏步漫道,大约有十九阶,漫道长度为5.6米。
地宫入口处的第一级台阶,是青石板[1]铺成。这位姓张的民工因此成了法门寺历史上的功臣。但是,正如每一位周原父老兄弟姐妹一样,他仅是极为普通的群众而已。地宫口找到后,民工们又要撤离了。这里因具体情况限制,只能有考古队员及个别领导在场,而为找地宫口抛洒了汗水的民工兄弟的队伍在完成了使命后,就被解散了。
细心的考古队员这时舒缓了一口气,他们恍然发现了一个秘密:有两棵合抱粗的梧桐树,枝叶繁茂地站立在地宫口,像两名站岗守卫的勇士。这太有些离奇得不可思议了。若早有此悟性,直接拿起镢头在两棵树中间轻轻一挖,不是再简单不过了吗?
地宫入口
[1]青石:砂岩之一种,呈豆青色,质地松脆,不能承重,但易于加工。一般小型建筑多用来制作柱顶、阶条等,用途广泛。